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身分的差距
陳家兩位舅舅這次為了老娘的壽宴是下足了本錢,平日又因為有些手藝,常給村裏人幫忙,所以楊家老少到的時候,不過才巳時初,陳家院子裏就已經聚了很多人。
掌勺的劉大師傅正在院門口指揮幾個後生扯着油布搭棚子,一見楊山跳下車,就趕緊搶上前見禮寒暄。上次楊家的百日祭他可是拿了厚賞的,更何況楊家還有四個兒女沒成親,說不得,自己的養老金全得靠他們了。
楊山樂呵呵的同他閑話兩句,陳二舅就得了消息迎了出來,自然少不了一番親熱寒暄,聊了兩句,楊柳兒、楊杏兒抱了包裹,直接去了堂屋。
老人最歡喜的事是什麽,除了兒女孝順就沒別的了。
今天陳老太太穿了新襖正坐着同一幹熟識的老姊妹說笑,擡眼見兩個外孫女進來,歡喜的拉了她們問個不停,末了又給衆人做了介紹。
堂屋角落了燒了兩個炭盆,人又多就有些悶熱,楊柳兒、楊杏兒早就脫了披風,姊妹倆一個柔美大方,一個嬌憨可愛,穿戴又精致得體,惹得一衆老太太們誇個不停,家裏有沒成親的兒孫的,兩只眼睛更是放光,恨不得當面就問問陳老太太這兩個外孫女是否訂親了。
見狀,陳老太太嘴裏謙虛,心裏卻得意極了,只覺今日實在是賺了大顏面。不曾想,讓她歡喜的事情還在後面。
楊柳兒抱着家裏帶來的包裹,扶了陳老太太進了裏屋,再出來的時候真是把一衆老太太羨慕得眼睛發紅。
陳老太太換了一件吉祥福壽紋的斜襟襖,松花色面羅裙,頭上戴了一條雙喜紋深色抹額,腦後盤了圓髻,橫插了一支菊花銀簪,真是分外的貴氣喜慶。若是不識得的人,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富家老夫人呢。
陳家兩個舅母張羅茶水點心進來,乍然見到婆婆這般模樣也吓了一跳,後來聽得是外甥女孝敬的壽禮也笑了。
大舅母是個巧嘴的,當即打趣道:“啊呀,早知道娘有外孫女孝順,我跟弟妹就不點燈熬夜做針線了,真是白挨累了。”
陳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摸摸身上的綢緞襖,聞言就嗔怪道:“多大的人了,還跟你外甥女争寵?你們孝敬那套也閑不着,平日我可得常穿呢。”
二舅母一聽也接話道:“本來還想偷懶,看樣子是不成了。”
衆人都是笑了起來,又紛紛贊起陳老太太好福氣,外孫女孝順,兩個兒媳也是好的。
正說話間,楊山帶頭進來給岳母磕頭,楊杏兒卻扯了個借口躲去了裏屋。
陳家婆媳原先還有些奇怪,結果等楊山帶着楊志、楊誠磕完頭,連君軒也行了禮,送了豐厚的壽禮,魏春就緊接着上前跪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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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陳老太太驚疑發問,楊山就道:“娘,這是魏家小子,前幾日剛同杏兒定了親,今日來認認門。”
聽到這話,陳老太太不由驚呼出聲,“呀,杏兒訂親了!”
自從女兒不在了,外孫女的親事就成了陳老太太心裏惦記的大事,如今乍然聽說大外孫女訂親卻都沒知會她一聲,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今日家裏外人多,這魏春瞧着模樣也周正,又直接跪地磕頭,很是恭敬有禮,她也就勉強說了幾句客套話。
倒是屋裏其餘的老太太們比她更遺憾,本來看着好好的鮮花盛開了,自家還沒伸手摘就被人家搶了,這滋味實在太惱人了,于是不等陳老太太開口,這些人就七嘴八舌探問開了。
魏春常在外邊走動,哪裏會被這些老太太吓住,答得滴水不漏,既不炫耀也不過分謙虛,倒讓陳老太太對他多了三分喜愛,再聽到他家裏只有一個癱瘓老父,又開了鋪子,這三分喜愛直接變成了十分。
連君軒同楊柳兒站在一處,望着魏春周旋在衆人之間,兩人都有些發怵。
連君軒抹了抹額頭,低聲道:“這真是比先生考問功課還唬人。”
楊柳兒也是點頭,弱弱應道:“要娶個媳婦回家真是太難了。”
兩人嘀咕的正熱鬧,那些老太太終于意猶未盡的放過了魏春,有眼尖的望向連君軒,又開始飛快轉起心思,這少年明顯就是富貴人家出身,只是不知底細如何,若是家裏沒有訂親,自家的小孫女是不是也有機會?
