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連麥（1）

王折這一句，無異于許多年之前站在他身邊的那個輔助秦風一直說給他聽的那句話。

“你是ADC。”

盡管他一直沒有戴過冠軍之冕，卻依舊是秦風心裏的ADC，也依舊在每一年都成為大家心裏的無冕之王。

其實這樣的榮光才是真實的。

——冠軍獎杯，只是實力體現的一部分，而觀衆的認可，和同行的尊敬，才是實力的诠釋。

只是他從秦風那裏聽了太多遍，聽到後來他反而不敢相信了。

直到王折的這句話。一語雙關。

峽谷之巅不缺英雄，峽谷之巅也最缺“英雄”。

能上峽谷之巅的高實力游戲玩家并不少，但能屹立在峽谷之巅的游戲玩家卻不多。沒誰能一直保持狀态，陳留不行，王折也不行，但他白鯊卻一直保持着。他的實力讓他必然高居在峽谷之巅。

但王折卻沒有告訴他，他是ADC，是AD，是白鯊……他只說，他是英雄。

是他們進入這個游戲最開始就會接觸到的，是一種初心。

王折承認的不僅僅是他的實力，還有他這麽多年堅持下來的初心。

王折還和白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但顯然王折談話的興致不高，之後都回答得比較潦草，白鯊沒細問，只在把手裏最後一口抽完，又叮囑了一句“讓王折記得哪天排一場”的話，就離開了。

王折點了點頭，目光又回到了樓下的那條路上。

他記得剛才他目光投向陳留時，陳留是回了頭的，好像還沖王折笑了笑，但王折還沒反應過來，陳留好像就轉了回去，讓王折一度以為，那是錯覺。

即便是晚上看完了比賽，在陽臺上一邊逗祖宗玩，一邊等着那雙排的人上線的時候，無端想起來那一眼，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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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還是錯覺。

王折莫名的篤定，因為從他回來開始，他見陳留的這幾面裏，陳留好像沒怎麽對他笑過。

“嗡——”王折放在桌上的手機一振。

他立馬放棄了給他家祖宗順毛和培養感情的機會，抓緊時間和另一位祖宗培養感情去了。

他拿起手機，走到電腦邊，登上游戲，動作熟練，一氣呵成。

哔哔機：【上線？】

王折看了看時間，才發現終于過十點了，終于挨到了他們TBD的賽後聚餐結束。他立馬回複起來。

王折：【吃完飯了？】

哔哔機：【嗯，吃了。】

王折看到這一幕，眼眉都不禁揚了揚。

事實證明，這半個多月陪到夜深，還是戰果卓絕的。

【別打我自閉邀請您進入開黑語音聊天室。】

王折才上線就看到了邀請，他戴上了耳機，不假思索地點了接受。

陳留的呼吸聲在他點了接受之後，就在他的耳邊響起了。

夜裏的老城區總是特別的靜谧，除了蟲聲窸窣以外。所以那響在王折耳畔的呼吸聲，才更讓王折的眼神一沉，他聽到了陳留的呼吸節奏時快時慢，不小心地傳遞着緊張的心思。接着他聽見陳留在一片靜谧裏試探着地“喂”了一下。

王折低聲應了一聲，然後問道：“他們也回來了嗎？”

“回來了。”陳留的頭往左邊偏了偏，看了看自己這一屋的小選手，回道，“在打Rank。”

王折一邊聽着，一邊熟稔地向陳留發了組隊邀請，在陳留的話音落了，才尴尬地應了一聲：“嗯。”

“嗯。”

陳留點了接受邀請後，意料之中地也沒找到什麽話題，兩人在互相聽着對方的呼吸聲裏，等到了開局。

開局選英雄時，陳留依然拿到了AD位，王折卻并沒有拿到輔助位。陳留看了看，突然在聊天框裏打了字，商量道。

[別打我自閉]：【24雙排，給4L輔助？】

而那1L輪到輔助的人卻固執地選了風女輔助，只是還沒有鎖定，不知道是在猶豫還是準備換英雄。

陳留看了幾秒後，突然打破了兩人那只有呼吸聲的連麥頻道，說道：“那個……他不讓位，我們就退？”

“我可以打中路的，其實。沒必要退的。”王折頓時心情揚了一個度，像已經被召喚師峽谷的太陽照拂到了一樣。

“你打中路？”陳留想起了幾年前的王折那個被對面打穿的中路，王折卻不服氣道：“嗯，我蛇女這兩年還是強的。”

陳留聽了不禁輕嗤一聲，幾年前王折的蛇女就和陳留現在的霞一樣菜，近乎把把都是1-9的戰績，想着他就習以為常地友好嘲諷道：“就你那菜花蛇……”

話還沒說完，陳留就反應過來，自己有點忘形了。

不過王折卻不以為然地接話道：“菜花蛇怎麽了，菜花蛇也比你的彩霞厲害，不信你這把拿霞。”

王折頓了頓又揚聲引戰道：“我們峽谷Battle？你贏了我就改名叫菜花蛇。”

“是菜雞互啄吧。”

