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跟蹤

周遭嘩然。

看似随意的列出條件裏,最後一條直接将除謝家的所有人排除在外,畢竟只有謝家是江北城公認最大的財閥集團,民國時期發家,百年延承,子子孫孫都是含着金鑰匙長大。

而前面的第一點,更是将謝家的長輩,已婚男士給排除,等排到第二點,只剩下謝家最年輕的繼承人謝臨了。

不湊巧,那套擇偶标準,像是為他量身定做,就差指名道姓。

竊竊私語和異樣目光集聚,宋時舒意識到不妥,故作淡定理了理衣擺,當自己什麽都沒提過。

“這還真是湊巧。”

宋歸中俨然不想就此錯過話題,肉眼可見的喜上眉梢,過去和人家客氣地套近乎,“早就聽說謝公子留學在外,一直沒有婚配,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和小女加個聯系方式慢慢聊。”

“……”

宋時舒默默轉過身,看來這事兒事過不去了。

宋歸中把公司托付給女兒是真,想把她嫁給有能力的人也是真。

如果能攀附到謝家這根高枝的話,那他随時都可以安心閉眼離去。

拿起甜品叉,宋時舒低頭尋找剛才味道可口低卡的法甜,只掃到一個空盤。

明明記得還剩一個。

注意到旁邊有個沾有椰絲的叉子,再看離得最近的是誰,心裏咯噔了下,現在顯然不是問謝臨“你怎麽也喜歡吃這塊點心”的時候,趁父親巴結謝臨正在火熱,她悄悄遁到另一處自助臺。

怪裙子太矚目,走到哪兒都有人搭讪觀望,好容易找到一個人少的拐角,得以緩和的機會。

宋爸還在那邊交談,精神比在醫院時不知好多少倍,宋時舒隐隐後悔,早知如此應該呆在他身邊,至少能知道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東西。

謝臨的出現就像宋歸中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舍不得松手。

并未設身處地地為女兒想過。

她和謝臨……怎麽可能。

他現在人模人樣興許只是僞裝,要知道上學那會兒,不知收割傷害多少迷妹的心,還絲毫不自知,毫無愧疚,冰冷無情。

雖說這些都是傳聞,宋時舒沒真正經歷過,但身邊不少女同學被傷透小心髒,如果不是借着他和秦付的朋友關系,她大概不會和這樣的浪子有任何關聯。

拿出手機掃了眼時間,離酒會結束尚早。

微信群彈出不少@她的信息。

這次酒會不少圈子裏富二代都被父母驅使過來,自然知道她就是宋家大小姐的身份,消息很快就在圈內傳開了。以前的同學、朋友紛紛難以置信,之前宋時舒穿的衣服和日常開銷并不像是富貴花,大家都以為她普普通通,誰能想到深藏不露。

消息快敲炸的當屬唐思思。

【舒舒你僞裝太好了。】

【一點都不透露風聲的?】

【嗚嗚嗚我要拍個富豪閨蜜的vlog。】

唐思思是宋時舒高中時的同桌兼閨蜜,而那會兒宋時舒已經跟着母親生活了,她沒透露父親的事,最親密的閨蜜也不知情。

唐思思沒有怪她隐瞞的事情,滿腦子都是炫耀和抱大腿以及拿采訪頭條。

宋時舒低頭解釋着,沒有注意到後面有姍姍來遲的客人。

酒會已經進行到一半。

秦蘭馨風風火火地踩着高跟進來,地板随着步伐咚咚不斷,身上比主人家還要招搖的豔紅裙擺搖晃,任誰都看出來性子焦急萬分。

後面跟着的兒子就更急了,趕忙去拉秦蘭馨的手,“媽,你幹嘛……”

“你看我現在的記性,這麽大的事都給忘了,你這孩子不知道提醒我。”秦蘭馨沒停留,不忘回頭責怪,“最近想和宋家合作一筆大項目,我要是缺席的話,面子上說不過去。”

“宋總不是說了嗎,只是普通聚會,不來也沒關系。”

“你怎麽一點腦子都沒有。”秦蘭馨訓着人,“那老宋總都快入土的人了,他生前還有參加幾次聚會,何況我聽說這次他要帶他女兒露面。”

“這事啊。”秦付微微嘆一口氣,“我正要和您說呢。”

“我打聽到了,是他和前妻的親女兒,唯一一個繼承人。”秦蘭馨眼裏冒着光,“你要是能勾搭上,秦宋兩家聯手,以後家産都是你的。”

