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哥,你回來了?
屋外烏雲密布,偌大的金家別墅灰暗悶熱,季秋白摸索着玄關處的燈光開關,剎那間,燈火通明。
季秋白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他在學校裏趕了一個通宵加一整個上午,終于把要參賽的鋼琴曲作品錄制好了。
完美主義者的生活有一個弊端,就是做事太慢。
本來想要回屋小憩一會兒的季秋白忽然頓住了腳步,他微微擡起眸子,二樓傳來的喑啞古怪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人在家。
空氣中卷席着一股躁動的濕意,熱浪的流動迫使着胳膊上的毛孔大開,季秋白額前的幾縷碎劉海緊緊貼着肌膚,他甚少有如此心煩意亂的時候。
他知道那人是誰,也知道那人在幹什麽。
季秋白幹澀的喉嚨裏吐不出一個字,他在那人的房門口駐足了一會兒,然後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托在手裏,準備轉身離開。
他太熱了,現在應該回去沖個冷水澡。
就在這時,身後的房門兀然打開,一道慵懶低沉的聲音傳進了季秋白的耳畔:“哥哥,你回來了。”
這聲“哥哥”将季秋白有些分離的神智瞬間拉回,他僵直了身子,沒有轉身看房門後的人。
“金珂……”他艱難地開口,“金叔叔說過,不讓你從外面帶人回家。”
“哦……”金珂挑眉着拉長了音調,餍足得像一只偷了腥的貓兒,“我爸不是說不讓我帶亂七八糟的男人嗎?我又沒帶男人回來。”
季秋白這才機械似的轉身,從房門口挂衣服的地方瞥到了一條黑色的長裙。
屋內的大床上探出了一雙修長的腿,細膩的毛孔和透着玉澤的小腳……那跟腱和腿型怎麽也不像是男人的。
下一秒,女人嬌柔清脆的聲音徹底粉碎了季秋白的幻想。
“金少——家裏來客人了嗎?”
金珂側目低沉地笑了一下,哄她道:“我哥回來了,不是客人,別急,等會兒就來陪你。”
再看他現在的模樣,一件深藍色的襯衫只來得及扣上兩顆紐扣,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白皙的臉蛋透着些許紅暈,額前的劉海是濕的,被他随意地撂了上去。
那雙狐貍眼微微向上挑起,眼尾蒸着水汽,似笑非笑的模樣。
不難猜出他剛才做了什麽。
季秋白握緊了拳頭,呼吸都費力些:“你交女朋友了嗎?”
“女朋友?”金珂細細品味了這個詞,似乎十分新奇的模樣,“算是吧。”
季秋白對他這副無所謂的态度感到暗惱。
“金叔叔希望你在學校好好學習,你還只是一個大三的學生。”
這一類的話金珂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要是有良心早就浪子回頭了,哪裏用得着季秋白在這裏一遍又一遍地規勸。
他就是一個壞東西,沒有出息的浪蕩子,每天只知道和自己的親爹對着幹,偶爾還捉弄一下自己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哥哥”。
他哥哥從小到大都是優等生,是學校裏的楷模,是家裏的兒女典範。他這種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清風明月,似乎天生就是為了襯托金珂這種臭蟲的。
放到往常,金珂确實就會這麽想,然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前腳剛敷衍應下,後腳就奔赴下一個風月場。
但是這次不一樣了,季秋白這次說的話內容和往日無異,可是性質不一樣了。
因為金珂覺得自己發現了一些好玩的東西。
“哥哥,你是在生氣嗎?”他咯咯地笑出了聲,那聲音重充滿了惡劣的味道。
季秋白愣了愣,別扭地轉過頭去。
“我沒有,我只是希望你好。”
“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喜歡女人,是不是覺得我像從前那樣喜歡男人才好?”
這番話問得莫名其妙,可是季秋白卻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
季秋白臉上閃過憤怒的神色,整個人呆呆地僵站在那兒,手裏托着的外套仿佛有千斤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怎麽可以這麽說……
下一刻,他看見了金珂勾起的唇角。
他不是在問他問題,他是在取笑季秋白。
“金珂,你要是因為我而去……”季秋白吞吐道,“去交女朋友的話,實在沒有必要,我說了,我不會打擾你的正常生活,那天的事情,你當作沒看見就好了。”
“可我看見了啊。”金珂斜倚在門邊,“那張照片我放到我的卧室去了,哥哥以後需要的話可以直接找我要,用不着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或許是“偷雞摸狗”這四個字對季秋白這種三好學生的沖擊力太大了,他臉上微愠:“金珂。”
有時候,單喊名字的氣勢比罵人的髒話還大。
放到以前,金珂确實會聽着不舒服,但是現在他只是饒有興致地盯着季秋白看,仿佛逗着一只踩到自己尾巴的貓一樣:“我在呢,哥哥。”
有什麽比抓到好學生的把柄還爽的事情呢。
“你……”
季秋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房門口的聲響給打斷了。
身姿挺拔的中年男人理了理衣角,擡眼正好發現了還在争論的兩兄弟。
是金淮回來了。
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整個客廳:“金珂,你下來。”
今兒是什麽日子啊,三個人竟然都齊了,這偌大的別墅也顯得不那麽空了。
金珂斂下眼簾,慢悠悠地走了下去。
“爸,你回來了。”
金淮沒有看他,而是先望向了季秋白:“秋白,你先回屋。”
季秋白輕輕點了頭,然後轉身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這又是要關門打狗呢?
金珂暗自腹诽道。
只見金淮的目光落到了門口那雙黑色高跟鞋上,他沒好氣地問道:“這是誰的?”
這東西放得也不顯眼啊,剛才季秋白就沒看見,怎麽他爸一回來就看見了。
金珂有氣無力道:“女孩兒的。”
金淮的眼神嚴肅了下來:“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帶人回家?”
“你不讓我帶男孩兒回來,我帶女孩也不行?”
金淮知道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兒子在胡攪蠻纏。
如果真是好好談戀愛也就算了,可是還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就把人領家裏來了,還當着自己的面,這不就是誠心想打他的臉嗎?
金淮怎麽會不了解自己的兒子,能和金珂在一起的女孩兒和他過往帶回家的亂七八糟的男人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他這兒子總會變着法兒地氣自己。
“滾出去。”金淮的聲音壓得很低,似乎也是想給自己這個兒子留一點面子,“別在我眼前晃悠。”
金珂歪了歪頭,也沒答話,轉身就上樓,拿着車鑰匙,帶着“自己的女孩”出門了。
被這麽灰頭土臉地趕出家門當然不好受,可是金珂卻沒有一點難堪的樣子。
過去的他說不定會罵上兩聲,但是現在的他只會心中暗喜。
他當然心情愉悅了。
因為他發現他爸爸奉若瑰寶的養子也是個壞東西。
竟然觊觎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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