陳留說完就鎖定了霞，王折跟1L的召喚師致了歉，跟着鎖定了魔蛇之擁——卡西奧佩娅。

等進了游戲之後，王折還特意嘚瑟地對着麥克風道：“看着哥教你玩蛇。”

“等着你教我玩菜花蛇？”陳留順勢怼了回去。

兩人都沒察覺的是剛剛的尴尬氣氛好像因為一句“菜花蛇”漸漸散了。

王折和陳留一起上線，陳留看着王折對線面對的詭術妖姬，不禁揚了揚眉，認真地勸道。

“王折，你要不直接改名吧。”

“……”王折看着對面的詭術妖姬，不禁也咬了咬唇。

蛇女對線刺客，本來就是劣勢，更別說還是王折這樣的蛇女。

“或者我讓讓你……”

陳留的話還沒說完，王折就打斷了：“要是我贏了呢？”

王折的手引着蛇女走A，全神貫注在屏幕上。

陳留大概沒想過王折的蛇女會贏，尤其是在遇到對面是刺客類英雄的時候，根本沒有勝算的。不像霞，霞一出來就是前期對線能占優勢的。

無論誰看，這王折的蛇女也是輸的。

“你這……菜花蛇敢說贏，不是，哥，”王折聽到陳留這聲“哥”的時候手不禁一抖，把商店買來的藥劑提前吃了，他不得不上前，想偷點一下對面的妖姬，又聽陳留毫無察覺的繼續道，“你不能因為你是Cobra，算個王蛇，和卡西……什麽娅同宗，你就能得到她庇護。”

“你這麽早就吃藥嗎？”

“你要不吃點塔兵，等我打出局面了，上來幫你？”

“你這個血條被妖姬耗太多了，要不回城吧。”

“這個妖姬大哥也太TM仁慈了吧，要我我就越塔殺了。”

“……”王折在塔下堅守着，等給打野标了中路後，他才B鍵回家補裝備。

他剛回到泉水，就看着頭頂提醒。

友方被殺。

他仔細一看友方被殺左右兩邊的頭像分別是對方的維魯斯和陳留的霞，意思是對面的AD殺了陳留？

王折正準備開口問一句，就聽到陳留在那邊“哔哔”了起來。

“媽的，這個風女，關鍵時刻交個閃現走了？我還給他交個雙招，他慫什麽啊，他是輔助我是輔助啊？他怎麽上的峽谷之巅啊？”

“……”

王折默默聽陳留叨叨完，見縫插針地補了一句：“看來還是陳教練的彩霞比較危險了。要不先提前考慮一下……”

“你贏了再說吧。”陳留咬牙切齒地補道。

陳留才咬牙完，江一淮他們就湊了過來。大概是許久沒有見過陳留這種模樣了，所以江一淮和小AD都是一臉好奇地看着陳留，而之前見過陳留哔哔機模樣的上中野三人，更好奇的是和陳留連麥的人。

因為陳留已經有段時間不做哔哔機了，今晚卻像被打開了開關一樣。

一局都沒停下來過。

直到游戲結束，陳留看着自己5-4的戰績，又看了看王折的2-3的戰績，不禁勾了嘴角，比人頭來說，應該是自己穩了吧。

而這邊的王折看了一眼之後也勾了嘴角。

“你輸了，菜霞。”王折改口，故作平靜地說。

“你才幾個頭啊，”陳留不服氣地問了句，“菜花蛇。”

“我應該比你送的少，陳教練。”王折輕笑了一聲，無奈地拿出了一根煙叼着。

“那我也比你收的人頭多啊。”陳留皺了皺眉。

“那不如，你再叫聲‘哥’，我們就……”王折将麥克風湊近到了嘴邊，商量着。

“再？”陳留突然捕捉到了這個字眼，他默默地回想了起來，他一貫是很少叫王折“哥”的，盡管王折比他大上兩歲。但以前，他是經常誘着王折叫他“哥”的那種。

每次問王折“想贏嗎”的時候，只要王折回了“想”，陳留的下一句，毫無例外地都會的說：“叫聲哥，哥帶你贏。”

就連用別打我自閉這號，也只在之前裝作是江一淮的時候，叫了王折“哥”。但後來王折知道是他以後，他也就一直叫的是“王折”了。

陳留認真地回想了一遍，終于想起了自己是在什麽時候叫了王折一聲“哥”，他神情不善地往身邊湊過來的江一淮那裏看了一眼，很好地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這一定是裝江一淮跟王折聊天，聊出來的後遺症。

“陳教練？”王折在耳機那頭，試探性地叫了陳留一下，陳留甚至能從他的語氣裏聽出幾分輕快和期待。

他咬了咬牙，有點氣急敗壞地擰緊了眉道：“不排了。”

說着就關了麥。

明明之前開會自己一時興起想讓王折賠了夫人又折兵，說了個“性感教練”的話，王折當時還一臉腆然，讓他大意輕敵，沒想到才晚上，王折就還了回來。

本來還因為自己才看到王折的評論，為之前氣了王折的事感到有那麽點不好意思，這下，一點不好意思都沒了。而且好不了了。

但盡管想是這麽想，陳留最後還是為自己閉麥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別打我自閉]：我去和他們複盤今天的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