“我知道,但是。”秦付面露難色。

“但是什麽?你別告訴我你還惦記宋時舒,那丫頭不知好歹,你別慣着她。”秦蘭馨拉過兒子的手,環顧四周,“有慣着她的時間還不如和宋家大小姐多交流交流。”

秦蘭馨有些懊悔自己來遲了,不然來早一點,她保準能把兒子第一個塞到宋家父女兩跟前介紹,哪還輪得到別人,現在中途過來,人家大小姐都已經快相親結束了。

秦蘭馨眼光毒辣,沒見過宋家大小姐的樣子,只憑不遠處自助臺隐隐約約窈窕的身影就判斷出,那身高定禮裙也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她趕忙要拉着兒子一起過去混眼熟。

“媽。”秦付喊住她,“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狀況,那宋大小姐其實就是……”

話還沒說完,絲毫不管兒子意願的秦蘭馨已經過去搭讪了,面帶慈祥的笑容,以最溫柔的語氣打招呼:“你就是宋家大小姐吧……”

轉過面孔的那一瞬間,雙方皆是一怔。

秦蘭馨驚訝得往後連退兩步,臉上繁瑣的妝容掩蓋不住誇張的表情,捂着情不自禁張大的嘴巴,接連發不出聲,“你你你……”

怎麽是她。

宋家的大小姐是宋時舒。

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宋時舒拔掉耳機,白皙面龐微微擡起,盈盈眸光一掃,最後落在後面的秦付身上。

哦豁,他也來了。

“媽。”秦付扶住搖搖晃晃的秦蘭馨,“我都讓你搞清楚狀況了。”

秦蘭馨回頭瞪着,又氣又怨,為什麽剛才不早說,看這小子的表情肯定比她早知道很多,但支支吾吾磨磨蹭蹭,害得她居然丢大臉。

“我也沒緩過來。”秦付語氣複雜,搖頭,“舒舒,你從來沒和我說過,你父親是宋歸中。”

宋時舒這會兒把另一個耳機也拔掉了,紅唇抿了抿,漂亮得無辜無害,“你也沒問啊。”

“……”

而且,這和他們的感情有什麽關系。

難道她因為是宋歸中的女兒,他們會有不同的發展嗎?

大可不必用那般怪罪的口吻,她看到他和女明星在酒店的照片,都沒像這樣質問。。

“真的是宋家大小姐嗎,不會是從哪裏抱來的私生女吧。”秦蘭馨的口風突變,和剛才的慈祥阿姨形象截然不同。

宋時舒懶得同他們理論,“是不是,往後的股東大會不就清楚了。”

看她是不是持股最多的第一繼承人。

這種看淡俗世不屑紛争的模樣最能讓秦蘭馨咬牙切齒,又無法發洩怒火,只能去瞪那不争氣的兒子,談個戀愛連人家的身世都沒弄明白,現在好了,和宋家的項目泡湯不說,日後關系也不會融洽。

最重要的是,她看不慣宋時舒耀武揚威。

有個衣着亮麗,頭發微卷的青年才俊過來搭讪,宋時舒原本不太想應付,不過為了遠離秦氏母子兩,矜持地笑着接受了,溫婉可人的背影和英俊青年在一起十分相配,所到之處皆是郎才女貌的感嘆。

這一幕也被宋爸看在眼裏,瞧那人陌生,仔細回憶一番并無任何印象,不知做什麽企業。

不管哪家企業都比不過站在他跟前的謝家公子,如果說這次酒會讓宋爸病情好轉十倍,面色紅潤光彩,那意識到謝宋兩家聯姻苗頭,宋爸感覺自己的病都快痊愈了。

“原來小女和謝少爺高中時還是校友,這樣的緣分不可多得。”

宋歸中繼續拉近關系,隐約注意到女兒和卷發男子有說有笑,餘光一瞥,謝家公子也注意到那邊。

“那位男士我沒見過,應該只是時舒的朋友。”宋歸中忙扭轉局面,試着解釋,“要不我去把她叫來?”

