48 第四十八天
“言世堯就是這麽跟你介紹的?穿紅裙子的女生?”
記憶的大門塵土飛揚的開啓,那個坐在他旁邊本屬于她的位置上,巧笑嫣然的女孩子,有好看的長卷發,昂貴的書包,穿得起和他同樣款式的運動鞋,他們看上去是那樣登對,到最後,竟是烏龍一場。
只是堂妹麽?周景表情複雜的愣在原地,尚恒已經圍着她忙活起來。“你幹什麽?”她問,他正拿着尺子在她身上不斷比量。
“別亂動。”他又擡起她的胳膊,一根軟皮尺利落的抻開。
“他都跟你說什麽了?”周景很聽話的沒有亂動,僵着脖子,只随着他的移動微微轉動兩只眼珠。
“誰?”
“言世堯啊。”
“哼……”
只輕輕的一聲,聽不出是哼了一聲還是笑了一聲,尚恒故意拖長了音說:“他說他知道你本來喜歡的是他,沒想到沒幾天就移情別戀了,他嫉妒我,所以故意那麽說騙你的。”說完,回到她面前,一挑眉,審視一般的看了她半天,問:“你看他孩子都有了,事實的産物都擺在那了,你該不會還對他念念不忘吧?”
“哪門子的念念不忘……”周景嘀咕,忽然反應過來,這人怎麽這樣記仇,這不是她跟他說過的話麽?
“你找我來到底幹什麽,你寫的那是什麽?不會是……我的三圍吧!”周景驚呼一聲,趕緊用兩臂環住胸口。
“嗯,還有頸圍,好了,我摸也摸過了,看也看過了,怪叫什麽?這邊地廣人稀,你叫破喉嚨也沒用,快點,腿分開。”
“尚恒!你不要太過分!”
“還差一個腿圍沒量。”尚恒一臉平靜的看她氣急敗壞,皮尺繞過她的腿,終于在低頭對尺碼的那一瞬,笑彎了眼角。
他指甲幹淨光滑,邊緣有一圈幾不可見的窄窄的白邊,工整得連個倒刺都沒有,周景原本伸展着撐在桌邊的手,默默的縮回手指,蜷了起來,和他一比,簡直可以充當老爺們兒的手了。他脖子上挂着皮尺,那雙溫潤修長的手在她身上比量,記錄着那些分毫不差的尺寸,鉛筆寫在紙上,炭黑的字跡,沙沙的聲響,在安靜的聽得見呼吸聲的房間裏美好動人,讓她莫名的有些緊張和激動。他中指指甲內側有一塊常年書寫留下來的薄繭,在紙上留下那些關于自己的數字,多麽性感的一件事情啊,周景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他迷惑得一塌糊塗,趕緊清咳一聲,“你記這些有什麽用嗎?既然是我的尺寸,你總得讓我知道一下。”
尚恒拄着膝蓋從地上站起來,越過她拿她身後的筆記本電腦,周景下意識的向後躲,“崆”的一聲拄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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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緊張什麽。”他把電腦拖到身前,有點頭暈,閉着眼在桌前站了好一會兒,才将數據輸入到電腦,一邊敲鍵盤一邊說:“這些年,空閑的時候,設計了幾件衣服,總算有機會做出來了。”
“你要給我做衣服?”周景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不缺衣服穿啊。”
“慶祝你棄暗投明的禮物。”尚恒手裏的工作沒停,食指時而搭在唇上思索一會兒,然後俯下身繼續敲敲打打。
棄暗投明,棄暗投明,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人還是工作。“我都忘了你家原來是開服裝廠的了,我校服的拉鎖壞了都是你拿回去給我修的。”
“可不是麽,你說你一個小姑娘,又不上場踢足球又不打架的,怎麽拉鎖總是壞。”他對應标記號所有的數據,合起電腦,轉過身來和她一起倚着桌角,捏捏眉心。
“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他的臉上還是沒什麽血色,周景皺着眉問,“聽你那位護主的鄭秘書說,你昨晚就不舒服,還偏要将我先送到家。”
“你關心我?”他狹長的眼角斜斜的瞥過一記淺笑,“別介意,鄭叔不是針對你,他幾乎算是看着我長大,所以,私下裏總喜歡像個長輩一樣瞎操心。”
“呸!鬼關心你,在醫院跟你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你別不放在心上,等我到了中啓,我們就是純潔的上下級關系,你再瞎胡鬧,我就真的翻臉了,不要影響我工作。”這樣的局面,周景從來沒想過,哪敢想,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前些天還對她忽冷忽熱喜怒無常的人,忽然給她一連串應付不過來的好,讓人分不清是真的甜頭還是包裹着五彩糖衣的炮彈。
尚恒拖過一張椅子,長腿交疊閑适的坐在上面,即便是仰望着她的姿态,也讓她覺得自己理當是那個弱者,之所以被仰視,只是因為強者站累了。“哦,我們可不是上下級關系,充其量算是雇傭和被雇傭關系,你上級的上級的上級,才是我。”
周景剛松一口氣,只聽他又說:“不過,昨天白天你突然跟我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我仔細想了想。”他緩緩開口,“你覺得現在重新和我在一起,讓你很苦惱,是因為你認為自己還有所欠缺,所以,你打算自我提升一下,再回到我身邊,但是,這并不影響我單方面的投入感情。不是麽?”說完,他聳聳肩膀,坦然的直視她,仿佛在說:我說的不對麽?
