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被祁湛咬了一口的楚妧明顯乖巧了許多,老老實實的縮在祁湛懷裏不動了,祁湛再度揚起馬鞭,兩人終于在亥時趕到了俞縣。
祁湛找了間客棧住下,剛命小二請了大夫,一回頭卻見靠在床上的楚妧正迷迷糊糊的撓着胳膊,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頓時被抓出了幾道鮮紅的血痕。
祁湛眉心緊了緊,走到她身旁,箍住她手腕,道:“不要撓。”
“癢……”
那尾聲帶着些委屈般的顫音,祁湛的心也跟着癢了癢。
祁湛難得的柔聲解釋了一句:“撓了會留疤。”
先前騎在馬上的時候颠簸的厲害,楚妧也不覺得有多癢,現在一安靜下來,便覺得渾身又癢又熱,恨不得狠狠撓幾下才好,連帶着對祁湛的害怕都抛在腦後了,扭着身子使勁掙紮起來。
“留疤就留疤……我不怕。”
楚妧的領口因為掙紮而松動了幾分,先前鎖骨上被他咬出的痕跡又露了出來,上面血珠早已凝結成痂,鮮豔的印在她雪白的肌膚上,惹的祁湛舌尖輕顫,仿佛又嘗到了記憶裏那微澀的味道。
祁湛的喉結動了動,将楚妧的雙手鉗在一起抓住,另一只手把丢在床上的風氅拿了過來,蓋在她身上掩着,嗓音微啞,道:“我不許你留疤。”
這句話霸道極了,楚妧聽心裏有些惱,輕輕一哼,竟皺着眉頭,對祁湛發起脾氣來了:“我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麽管我!”
屋內霎時靜了下來。
祁湛直勾勾的盯着她,幽暗的眼底在燭光下泛着細碎的光華,薄唇揚起淡淡的弧度,幾不可聞的笑了一聲。
“你遲早都是我的。”
幾絲風鑽進屋裏,桌案上的燭火晃了晃。祁湛長睫下的陰影重了幾分,那語聲也是凝了霜似的涼。
楚妧的心随着他的話被凍住,竟覺得似乎也沒有那麽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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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縣是個小鎮,并不富裕,大夫為了一口飯吃,便是半夜也願意出診的,祁湛銀子又給的極為豐厚,店小二很快就請到了大夫,隔着門對祁湛道:“客官,大夫來了。”
祁湛把楚妧箍在懷裏,擡手将床上的帷缦挑了下來,将楚妧整個人都遮好後,才對着門外淡淡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大夫拿着藥箱随店小二走了進來。
祁湛看到大夫滿是油污的頭發微微皺眉,薄唇輕抿,到底沒說什麽,淡淡道:“夫人食了發物,現在略有些發熱,勞煩您給瞧瞧。”
楚妧小聲說了一句:“不是……”
祁湛側頭冷冷瞥了她一眼,楚妧忙把‘夫人’二字咽回了肚子裏。
大夫應了一聲,手指正要搭上床幔內伸出的半截手腕時,祁湛忽地伸手擋了一下,從袖口拿了一方帕子蓋在楚妧腕上,才示意大夫診脈。
大夫是個粗人,自然不懂得禮數周全,以為祁湛是嫌棄自己手髒,便把手在衣服上抹了兩下才搭到帕上,仔細為楚妧診治起來。
許是祁湛的氣場太過強烈,站在一旁的店小二額頭上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悄悄抹了一把,不敢發出丁點聲音,唯恐擾了大夫的症治,惹惱了面前的這位爺。
屋內一靜下來,楚妧便又覺得身上癢的厲害,她悄悄動了動另一只手想撓,卻被祁湛及時抓住了,她礙于外人在,沒敢與祁湛鬧,只是擡起眸子巴巴望着祁湛,眼角微微泛紅,帶着些水潤的光澤,燭光一晃,分外刺眼。
祁湛的睫毛顫了顫,沉默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淚光,轉頭對着大夫問:“如何了?”
大夫收回了手,輕聲道:“夫人發過汗,體內毒素已經排出,現在已無大礙,吃些藥靜心調養幾日便可。”
祁湛微微皺眉:“可她說身上很癢。”
大夫道:“食了發物,是會癢的,這癢無法根治,只能抹些草藥暫時緩解。”
祁湛道:“那就連草藥也一并拿來。”
“好。”
大夫轉身寫了兩張方子交給店小二去抓藥,店小二領着大夫正要出門時,祁湛忽然道:“等等。”
店小二忙回過頭:“客官有何吩咐?”
“店裏可有蜜餞?”
店小二思索半晌,道:“有是有,不過都是去年腌制瓜果,客官若是不嫌棄,待會兒小的同藥一起給您送來?”
“嗯,拿些蜜棗和青梅便好。”
“好嘞!”
房門被小二輕輕關上,一直沉默的楚妧這才晃了晃祁湛的手,虛弱的嗓音中帶着幾分哀求,道:“就……就撓一下,好不好?”