瞧見衆人打量的神色,連君軒直覺不好,剛要扯個借口出去,陳二舅這個救星就進來了。
原來老林河也有個後生在書院讀書,前些日子因為染了風寒回家養病,聽得楊誠和連君軒來了,就過來相見,問問書院近況。
連君軒大喜,一反平日的厭煩,趕緊去廂房找楊誠了,一衆老太太們沒有辦法,借機又抓了陳老太太細細打探。
楊柳兒聽得心頭有些煩悶,總有種自己手裏的包子被小狗盯上的惱怒,卻又隐隐有幾絲得意甜蜜。
陳老太太自然不清楚連君軒的底細,只知道是城裏人家的公子,平日同外孫交好,後來被衆人纏不過,就扯了楊柳兒做擋箭牌,指望外孫女也說一句不清楚,這事就算應付過去。
不曾想,楊柳兒心裏酸的厲害,臉上笑嘻嘻,嘴裏卻沒在客氣,“連大哥本家在皇都,家裏有長輩做官。他同我二兄是同窗好友,前些日子剛考了個秀才回來,先生說前途無量,明年還要繼續考舉人呢。”
這幾句話就像涼水,兜頭澆得老太太們都清醒了。她們家裏不過是個農戶,若連家是縣城富戶,那還有高攀的可能,但一說是皇都的官宦人家,而且頭上還有秀才功名,是未來的舉人老爺,她們連高攀的心思都不敢生出來了,畢竟就算要作夢也不能漫無邊際啊。
老太太們洩了氣,屋子裏的氣氛也就低落下來。楊柳兒看在眼裏,心裏不但沒苻感受到暢快,反倒更沉重。
先前她潛意識裏一直阻攔自己多想這件事,很有些得過且過的懶惰之意,不想今日那根刺卻被老太太們挑出來了!
她也是農家丫頭,若是老太太們的孫女不敢奢望嫁入連家,那麽她呢,難道就更有底氣不成?她比那些農家丫頭多了什麽?是滿肚子的男女平等,還是那些不知能不能用上的現代見聞?
嚴格說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愛連君軒,也許只是動心。可她也想象不出嫁給一個蹲在牆根,捧着老碗吃飯的農家漢子會是什麽樣子,或者嫁進富戶伺候公婆,讨好小叔小姑?
