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陳氏的百日祭

不提楊家老少如何就汽水攤子展開新老兩代人的碰撞和妥協,連強從楊家攤子拎着汽水桶回到連家老宅,一幹護衛剛剛切磋了兩三場,正是熱得恨不能抱了冰塊大嚼的時候,突然見得他拎了新奇的“茶水”回來,都湧到連強跟前,嚷着趕緊嘗嘗。

人人一大陶碗灌進肚子,立時一片叫好之聲,待還想再來一碗,喝個痛快時,坐在內院同爺爺閑話的連君軒聽到動靜,便尋了出來。

連強趕緊把訂金買汽水的始末說了一遍,末了笑道:“少爺,我瞧楊家兄妹都是本分的老實人,再者他們死活不收銀子,這才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好在這汽水味道很好,以後兄弟們再練武,可有解渴的好東西了。”

連君軒想起那日氣惱嬌嗔的小丫頭,不必猜也知道這個折中辦法不是連強提出來的,但他也不打算戳破,低頭瞧瞧木桶裏不時冒出幾個氣泡的古怪飲品,随口道:“送些到內院,我和老太爺也嘗個新鮮。”

連強趕緊應了,末了找了個幹淨的壇子裝了大半,讓丫鬟送進去。

連老爺子已是六十開外的年紀,身形魁梧、臉龐紅潤,花白頭發梳得整齊,颚下留着一絡山羊胡,乍一看倒很是和氣慈祥。不過昨日從皇都趕到甘沛縣,足足有七八百裏的路程,任憑他年輕時縱橫疆場無敵手,如今也滿身疲憊,方才同孫子閑話幾句都有些打不起精神,昏昏欲睡。

連君軒捧了壇子,把汽水倒進一只白瓷蓮花浮紋碗裏,末了擡頭見祖父如此模樣,黝黑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心疼,但開口卻極沒規矩,嚷道:“老頭子醒醒,我這有些好玩意兒,你不起來,我可都自己喝了。”

連老爺子被吵醒,眼簾乍然開阖間還依稀閃爍着精光和警惕,見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在作怪,就笑罵道:“你這小子,沒規矩!讓外人聽見,又要說些風言風語了。”

聽到這話,令連君軒想起皇都那些所謂的家人,忍不住冷笑起來。心想他這個樣子那些人才更放心,若他當真知禮又出衆,他們更要寝食難安了。

想着,吊兒郎當的回嘴,“我自小就這樣子,你看不慣就別來啊。”

“臭小子,你以為老子願意來啊,還不是你惹禍招災,把徐家小子打折了腿,否則我何苦跑過來給你善後擦屁股?”連老爺子人老成精,見孫子臉色不好,趕緊插科打嘩把話題引到旁事上。

一聽見這事,連君軒不屑的撇撇嘴,但原本眉眼間的三分戾氣卻淡了許多,俊朗的五官在陽光下越發奪目。

“你以為我願意動他?是他主動讨打,我難道還缺力氣不成?”連君軒低頭從壇子又給自己倒了一碗,借此壓下眼裏那一抹憤恨和委屈。

即便祖父再問他多少次,他也不會說那人是受了皇都那位嫡兄的指使來找茬,他才含怒出手,順帶讓那位嫡兄把自己這纨绔庶弟看得更低。不過待他羽翼豐滿,待他再也不願忍耐性命随時受到威脅,他定然……

這般想着,他順手灌了一口汽水,結果一路而下的清爽,意外的驅散了他胸中的憋悶,末了一個大大的飽嗝,更是好像宣洩掉所有火氣。

“咦,老頭子,這什麽汽水當真好喝,你快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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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這臭小子膽子真大,你也是第一次喝,居然就敢送到我跟前來。”連老爺子擡手給了孫子一巴掌,嘴裏嗔怪,臉上卻沒有什麽怒色。

“你這老頭子,這裏可不是皇都,沒人處心積慮要謀害你。趕緊喝,你不喝,我可都喝了。”說着,連君軒當真擡手又灌了一碗。

連老爺子見此也有些急了,趕緊把自己那碗也端了起來,喝罷也是贊道:“真是好東西,雖然酸酸甜甜的有些像婆娘喜歡的味道,但這份清涼太難得了。若是當年行軍路上有一桶這東西,許是能多活幾百好兵。”

連老爺子三句話不離本行,末了示意孫子再倒一碗,又囑咐,“連強他們的老子都是我手下的親兵,忠心無疑,你平日一定要善待他們,有事也盡管吩咐他們去做。”

連君軒感激老太爺對自己的維護和安排,難得正色應道:“是,孫兒記下了。”

連老爺子望着雖然心存芥蒂,但日漸優秀的孫子,再想想皇都将軍府裏那些嬌慣長大的孫子孫女,忍不住感慨萬千,但最後都化成一聲嘆息,“明日陪我上山,該去祭拜了。你孫師傅身子怎麽樣?”