她很苦惱?她覺得自己還有所欠缺?誰教他的自以為是臭不要臉……周景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盡管她已經極力在克制。“對,我配不上你,所以,等我配得上你再說吧。拜!拜!”她拎起挎包負氣的往肩膀上一甩,扭頭便走,走到門口,特意揚着下巴居高臨下的笑笑,然後給了他一個“你能拿我怎樣”的眼神,安全門随即發出“哐啷”一聲巨響。
“這個火爆脾氣,哪天我也不要你了,你可怎麽辦。”尚恒自言自語,滑着椅子坐到工作臺前,打開設計圖,從耳朵上取下別着的鉛筆,她瘦了,高了,有些地方也豐滿了,嗯,圖紙還得改一改。
一周的假期很快到了最後一天,周景最近下課都像做賊一樣,從側門出去,然後繞過綠化帶打車,避免碰到不想碰到的人。她沒想到的是,說給她做的衣服,真的做了,而且,這麽短的時間就出了成品,還送到了家裏來。
才下出租車,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子停在小區樓下的時候,周景是崩潰的,日防夜防,防錯了地方。
“尚總說了,其餘的三套還在趕制,這兩套可以穿了,如果有不合身的地方,請及時告訴他,以便調整。”鄭秘書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嚯,這件好看,明天穿這件,我看公司那些小蹄子還浪不浪的起來,完全碾壓啊。啊!這件也好看,完全是宴會級标準,景兒,咱倆是不是鐵閨蜜,借我穿兩天,保證不給你穿髒了,诶?這是誰家的衣服?怎麽連個商标都找不到……”胥冬冬說着,嘴裏正吃着的桃子濺出幾滴汁水,她用紙巾抹抹嘴角,不好意思的說:“意外,意外。”
周景笑笑,兩件衣服都堆到她懷裏:“全送你都行,這可是限量款,你們大boss親自量體裁衣。”
冬冬一聽,觸電似的趕緊彈開,仔細的擦幹淨了手,小心的捧着兩件衣裳還回去,“你早說啊,這我可不敢要,我穿了他專門送給你的衣服,他不得拿我的皮再給你做一身新的。”
“你緊張什麽,上學時候也沒見你怕他啊?”
“你不知道……”雖然在自己家裏,冬冬卻擔心隔牆有耳一樣壓低聲音說:“他現在和那會兒可不一樣了,原來咱們都是同學,一起玩一起鬧的,他還挺平易近人,就上個月月末的事兒,公司研發部的一個小頭頭兒,聽說跟他表舅家還沾點兒親戚,就因為樣品出貨遲了一天,在月例會上被當做典型當衆劈頭蓋臉的批了一頓,所有人都以為這就完事兒了吧,沒完,當天下午就把人給開了。”冬冬邊說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要我說你幹脆回家,跟着你爸或者你媽哪頭不行?非得窩囊的在別人家公司當實習生。”聽着別人說起那個陌生的他,心思輕而易舉的就亂了套了。
“那怎麽行,我怎麽能啃老呢?”冬冬當即反對。
“冬冬,我下個月就漲工資了,反正你也不差錢,咱們換個房子住吧。”周景淡淡的說。
“好啊!”說到換房子,冬冬有些興奮,又開始喋喋不休:“我跟你說啊景兒,這破地方我早就想換了,反正咱們合同簽的時間也不長,房租也只交了半年,大不了就賠償一個月的違約金呗,物業寒酸的連個掃樓道的都沒有,我還得自己扔垃圾,廁所下水管還總滴答水,你沒在家住那次,我以為鬧鬼了呢,吓丢了老娘半個魂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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