相對而言,連君軒是她熟識的,雖然有些缺點但不失真誠良善,待自己又是真心,與其嫁給陌生人,不如抓緊時間給自己培養一個二十四孝好丈夫。但今日之事卻像一根棒槌,乍然敲響她腦子的警鐘,也許是她想得太過簡單了……
劉大廚師徒手腳很麻利,剛到午時,陳家院子裏就開了席面。
老林河的裏正和村裏的幾位族老長輩坐了頭席,楊誠和連君軒,外加那位叫王奇的後生,因為都是讀書人,也被請到了一起安坐。
剩下村人各自找了交好的鄰裏兄弟湊了滿桌,堂屋裏也擺了一張大圓桌,壽星陳老太太坐在正中,一衆陪客們圍着,身後長條桌上則是堆棧高高的壽面壽桃、布匹點心等各色壽禮,怎麽瞧着怎麽喜慶。
開席茶點過後,就是四涼四熱八道大菜,用過後又是羊肉湯泡馐,吃得衆人都是偷偷扶着肚子說閑話緩氣。院子外面的婆娘娃子們也各自混了一碗臊子面,外加一個拳頭大的白面饅頭,也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不多時,村人們紛紛告辭了,留下幾個婆娘幫忙拾掇好碗筷桌椅,送走了劉大師傅三個,陳家院子終于剩下了自家人。
衆人擠在堂屋裏親親熱熱的說着話,楊杏兒被舅母打趣,紅着臉不肯擡頭,若是平日,楊柳兒早撲到外祖母懷裏撒嬌賣乖了,可今日卻明顯有些蔫頭耷腦,楊山心疼閨女,還以為她身子弱,禁不得鬧,于是早早開口告辭要回去。
連君軒和楊誠送了王奇回來就碰到衆人出門,陳老太太不舍的拉着外孫女和外孫們的手,一個勁的囑咐他們有空閑就來家裏住幾日,兩個舅母也趕緊忙着把先前預備出來的炸丸子、炸魚之類吃食,裝好盒子送上車。
連君軒隔着衆人就瞧見楊柳兒神色有些不對勁,想要上前詢問又有衆人在跟前,于是就琢磨着回楊家再說,可惜一回到楊家,楊柳兒立刻就回了屋子再也沒出來。
連君軒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卻直覺好似有些什麽礙難之處,但他又想不起來,後來耳裏聽着楊志楊誠兄弟說起魏春提親,他腦子裏靈光一閃,終于抓到了一截尾巴。
難道方才在陳家,有人給楊柳兒提親了?
連君軒惱得差點跳起來,他就離開那麽一個時辰,碗裏的小魚就被貓盯上了,早知道會這樣,他就是厚着臉皮也要賴在屋子裏啊。
楊志惦記鋪子,早早同魏春一起坐車回縣城了,留下楊誠想起先生的吩咐,剛要喊連君軒說話卻發現他有些神不守舍,于是問道:“怎麽了,師弟,可是哪裏不舒坦?”
連君軒這會正六神無主,想着師兄雖然只大了他幾個月,但待他至誠,就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支支吾吾好半晌,到底還是狠心說道:“師兄,我……嗯,我傾慕柳兒。你能不能同大叔說一聲,有人提親千萬別答應。”
楊誠正喝了滿口茶水,聽到這話,剛進嘴裏的茶是一滴不剩的噴了出來,臉色乍青還紅,心裏五味雜陳。
原本他見連君軒同小妹親近,常送些吃食和小玩物過來,還以為這位大少爺自小離家,身邊沒有兄弟姊妹,見自家小妹可愛就多疼寵一些,哪裏想得到這人居然存了龌龊心思。
這就如同自家一直親近的羊,居然是披着羊皮的狼,而且又自家眼皮子底下偷了自家最寶貝的小羊!
“不行,絕對不行!”楊誠難得冷了臉,時時挂在嘴邊的溫和笑意半絲都沒剩下,“以後,這樣的玩笑不要再說。”
“不,師兄,我不是玩笑!”連君軒沒想到楊誠會這麽幹脆利落的拒絕,趕緊起前,賠禮道歉,“師兄,起了這樣的心思是我的錯。但我和柳兒發乎情,止乎禮,從沒有逾越過,今日若不是害怕有人提親,我也不會冒然說出來。”
聽到這話,楊誠面露冷笑,一想到連家那個大宅子,他就忍不住心頭冒火,說話也刻薄起來,“怎麽,我小妹哪裏不好,讓連少爺沒臉說出口?若是今日不說,你還想一直瞞到什麽時候?”