“他老人家一切都好,時不時攆的我滿山跑。”想起盡心教授自己武藝的古怪脾氣師傅,連君軒臉上帶了笑,答過話後還是一如既往的探究,“老頭子,那些墳包裏埋的到底是什麽人?”

連老爺子也照舊擺手拒絕,“不要問,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祖孫倆再次陷入了沉默,連老爺子不喜酸甜滋味,喝過兩碗就停手了,倒是連君軒想着心事,不知不覺間把大半壇子的汽水都灌進肚子裏。

待丫鬟擺好午膳,他卻是一點胃口也沒,還飽得直打嗝。

楊柳兒不知道連強少囑咐了主子一句,倒是替她小小報了當日的踩踏之仇。這會她正興致勃勃地坐在燈下記帳,楊杏兒則擺弄着幾塊布料,預備給父親和兩個兄長做衣衫。

眼見時序進入三月,早晚雖然還要穿夾襖,但午時卻能穿單衣了,楊山在家裏忙農活還罷,頂多有個人情過往走動的時候才需要穿新衣,但楊志已經快二十歲了,随時都會有媒人上門,到時候去相看未來嫂子怎麽能不穿件新衣?就是楊誠要回書院讀書也不能穿舊衣進城。

楊杏兒眉頭微微皺着,心裏不斷琢磨着什麽樣式才時新又體面,昏黃的油燈光照在她的睫毛上,眨動間,褪去了平日的潑辣和強勢,倒顯出幾分溫柔之意。

她忙了一陣,偶爾擡頭見得小妹半跪在炕上寫寫畫畫,心裏忍不住又開始犯猜疑。雖說小妹原本也不是個呆笨的,但大病一場之後卻變得出奇的聰明,有些時候甚至讓她覺得陌生。

那日小妹說會賺銀錢讓家裏過好日子,她根本沒當真,但如今只過了三五日,她就坐在燈下縫新衣了,再不用為難如何把冬日的罩衫改成單衣,還能不露痕跡又齊整。

難道是故去的娘親保佑?

但不管如何,小妹總是她的小妹,總是楊家最小、最疼寵的女兒……

楊柳兒不知自己的狐貍尾巴已經早被慧眼如炬的姊姊發現了,她正在為以後的“金光大道”歡喜。末了又點了一遍存銀,歡喜的收了賬本,提議道:“阿姊,咱倆的櫃子倒出一口呗,我有東西要裝。”

姊妹倆的閨房炕尾擺了兩口樟木大櫃,這是陳氏當初帶來的嫁妝,兩人平日放些四季衣物,白日裏就把被褥疊上去。如今要倒一口出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楊杏兒連頭都沒擡就應道:“好啊,你自己折騰,別把衣衫都弄亂了。”

楊柳兒望着忙碌的姊姊,笑得好似一條發現梁子上挂了鹹魚的小貓咪……

日子像流水一樣慢慢過去,四月馬上就來臨了,柳樹溝的旱田裏家家戶戶蟄伏了一冬的麥苗早就蘇醒過來,節節拔高,抽穗,就等着喝飽雨水開始灌漿結粒。而那些打算種谷子和玉米的旱田被鎬頭刨過,肆意裸露着淺黃色的土層,遠遠望去顯得分外斑駁。

有些心急的老人已經開始提起籃子,裝好香燭,不辭辛苦的走去三十裏外的道觀求雨了。

因為若是老天爺不開恩,為了保證麥子豐收,他們就得憑借人力從十裏外的金河支流挑水了。

兩只木桶,一根扁擔,只能澆炕面那麽大一塊麥田,那絕對是所有人的惡夢。

每年村裏都有人因為這個累倒,光請醫問藥就幾乎花掉一年的進項銀子,但不累又得不到糧食,這是個兩難的選擇題。

而楊家今年除了四畝冬麥,還有四畝旱田及一畝新開的坡地,比別家更盼老天爺下場透雨。

楊山這幾日望着越發勤快出工的太陽,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嘆氣。

家裏兩個閨女鼓搗的汽水,因為天氣熱,賣的越來越好,聽說城裏已經有酒樓每日訂貨,只要有客人進門,就先上一碗給客人解渴、嘗個新鮮。左右一碗才兩文錢,哪個酒樓掌櫃也不會吝啬,畢竟哄得客人歡喜了,一打賞就是幾錢銀子,多少桶汽水都買回來。

