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拜堂後, 兩人一同進了喜房。
牽着楚妧的那雙手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長長的彩球綢帶, 牢牢地将兩端的人聯系在了一起, 一前一後地坐到了那鋪滿桂圓花生的床榻上。
喜房裏人聲喧鬧, 除了在外面宴請賓客的懷王與老二祁灏沒來, 其餘人基本全到了。
便是前天與祁湛起了龃龉的祁江也站到了人前,探着頭往那楠木垂花的拔步床上瞧, 只等着祁湛掀了蓋頭, 看看那蓋頭下的臉到底有沒有祁沄說的那麽好。
喜婆将酸枝木喜秤交到祁湛手裏, 祁湛本是很少出汗的, 可此刻掌心中不知為何冒出了一層細膩的汗珠,握着那喜秤竟還有些打滑。
他将手緊了一些,看着喜秤上雕刻着象征着天幹地支的星星,喉結也随着喜秤上的金鈎一陣微顫。
稱心如意。
他确實是稱心的。
她呢?
也和他一樣嗎?
喜秤上的金鈎熠熠生輝, 搖晃着勾住了蓋頭上的金穗,轉呀轉的, 就這麽糾纏在一起了。
祁湛的眼睛看着那金鈎, 又把喜秤往裏稍稍探了幾分,鮮紅的蓋頭被緩緩掀開, 那蓋頭下的臉也一點點的露了出來。
火紅的燭光下, 她的眸子亮着淡淡光, 雙頰塗了一層薄薄的胭脂,上面那層細小的絨毛沒了,瞧着不像小桃子了, 倒像個剝了殼的雞蛋。
四目相接的一瞬,她就迅速垂下了眼,鮮紅的唇瓣輕輕咬上了一點兒,瞧着倒像是害羞了。
祁湛的唇彎了彎,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可站在旁邊的喜娘忽然往後退了幾步,轉身去拿合卺酒去了。
楚妧的樣子這才毫無保留的落進了衆人的視線裏。
香培玉琢,妩媚纖弱,便是百花也不能及其顏色。
喜房鬧哄哄的人有那麽一霎那的失聲。
站在前面的祁江也跟着呆了一呆。
他沒想到祁湛竟這麽好福氣!
他們兄弟幾個除了老六年幼,其餘的基本都成婚了,妻子大都是懷王安排的将相之女,瞧着雖然端莊大氣,容貌卻是平平,所以他們哥幾個除了老二祁灏,剩下的大都納了貌美妾室,可那些嬌妾大都出身微寒,又怎抵的過眼前美人的萬分之一?
縱使祁湛從前在戰場上如何威名遠揚,如何戰功碩碩,祁江也從未嫉妒過祁湛,可是此刻,他确确實實嫉妒了。
不但嫉妒,還很酸。
就像是被人猛地灌了一口陳年老醋進去,那股子酸氣上湧的連後槽牙都要倒了。
他祁湛憑什麽啊?憑什麽不是自己?
很氣。
祁江覺得很沒趣,向後退了一步,隐沒進了人群中,周圍的人聲便又嘈雜了起來,但比起剛才的喧鬧到底是小了許多。
一來,是怕驚着了面前這位美人,二來,是祁湛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冷了下來。
像是蒙了一層霜似的,襯着那火紅的禮服,妖冶的令人害怕。
祁湛不喜歡他們這麽瞧楚妧。
她的美只能對他一個人綻放,其餘任何人都是多餘的。
誰也不能肖想。
她今後只屬于他。
祁湛微微斂眸,從喜婆手裏接過了合卺酒,與楚妧飲下,輕輕說了聲“等我”後,便起身出了房門,按照慣例去宴廳會客了。
喜房內的賓客也不好再逗留,忙跟在祁湛身後走了出去,只留了幾個丫鬟妯娌幫忙。
祁沄吩咐下人備了些吃食過來,看着鳳冠下纖細的脖頸,笑道:“五嫂可要把鳳冠摘了?”
楚妧的臉紅了紅,輕聲問:“這個可以摘嗎?”
祁沄掩嘴笑道:“已經禮成了當然可以,後面也不會再來人,現在就等着五哥回來洞房了。”
“洞房”二字讓楚妧心尖一顫,剛剛放松的身子瞬間又繃緊了。
雖說劉嬷嬷先前給她講了些房事,也給她看過圖冊,可根本沒準備好把自己交給祁湛。
她更想象不出與祁湛做那事的情形。
她腦子裏想象出的全是祁湛咬她的樣子,妖冶的透着詭異的眸子,和那染上猩紅的唇角,無一不散發着嗜血的氣息。
像是一匹餓了許久的狼,一撲到獵物便死死咬住,一口一口的啃.噬幹淨,連渣滓都不剩。
楚妧的眼睫顫了顫,微微垂眸思索着辦法。
她才不要被他吃呢。
另一邊。
懷王祁中培又被賓客敬了一杯酒,縱是海量,此刻也有些醉了。
祁灏在一旁為他擋了些酒,祁湛卻一動不動。
兩人目光接觸之時,便是空氣也冷凝了少許,可只是一瞬,祁湛就将目光移開了。
但祁中培卻敏銳的捕捉到了祁湛眼底一閃而過的陰鸷。
他握着酒杯的手收緊又放松,反複了幾次才将心頭的火氣壓了下去。
他現在還不能确定,俞縣的事到底是不是質子的意思。
他總覺得事情不像下人彙報的那麽簡單,雖然質子有十足的理由這麽做,而且質子也确确實實得利了,但他總覺得還有哪不對。
自己這個兒子,他從來都是不了解的。
真的是長公主要主動嫁給祁湛的麽?