連君軒再蠢笨也知道楊誠是真惱了,一邊打躬作揖一邊想要解釋,他平日雖然不受父母親長待見,但自小在甘沛獨住大宅,奴仆成群,自有傲氣,何時曾低三下四的賠過禮,好不容易說了幾句,卻讓楊誠臉色更黑,最後兩人都沉默了,各自想着心事,不知如何轉圜。
楊誠生了一會悶氣,心思轉了無數,待扭頭去看蔫頭耷腦的師弟又有些後悔。想到他平日在自家人面前從未端過大家公子的架子,倒是一而再地幫了自家很多忙,他方才那般,倒顯得有些過于冷情,但一想起自己疼在心坎裏的小妹要被這小子拐跑了,掉進連家那個泥潭裏受苦受累,他心裏的火氣又忍不住蹭蹭往上竄。
“師弟,你今日說出這話之前是否想過連家?”楊誠極力心平氣和的開口勸道:“雖然你是庶子,但連家可不是小門小戶。我們楊家只是種田人家,就是大着膽子想高攀也攀不上連家的大門,更何況我家小妹不是大度隐忍的脾氣,就算進了連家,也要擾得連家不安寧,所以這事以後你莫要再提了。”
連君軒越聽嘴裏越苦澀,他如何不知道楊誠這話已是說的很委婉。明明面貶低楊柳兒,實際上就是擔心她跟着他這個連家庶子受苦受氣,若是別的,他還能分辯幾句、極力争取,但想起那對見到自己如同見到什麽垃圾一般的父母,他只能沉默了。
但情之一字,付出容易,想要收回卻是絕對不可能的。那些溫暖的瞬間、那些明媚到足以驅散他心裏孤寂的笑臉,他如何能輕易放棄?
“師兄,若是我能求得爺爺作主允婚,将來娶了柳兒進門,只在甘沛獨自過日子。你是不是就不會反對了?”
聽到這話,楊誠倒是對連君軒如此堅持有些許佩服,想了想就含糊應道:“只要你先把自家打點妥當,保證柳兒不受委屈,我們家裏……到時候再說。”
連君軒聞言,緊緊抿了嘴角,末了取下藏在胸前衣襟裏的一塊青玉雕花佩放在桌子上,鄭重行禮,“謝師兄成全!這是我自小戴在身上的玉佩,從未離過身,請師兄幫我轉給柳兒。我要去皇都一趟,很快就回來。不管怎樣,我不會讓柳兒受委屈,我将來一定要風風光光娶她進門!”
楊誠還想說些什麽,最後卻無力擺擺手,不說相信也不願意打擊他半句。
連君軒也不惱,開門就走了出去,靜靜站在院子望着上窯那淺紅色的窗紙,沉默良久,神色複雜又迷茫,但最後卻只剩堅定之意。
連強正拿着刷子給棗紅馬刷毛,突然見到自家少爺出來,還有些納悶他今日為何這麽早回城。他平日總要拖到要關城門才走,而且每次都累得棗紅馬一路小跑,氣喘籲籲。
他本來還想打趣幾句,好在後知後覺的看出少爺臉色不好,于是趕緊揮起馬鞭趕路。
連家大宅裏因為主子經常不在,仆役們都有些懶散,窩在門房裏喝茶閑話,興致好了還要賭一把,突然見到主子回來也是吓得手忙腳亂。
家安迎了出來,見到連強的眼色就插科打譯地問起陳家壽宴如何熱鬧,指望哄主子多說幾句,有什麽郁氣也散了。
可連君軒卻是坐在椅子裏一言不發,最後扔出一句,“拾掇行李,明日趕路回皇都。”
這話讓家安和連強都驚得張大了嘴,這麽多年來,無論老爺子怎麽送信勸說,少爺都不肯回去,今日是怎麽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居然主動提出回去?