他雖然不知道閨女到底賺了多少錢,但也不曾開口問,只從家裏迅速還了外債,還有飯桌上頓頓不斷的葷菜就能看出一二來。

按理說,家裏日子好過,他應該歡喜才是,但農家人終究是以田地為根本,老天爺不下雨,今年豈不是要欠收了?

楊山正在擔憂着,就見楊柳兒和楊杏兒姊妹倆都一身豆綠色新衫子,下搭月白色的裙子,打扮的清爽又幹淨,說說笑笑的從城裏回來。

姊妹倆一踏進家門就見父親皺眉蹲在石磨旁,一下就猜出了一二,楊杏兒給小妹使了個眼色,同父親打個招呼進屋了,楊柳兒則笑嘻嘻的湊到父親身旁坐了。

“阿爹,你今日沒下地啊。我今兒聽攤子旁邊的算命先生說,過幾日就要下雨了。”

“真的?”楊山大喜,連聲追問,“那先生有說是多大的雨嗎?小雨可不夠麥子喝啊。”

“說是足夠了。”說着,楊柳兒就噘起嘴,嗔怪父親,“阿爹偏心,只顧田裏莊稼。若是下雨,我的汽水就賣的少了。”

楊山一聽,扯了頭上的白頭巾,有些歉意的搓了搓腦袋,笨嘴拙舌的安撫閨女,“阿爹收了麥子就磨面,到時候給你烙餅吃。”

聽了,楊柳兒也笑道:“好啊,阿爹種的麥子磨出的白面最香。”

其實自從汽水攤子賺了錢,楊家的飯桌上就沒斷過饅頭和面餅,若是等楊山的麥子收割,交了官府的賦稅後,實在剩不了多少,到時候留些過年嚼用的,再送去老宅那裏一百斤,能輪到一家人嘴裏的,幾乎蒸不出幾鍋饅頭。

所以楊柳兒也一直沒把田裏的出産劃到她的預算裏,但她可不會壞心的傷害一個努力想給兒女好日子的父親。

果然,小女兒的一句誇贊,一下就安慰了楊山,他難得的在小女兒頭上拍了拍,問道:“你們今日怎麽回來這麽早?沒有人欺負你們吧?”

楊柳兒搖頭,笑道:“沒有,今日又有人來訂走一桶汽水,我和阿姊就提早回來了。”

楊山點點頭,再次囑咐,“若是有人欺負你們,一定要告訴阿爹,阿爹護着你。”

“好。”楊柳兒一臉甜滋滋的笑着點頭,這種被人疼愛保護的感覺太好了。

一家人吃了午飯,楊誠問了幾句,聽到下午沒什麽活計,就要回窯洞去繼續讀書。最近家裏有了餘錢,他也去書鋪買了幾本書,除了四處轉悠找野蜂窩,支持兩個妹妹的小生意之外,他恨不得白天黑夜都鑽在書裏不出來。

不得不提的是,蜂窩熏多了,他的經驗也是日漸豐富,如今只偶爾被蟄幾下,再沒有像第一次那樣滿頭紅腫包,否則別人還罷了,楊柳兒怕是第一個要跳出來反對。

她怎麽能忍受文質彬彬的帥二哥被毀容,那還不如多花些銀錢,去雜貨鋪裏買蜂蜜。

正好,楊杏兒想起先前同大哥和小妹商量的事,開口道:“二哥,你先等等。還有五六日就是阿娘的百日祭了,我和小妹還有大哥琢磨着要辦八大碗的席面,不知阿爹和二哥怎麽說?”