祁湛路上将質子與質子妃分開,是否還有別的考量?
傳回來的家書是否真的在路上耽擱了,才導致他收到的比別人慢?
祁中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深海中的魚,陷在那一望無際的深淵中看不見一絲亮。
他甚至不知道周圍有沒有獵人布下的漁網。
這感覺着實令他難受得很。
一個多時辰後,祁湛才回到喜房。
祁沄早已離開,喜房裏只剩了幾個伺候的丫鬟和劉嬷嬷,見祁湛來了忙起身行禮,卻不敢大聲,似是怕驚動了床上熟睡的人。
楚妧整個身子都藏在了大紅色的鴛鴦錦被下,只露出了巴掌大的臉和半截雪白的脖頸。
頭上的飾物早已消失不見,烏黑的秀發松散開來,像是剛剛沐浴過似的,頭發上還帶着些許水露的潮氣和一股淡淡的幽香。
祁湛眸色深了深,又往床邊走了兩步,目光停留楚妧身上,忽地對下人擺了擺手,道:“都下去罷。”
丫鬟們應聲退下,劉嬷嬷最後一個出去,關門前,她往床上望了一眼,眉間的皺紋重了幾分,滿是憂愁之色。
可別出什麽事才好。
房門應聲關上,屋內的燭火晃了晃,發出細微的噼啪聲,很快又歸于寂靜。
靜的能聽見她稍變急促的呼吸聲。
祁湛唇角微微上揚,手搭在被子上,緩緩俯下身去,用極輕嗓音在她耳邊道:“還要裝睡麽?”
微醺的酒氣輕呵在她耳畔,帶着些許滾燙的溫熱,那錦被下的身子瞬間就繃緊了。
細軟而濃密的睫毛也跟着一顫,只是眼睛依舊閉着。
祁湛笑了笑,又對着她的脖頸處呵了口氣,壓着嗓子道:“再不起來,我就咬你了。”
耳旁的呼吸重了些,床上的人兒卻依舊沒有動。
倒是挺有定力的。
可是……她又能裝到什麽時候呢?
他根本不需要等她醒着。
祁湛的手拉住被子一角,輕輕扯了一下,可被子被她壓的很死,根本拉扯不動。
祁湛直接将手從縫隙裏伸了進去,整個掌心都貼上了她的背。
那隔着布料傳來的溫度像烙鐵一般,灼的楚妧渾身一顫,猛地睜開了眼。
怯生生的目光,在昏暗的燭火下晶瑩的透着亮。
“不裝睡了?”祁湛問。
楚妧小聲道:“我……沒裝,就是、就是太累了。”
“是很累。”祁湛看着她泛白的小臉,輕聲問:“吃過東西了?”
楚妧道:“吃過了。”
“飽了?”
“飽了。”
“嗯。”祁湛淡淡應了一聲,忽地靠近了她,目光幽涼涼的鎖住她的眼,壓低了嗓子道:“可我還餓着。”
從嗓音到眼神,全都充滿了暗示。
楚妧明白他的暗示。
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裝傻似的說了句:“那……那我叫劉嬷嬷給你準備膳食。”
祁湛微不可聞的笑了一聲,忽地擡手挑下了床幔,床上的光線瞬間陷入昏暗,随後,他的身子就壓了下來。
楚妧死死抓住被角,一動都不敢動,像是被吓住似的,渾身都顫栗着,小聲嗫嚅道:“我……我來癸水了……”
祁湛略微一怔,微擡起眼,一雙眸子在黑暗下透着亮:“真的?”
那聲音平靜的聽不出喜怒,楚妧壯了壯膽兒,輕輕回了一句:“真的。”
“不是廿三才來?”
楚妧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我之前……騙你的……”
祁湛指尖勾住她的一縷發絲,細細纏繞,目光深沉而平靜,淡淡道:“那就把衣服脫了,讓我瞧瞧。”
楚妧條件反射般的攥緊了被子。
“乖。”
祁湛輕輕吐出一個字,特地将嗓音放柔了幾分,修長的手指擡起她的下巴,緩慢地摩挲着,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可指尖的溫度卻涼的瘆人。
那雙幽黑的眸子也透着冷。
楚妧不敢看他,忙閉上了眼,聲音怯懦的連尾音都打着顫。
“你……你要看,就你脫吧……我、我不脫……”
“嗯。”
祁湛的聲音輕如落羽,帶着薄繭的指腹在她面頰上停留了一會兒,便緩緩向下,滑過她的脖頸,她的鎖骨,停在她緊緊攥着的被子邊沿上。
“放手。”他道。
楚妧閉着眼睛沒動。
祁湛微眯起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她鼻頭微微翕動的樣子即勾人又可恨,祁湛眼中的壓抑的郁色愈發深沉起來,從眼底層層彌漫,越來越濃。
下一秒,他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的雙手推到了頭頂上,一把扯開了被子,将她死死地束縛在了他身下的暗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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