祁湛別過眼不看她,淡淡道:“不好。”
楚妧郁悶的低下頭,祁湛強橫的控制欲讓她心頭陡然生出一股怨氣,她張開嘴猛地向他手背咬去,還未使力,便聽祁湛冷冷的聲音傳來:“楚妧,你可想好了再咬。”
這聲‘楚妧’叫的她一哆嗦,祁湛嗓音中那淡淡警告的意味,成功的讓楚妧想起了祁湛之前咬她的樣子。
像樹林深處的嘶嘶吐信的蛇,用牙尖将她的皮膚刺破,冰冷的舌尖緩緩觸過她的傷口,将上面的血一滴不落的舔舐幹淨。
唇角染上的猩紅映着他蒼白的皮膚,整個人妖冶的就像地獄嗜血的幽魂。
可怕極了。
楚妧趕緊松了口,看着他手背上水潤的光澤,忙拉着他的手往被單上蹭了兩下。
“你手髒了,給你……擦擦……”
祁湛輕輕笑了一聲,未再說什麽,只是将懷裏不安分的人兒又箍緊了些。
與此同時,相隔二百裏的軍營。
一只信鴿趁着夜色悄無聲息的落在了軍帳頂上,腿間紅繩被一雙手取下,換上了新的竹簡系上,‘咕咕’叫了兩聲,那人忙掏了一小袋碎米喂它,鴿子半眯着眼睛,啄了幾粒米後,方才撲騰着翅膀,重新融入茫茫夜色中。
半個時辰後,店小二端着煎好的湯藥和搗碎的藥草進了屋。
床上的帷缦被斜斜地扯到了一旁,床上的被單也變得皺巴巴的,楚妧不安分的在祁湛懷裏掙紮着,眼眶紅通通的,像是哭過,可臉上卻不見丁點淚痕。
店小二不敢看床上的兩人,輕手輕腳的将藥放到床頭的矮櫃上,随後又從衣帶裏掏出一團牛皮紙包裹的蜜餞放到一旁,畢恭畢敬的說:“客官,這是您要的蜜餞,是金絲蜜棗和青梅的。”
祁湛“嗯”了一聲,從袖口掏出一枚銀錠放到小二手上,淡淡道:“有勞了。”
“謝謝客官,謝謝客官!”
店小二滿面歡喜的接過銀錠,心想着這位爺看着陰沉,出手卻是十分闊綽的,這錠銀子可抵他們小店半個月的開銷了。
店小二揣着銀子喜滋滋的跑向屋外,臨出門前還不忘回頭說上一句:“客官有事再喊小的,小的就在樓下候着。”
“嗯。”
房門被輕輕帶上,祁湛一手箍着楚妧的身子,一手将床頭的湯藥端了起來,濃黑的藥汁和苦澀的氣味使祁湛的眉頭緊了緊,自己用唇試了下溫度後,方才遞到楚妧嘴邊,輕聲道:“乖乖喝了吧。”
那略顯清冷的語調,讓迷糊的楚妧猛然想起了書裏長公主的結局。
也是這樣的夜晚,也是這樣相似的臺詞,也是這樣一碗藥……
楚妧幾乎哭了出來,顫聲道:“嗚嗚……我不乖,我不喝!”
祁湛的眉心跳了跳,耐着性子,說了一句:“不喝病就不會好,耽擱了時間,回大邺的日子也會晚。”
楚妧一聽到‘大邺’兩個字就更怕了,忙将頭又往後縮了兩分,帶着哭腔道:“我、我才不要去大邺,我要回家……”
“回去見你的皇兄麽?”
祁湛的語聲陡然變冷,不再與楚妧廢話,牢牢将她箍在懷裏,一只手捏開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湯藥,緩緩灌進了楚妧嘴裏。
濃烈的苦澀味頓時充滿了整個口腔,楚妧眼淚汪汪的掙紮着,卻如何也擺脫不開祁湛的鉗制,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是書裏的長公主,被祁湛這個惡魔緊抓着,拽入深深的地獄中,萬劫不複。
藥一滴不落的灌進了肚裏,口中那又酸又濃的苦味兒,讓楚妧難受的額頭都冒出了虛汗,她條件反射般的張着嘴想要将藥吐出,口中卻忽然被塞進了一個圓鼓鼓的東西。
沙沙的觸感,甜絲絲的……
唔……是蜜餞。
好甜。
楚妧忽然覺得嘴裏藥味兒淡了許多,沒那麽難受了。
原來蜜餞是這樣用的呀……
楚妧的眼睛亮了亮,擡起小臉望着祁湛。
她清澈的眼眸裏閃爍着細小的光,從她眼中,祁湛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
漆黑而陰暗,在她純粹的目光裏顯得那樣突兀。
祁湛剛想別開眼,楚妧卻忽然對他笑了一下,輕聲道:“謝謝你啊。”
軟糯而輕柔的嗓音,帶着被蜜餞包裹過的甜,毫無預兆的在他心頭抓了一把。
祁湛猛地垂下了眼,不去看她的目光,輕輕用手指将她嘴角的藥漬拭去,末了又用手在她額頭上探了一下,低聲問:“身上還癢麽?”
祁湛不提還好,一提楚妧便又覺得癢的厲害,她道:“癢……我現在能撓了麽?”
“不能。”祁湛淡淡道:“把衣服解開吧。”
作者有話要說: 祁湛:她的睫毛,彎的嘴角,無預警地對我笑~沒有預兆出乎意料,竟然先對我示好~
其實祁湛這幾章有很多小細節的,比如開始看到楚妧昏迷擔心的直接過去抱,然後怕她被風吹問劉嬷嬷要了風氅,進了客棧占有欲作祟不想給別人看楚妧,所以用簾子把楚妧遮上,楚妧癢哭了默默給楚妧擦眼淚,大夫說沒什麽事,祁湛又不放心的問大夫癢怎麽治。
男主其實很細心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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