“無妨。”

謝臨擡手,接了杯侍應生的香槟,神态不明,薄薄的眼皮半眯不眯的,散漫到置身事外,視線越過攢動的人群,落在卷發男的手上。

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侍應生遞來的長酒杯和桌臺上的酒給調換。

微醉的人群舉杯歡快,周邊無人注意到微小細節。

借人遠離秦氏母子兩後的宋時舒和陌生男子談天的興致乏乏,對方倒是談笑風生滔滔不絕,還遞來一杯色澤純淨的白葡萄酒,侃笑道:“這款德國Spatlese口感比珍藏酒更甜,香味濃郁,很适合女孩子。”

不等她接過,一道字音清晰的男聲忽如其來,幹脆打斷。

“相比而言陳釀四年的Pinot Noir有過之而不及,似乎更适合女孩子,尤其是。”停頓後,薄唇再啓的嗓音更富有磁性的撩撥,“像宋小姐這樣的漂亮女孩。”

說話間,謝臨手中的香槟替代卷發男子手裏的那杯,推遞到宋時舒的手邊,澄清液體輕緩搖晃,橙花和甘草香似有似無,她眸光和他短暫對上兩秒,漆黑深邃的瞳仁帶有驅使的蠱惑力。

最終接到手邊。

卷發男子的那杯則被謝臨輾轉到指間,眉眼低垂飄了一寸目光,眼皮瞭了瞭,“這位先生對品酒很有道行,方便同我找個閑暇地方聊聊嗎?”

卷發男的手指明顯顫動了下,理了理領口蝴蝶結,還算體面一笑:“抱歉,突然想起還有點事,失陪。”

宋時舒望着匆匆遠去的背影,心存狐疑,捏着長酒杯,紅唇和杯沿擦過,又猶豫地停頓,“剛才那個人你認識嗎?”

謝臨視線聚焦酒液之中,神色依然漫不經心的,“不是你認識的嗎?”

“我也不認識。”宋時舒實話實說,“聽你剛才說話的語氣,和他好像挺熟的。”沒想到兩人都不認識。

那是怎麽如此冠冕堂皇呢。

都把人吓跑了。

這回謝臨沒接話,放下一口未碰過的杯子,勾唇似笑,“宋大小姐。”

她秀眉擰了下。

總覺得他後面沒好話。

“最近有得罪的仇家嗎。”

“?”

謝臨不繼續講,就像是随口一說,弄得人莫名其妙。

她能有什麽仇家。

足腕處忽地傳來毛茸茸的觸感,下意識往後一退,驚訝的聲音還沒喊出來,看見熟悉的黑白配色狗狗從桌底下鑽出來,看到她吓到後很乖地坐下來,清澈的小眼睛寫滿狗狗的童真。

這狗和謝臨拜把子似的親,哪哪都跟着。

“除了最近和秦家鬧得不愉快,沒有和別人結仇。”宋時舒擡手撚了塊生魚片,遞到邊牧嘴邊,“不過,你為什麽問我這個。”

他們……不熟吧?

總不能因為和沈奶奶是鄰舍。

總不能因為她剛才為他量身定做的擇偶标準,忽然變得熟絡?

謝臨沒回答,邊牧也沒吃她手邊的東西,宋時舒訝然,“它不吃生的嗎?”不應該啊,生魚片應該比熟食更具有食物本身的味道,更招狗狗喜歡才對。

“它不吃這種的。”謝臨說。

“那吃哪種?”

當着她的面,謝臨拿起一片薄薄的青檸片,兩指壓實,将新鮮的檸檬汁擠在那塊生魚片上,邊牧這才張開嘴巴,由着宋時舒給喂進去。

……還挺講究。

宋時舒沉默一會兒,到底該說邊牧聰明呢,還是說它嬌生慣養呢,非得跟人一樣吃生魚片沾檸檬汁才有胃口是吧。

“這狗很聰明啊。”她如法炮制繼續喂一條生魚片,“随主人嗎。”

“沒有。”謝臨語調一轉,“在宋大小姐心裏,我應該沒它可愛。”

“……”

還挺有自知之明。

喂完狗,宋時舒用紙巾擦拭手,指間尚有餘腥,她拍拍狗頭,“我去洗個手,你讓你爹喂給你吃吧,乖乖。”

邊牧聽話地點頭,随後巴巴看向謝臨。

這位爺顯然沒宋時舒那般好耐心,指尖摩挲那杯可疑的白葡萄酒,若有所思一會兒,在邊牧的注視下,他解開狗繩,拍拍後背。

“該你幹點正事了。”

吃完漂亮姐姐喂的生魚片,臨時充當一會兒狗保镖不過分。

邊牧順着主人指的方向,心領意會搖搖尾巴,嗅着宋時舒的氣息跟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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