楊柳兒偶爾會舉着賬本同楊誠顯擺賺了多少銀錢,所以他對家裏存銀有個估量。聽到這句就立刻贊同道,“成,有什麽活計,你們喊我,別自己累到了。”

楊山卻是皺了眉頭,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農家清貧,紅白喜事,能招待來客每人一碗臊子面就成了。八大碗的席面卻是個高規格,畢竟要擺酒席,葷素各半、走油炸肉,有饅頭有酒,雖然特別體面,但沒有十兩銀子絕對張羅不下來。

楊家這麽多年來,年景最好的時候也不過才四五兩的進項,一個百日祭就頂兩個豐年,就算兩個閨女賺了些銀錢也不能這麽糟蹋,畢竟老大還沒娶親,老二還要讀書,閨女還要攢嫁妝……

楊柳兒看出父親的猶豫不舍,但她卻不準備妥協。說起來,大辦百日祭還是她說服大哥和姊姊的,畢竟只有她知道,那故去的不只是陳氏,還有原本那個楊柳兒的靈魂。身為一個侵占者,好好安排一個祭奠來告慰亡者,也是換她一個心安。

但這些她卻不能說出來,只能抱着父親的胳膊,低聲央求道:“阿爹,如今家裏日子好過了,不差這幾兩銀子。好好給阿娘辦個百日祭,讓她走的放心,也是我們做兒女的一份孝心,你就答應了吧。”

聽到小妹這麽說,楊杏兒和楊誠不由想起娘親在世時,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忙碌,忍不住低了頭,眼淚在眼眶裏轉悠。

“我想阿娘了。”楊杏兒哽咽出聲,“阿娘都沒穿過我縫的新衣……”

聞言,楊山心裏一疼,恨不得打自己兩巴掌,別人家都是兒女不懂事才犯愁,他居然還想攔着兒女盡孝,真是腦子被驢踢了,當即便道:“成,都聽你們的。”

“謝謝阿爹。”楊柳兒兄妹一聽父親同意了,就商量起請哪裏的廚子,何時進城去采買等等。

正這個時候,院子外邊卻有人推門而入。

楊柳兒扭頭一看,認出其中一人是先前來過一次的陳二舅,另一個年紀稍長些的,同陳二舅容貌有五分相似,但脊背微駝。最後一人卻是只有二十歲出頭,身形魁梧、發黑面紅,一臉孔武彪悍的模樣。

她趕緊翻找“記憶詞典”,末了恍然大悟,原來駝背人是陳家大舅,年輕漢子是楊家四叔,楊山的親兄弟楊田。

楊山和楊誠這會已經迎了上去,楊柳兒和楊杏兒趕緊麻利的拾掇了飯桌,待沖了茶水端進屋的時候,楊山正在問弟弟老宅的衆人可好?

楊田果然沒有辜負他的長相,揮手豪爽應道:“阿爹和阿娘都好着呢,大哥還是整日好吃懶做,二哥到處嚷着賺了大錢,我不耐煩看他們,進城找活計,正好同陳大哥一個主家。這不,聽說三嫂的百日祭要到了,就一起過來問問。”

所謂家醜不外揚,雖然老宅兩個兄長實在沒個樣子,但楊山也不願弟弟當着兩個舅兄的面揭老底,于是幹咳兩聲,轉而喊了楊柳兒,“你舅舅和四叔都沒吃飯呢,你們去張羅飯桌吧。”

陳二舅見楊柳兒比上次見面好似胖了一些,臉色也紅潤,忍不住笑道:“柳丫頭看着好多了,等你外祖母來了,讓她也瞧瞧。老太太一提起你這丫頭就抹眼淚,還去道觀裏求了個平安符。”

陳大舅憨厚寡言,聞言也是點頭,卻說不出什麽關心的話。

楊田心粗,這會一拍大腿,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楊柳兒,“差點忘了,出城時買了三個肉包子,跟你兄姊分着吃了。”

楊柳兒瞧了瞧被包得嚴嚴實實的肉包子,半點不曾被壓扁,顯然一路都被小心翼翼地照管,從這一點,她幾乎是立刻就喜歡上了這個四叔,哪怕這肉包子她并不覺得稀奇,但依舊樂颠颠的接過來,先是謝了四叔,又同兩個舅舅說了幾句話,這才随着姊姊去竈間忙活。

顯然楊杏兒也同小妹一般喜愛兩個舅舅和四叔,難得大方的把剛買回的醬驢肉都切了,又熱了一大盤和面饅頭,新鮮的野菜焯水擠幹,再炸個雞蛋醬,連同一大盆小米粥就擺桌了。

楊家人最近都是這麽吃,習慣了也不覺什麽,可陳家兄弟和楊田卻是一臉驚訝。

陳二舅開口就責怪道:“我們又不是外人,何苦把家裏的好吃食都拿出來?有個雜糧團子墊墊肚子就成了,這些還是留着給孩子們補身子吧。”