但主子決定的事他們總不能攔着,只是接近過年了,南北商隊走動的多,路上相對也就不太平,總有些想要不勞而獲的人琢磨着劫一票,過個肥年。為安全起見,最好就是跟着大商隊一起上路。
連強趁着天黑趕緊去城裏尋找要去皇都的商隊,他的運氣不錯,明日一早就有一隊二十輛大車,五十人的隊伍出發,對方聽說連家只有兩輛馬車,護衛卻是十幾個,商隊管事也很歡喜,一疊聲答應結伴趕路。
不過家安那裏就忙亂多了,要準備衣衫用物、路上的茶點吃食,雜七雜八很是瑣碎,足足忙到半夜,裝了七八口箱子才算罷休。
第二日一早,城門剛開,連家衆人就跟在商隊後面出城去了。
連君軒掀開厚厚的棉窗簾,隔着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張望好久,盡管入目皆是白茫茫一片,但他卻好似看到了楊家小院裏袅袅升起的炊煙。
不知柳兒知不知道他要遠行?會不會想念他……
許是心有靈犀,楊柳兒這會正抱着被子懶散的倚在窗邊,不知怎麽的,心裏突然覺得若有所失,她伸手想要推開窗戶透透氣,不想被進門的楊杏兒看到,頭上立刻又挨了一記栗暴,連帶着被窩也懶不成了。
楊家的早飯通常是小米粥、兩樣小鹹菜,炒個土豆絲或者炖個蘿蔔肉片,配上和面饅頭,說不上豐盛,但和同村的人家相比,已經很不錯了。
楊柳兒蔫蔫的小口咬着饅頭,手裏筷子攪和得小米粥都稀薄了,顯然是胃口不好。楊山關心了幾句,見小女兒臉色不像病了,就猜是不是女孩子特有的日子到了,也不好再問,吃了飯就領着楊田去田裏看冬麥去了。
雖說如今麥子蓋了雪被,根本不用管,但在農家人心裏,莊稼就是第一,有事沒事總要去逛逛才好。
楊杏兒心疼小妹沒胃口,胡亂吃了半個饅頭就跑去做小竈,上次包的凍餃子還有十幾個,正好夠妹子解解饞。
一時間,飯桌上就剩下楊誠和楊柳兒兄妹倆了,楊誠猶豫了半晌,雖然極力想昧下那玉佩,徹底斷了小妹和師弟之間的念想,但多年聖賢書讀下來,他還真做不出這樣的事,于是伸手從懷裏取出青玉佩,放到小妹的手裏,低聲說道:“他回皇都去了,這個是給你的,要你……等他回來。”
楊柳兒愣了愣,末了猛然擡頭望向自家二哥,心裏又是惶恐又是委屈,就好似無意間做了壞事的孩子被抓住小辮子。
“二哥……”
楊誠最是喜愛妹妹喜笑顏開的模樣,怎麽忍心見她這般紅着眼眶,如小獸般嗚咽。于是多少即将出口的問題都被咽了回去,雙手輕拍妹子的肩膀,安慰道:“小妹不哭,二哥不問你。但你要記得,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懂嗎?”
“懂。”楊柳兒重重點頭,眼淚到底滴了下來。
楊誠趕緊伸手替妹子擦眼淚,想了想還是說了句公道話,“師弟那人不錯,就是家裏亂了些。若他當真待你好,二哥也不反對。但你年紀還小,多等幾年,許是以後會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二哥說一句,楊柳兒就點一下頭,差點晃散了小辮子,最後直接伏在二哥腿上輕輕啜泣。
她不知自己為什麽掉眼淚,是為了前後兩世算起來的第一次動心,亦或者是為了家裏人無私的關愛和包容。這一刻她就想掉眼淚,就好像要把心裏所有的彷徨和迷茫全都傾洩而去,以後不管如何,她都會勇敢面對!
這會,楊杏兒端了熱騰騰的餃子進屋,見到小妹哭得眼睛通紅,立刻就惱了,瞪着自家兄長,“二哥,你怎麽把小妹惹哭了?”
楊誠無辜的咧咧嘴,但也不好解釋,只能幹笑着應道:“那個……我也沒說什麽。我書院還有課,這就回城了。”說話間,他就慌忙起身往外走。
楊杏兒趕緊放下盤子,埋怨道:“連大哥也真是個怪人,在咱家住一晚,今早一同回城多好。這大雪的天兒,也不知道周伯出不出車了?”
說着她也出了門,替兄長張羅帶去書院的吃食和用物,留下楊柳兒手裏捏着那塊青玉佩,良久,最後挂到了胸前。
哪怕前方遍布荊棘,注定失敗,但哪怕還有一線希望,總要為了第一次動心堅持到底。
更何況那個少年正在極力争取,她不能并肩作戰,但也絕對不能拖後腿……
許是定了心,楊柳兒這一夜睡的很好,晚上連被子都沒蹬,倒是讓提心吊膽的楊杏兒澈底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