楊山聞言卻是笑了,半是驕傲半是炫耀的應道:“飯菜端上來,你們盡管吃就是了。幾個孩子最近琢磨了一點小生意,賺了一些銀錢,家裏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陳二舅不看兩個懂事的外甥外甥女,只單看楊柳兒。他可是知道這個小外甥女有多貪嘴的,若是她看着飯菜淌口水,那自家姊夫就沒說實話。

可楊柳兒正坐在門坎上,根本沒有看飯桌,就是她手裏的肉包子,也是有一口沒一口的咬着。

陳二舅心裏疑惑,難道姊夫一家日子真富了?但他也不好仔細探問,幹脆第一個拿起了碗筷,招呼自家大哥和楊田,“來、來,孩子們的心意咱們也別糟蹋了,吃吧。”

陳大舅和楊田本就餓了,聽他這麽說也就不客氣了。

三個爺們很快就把飯菜一掃而空,末了摸着圓滾滾的肚皮,忍不住嘆氣道:“難得吃得這麽飽,這些年,家家戶戶的日子可是越發不好過了。”

楊山也是點頭,“我前日剛在麥壟中間種了玉米,就盼着下雨呢。家裏兩個丫頭在城裏聽人家說,馬上就要下雨了,也不知道真假。”

“那可太好了,趕緊下雨就不用愁了。”

楊田接了楊柳兒遞過來的茶水,大大喝了一口,末了卻是從腰上的布兜裏掏出兩把銅錢放到桌子上,簡潔概要的道:“這是我剛得的工錢,留着給三嫂百日祭張羅流水席。”

見狀,楊山一愣,不等他阻攔,陳大舅和陳二舅也紛紛掏了一串錢放到桌上。

“這是我們的,百日祭是大事,別委屈了我家小妹。”

“這可不成,家裏都指望你們的工錢過日子呢。”楊山趕緊擺手拒絕。

可楊田聽了卻是冷哼一聲,不屑道:“這工錢拿回家去也是轉眼就沒了。根本攢不下來,否則我也不會老大不小了還打光棍。”

陳二舅也道:“家裏麥子就要收了,馬上就要寬綽了,不差這點工錢。”

楊山還要再推拒,卻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到底是楊柳兒幹脆,直接進屋搬了裝銅錢的錢匣子放到桌上,笑道:“大舅、二舅、四叔,我阿爹沒騙你們。這是家裏的錢匣子,真是不缺給阿娘做百日祭的錢。”

陳家兄弟和楊田一看見匣子裏滿滿的銅錢,足有二十幾串,都是驚疑不已。到底忍不住,還是問起了幾個孩子的“小生意”。

楊誠生怕兩個舅舅責怪妹妹們抛頭露面,主動開口。話裏話外把事情都攬在自己和大哥身上,果然兩個舅舅和四叔都誇贊他沒白讀書,末了又囑咐盡量多讓楊志出面,別壞了自己讀書人的清名。

他們這話倒是合了楊山的心思,也點頭跟着說了幾句。

楊誠自然一一應了下來,末了沖着兩個妹妹偷偷眨了眨眼睛。

陳家舅舅們放了心,自然把銅錢收了回去。兩人都有一大家子要養,日子捉襟見肘,怎麽會不等着用錢?方才不過是怕妹夫一家不肯收才扯了謊。

倒是楊田死活不肯把他那份拿回去,用他的話說,拿回去也用不到自己身上。

楊柳兒見父親為難,眼珠子一轉就插嘴道:“不如這工錢我替四叔收着吧,等四叔娶四嬸,要采辦聘禮時再拿出來用。”

一聽到這話,楊田也同聲附和,“成,侄女收着我放心,哪日侄女饞了拿去買點心也使得。”

衆人一聽都笑了起來,又約定百日祭的時候再過來,這才起身離開。

陳家兄弟和楊田離開後,楊柳兒一回房,當真在賬本上單獨給楊田記下一筆。

都說一個好漢三個幫,楊家在柳樹溝雖說也算人緣不錯,但到底沒有什麽親戚,若是有事的時候難免落威風,今日一見楊田又是個不錯的,楊柳兒就動了拉人的心思。當然這都要慢慢計較,徐徐圖之,畢竟老宅那些親戚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許是那算命先生真有些神道,第二日居然真下起了雨,而且雨量還不小,楊柳兒姊妹趁機歇了一日,炒了兩個好菜給喜瘋了的父親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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