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銀子

午飯,是寧娘帶着洛瑾一起做的。因為莫三郎回來,張婆子特意蒸了一盤小鹹魚,另一盤菜還是最常吃的炖白菜。

屋外的白雪開始融化,滴滴答答的雪水從屋檐滴下。洛瑾将燥旁收拾幹淨,知道張婆子不待見自己,便沒有和旁人一樣去裏屋。只想着裏面的人吃完了,她自己看樣對付一下就行。

“二嫂,你不進去吃飯?”莫三郎手裏攥着幾根鐵絲,放在正間的桌上。

“我不餓。”洛瑾小聲說道,撈起抹布擦拭着竈臺。

莫三郎哦了聲,掀簾進了裏屋。過了一會,端着一個盤子出來,放到竈臺上,“要不,你端着回西廂屋吃。不吃飯哪行?”說完,轉身走了回去。

洛瑾看着盤,一條小鹹魚,一筷子炖白菜,還有一塊餅子。她只伸手掰了一半餅子,坐在竈臺前吃着。熱乎乎的飯食讓她的身上舒服了些。

飯後,寧娘帶着洛瑾看了家裏的豬圈,雞棚,說是等雪化了在去地裏看看。

莫三郎坐在院子裏,拿着砍刀在修理幾根木橛子,粗的那一頭纏上了鐵絲。他年紀輕輕,一身活力,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容易相處。

“又要上山?”寧娘問了聲,“總是閑不住。”

莫三郎擡頭對着兩人笑笑,眉眼彎彎,相貌俊秀,“雪後能看見兔子的腳印,正好找到它們路,去下上幾個套子。”

蹲在一旁的大峪嚷嚷着要跟三叔一起上山,寧娘只囑咐小心點兒路。

寧娘端出一個簸箕,裏面盛着一些花生,和洛瑾坐在西廂屋的正間剝。

“老三雖說愛亂跑,做事倒是麻利。”寧娘瞅了眼角落裏拍好的木板,“你晚上好好洗洗,頭發亂糟糟的,看上去不精神。”

洛瑾低頭,将花生仁放在碗裏,“等我哪天跟嫂子上山,拾些柴回來再說。”

寧娘覺得洛瑾是怕了婆婆,什麽都不敢做,“今晚爹和二叔應該不會回來,路上不好走。”

“不回來,住哪兒?”洛瑾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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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鋪的東家在鋪子後頭有間小屋,天不好的話,爹和二叔就宿在那裏。”寧娘看看外面的天色,冬日天短,很快就暗了下來,地上的雪只化了一半。

晚飯時候,莫三郎帶着大峪回來了。孩子喜歡東竄西跑,永遠不知道累,硬說明早要跟着去撿兔子。

洛瑾燒的火,手裏将一顆白菜剝的幹淨。看了眼在院子裏鬧的莫三郎和大峪,她想家,她不信母親就這樣将自己賣了,她想回去。

這時院門開了,莫振邦牽着驢子走了進來,看見莫三郎,臉上沒有好氣。只是大峪跑過去的時候,他不管多累,還是抱起了孫子。

後面跟進來的是莫恩庭,他将書夾在腋下,轉身将院門關好。

洛瑾記得寧娘說過,莫振邦和莫恩庭天不好是不會回來的。而對于這兩個人她不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一個是把她買回來的人,一個是給她安排的男人,她心裏是抵觸的。

莫家父子走進正屋,洛瑾忙站起來,低着頭,一只手攥着火棍。

“坐着吧。”莫振邦說了聲,随後進了裏屋。

莫恩庭只是看了眼洛瑾,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進了裏屋,叫了張婆子一聲“娘”。

鍋裏的飯已經做熟,洛瑾用手指學着寧娘的樣子,用力掀開了蓋簾,可是太用力,蓋簾又倒了下來,蓋着一半的鍋,呼呼的熱氣往外冒着。

“我來吧!”莫三郎領着大峪進來,說了聲,伸手将蓋簾掀起。

“謝謝你。”洛瑾輕聲道謝。

莫三郎笑了笑,帶着侄子走進裏屋。

裏屋的一家人圍着炕頭吃飯,正間的洛瑾只是默默地打掃着。

“老二媳婦兒怎麽不進來?”莫振邦看了一圈人,最後停留在張婆子身上。

“我可沒說不讓她進來,是她自己不願意。”張婆子并不擡頭,給自己的孫子夾着菜。

“老二,去把人叫進來。”莫振邦放下筷子。

莫恩庭走到正間,看着正在掃地的洛瑾,眉頭皺了皺,“進屋吧。”

聲音清冽,沒有情緒,洛瑾看向莫恩庭,他站在門簾前,身姿颀長,一身素袍簡單,透着讀書人的清高。

“我不餓。”這句話洛瑾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她也不想進去,那裏不是她的家人。

“進去。”莫恩庭吐出兩個字,不待洛瑾回答,已經轉身進了裏屋。

放下笤帚,洛瑾洗了洗手,終是掀開了門簾。整個屋子的人看了過來,她低下了頭。

“過來這兒。”寧娘招呼了聲,指了指自己身旁。

洛瑾走過去。男人是坐在炕上的,女人只能站在地上。她接過了寧娘給的餅子。

一頓飯,洛瑾吃的艱難。她能感受到張婆子時不時投來的不善眼神,所以她吃的并不多。

飯後,媳婦兒們是要收拾碗筷的。鍋底做飯剩下的熱水正好用來洗刷。

洛瑾彎着腰,在鍋裏刷着碗,一雙細嫩的手被溫熱的水浸泡,露出了原先的秀美,就如根根水蔥一般。

一旁的寧娘看着那雙手和細細的手腕,心裏感嘆,這雙手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變粗糙。

“行了,快回去吧。”寧娘吹熄了正間的油燈,帶着洛瑾到裏屋說了聲,出了正屋。

寧娘帶着大峪回了後面的老屋。洛瑾站在西廂屋外,窗戶傳出燈光,她知道那是莫恩庭在看書。

擡頭看着清冷的夜空,滿天星鬥,像是嵌在幕布上的金砂,遙遠,靜谧。

外間沒有燈火,只能靠着布簾透出的微弱火光。洛瑾小心的走到角落坐下,來到這裏的第一天,過去了。

眼皮很沉,可是洛瑾就是睡不着,這裏冷的像冰窖,身下鋪着的麻片子根本不管用。她還在想一件事,想那件莫恩庭答應她的事。

外間輕微的動靜,莫恩庭知道是洛瑾回來了。本來他并不想回來,卻是爹硬把他拉回來的,爹的想法他是知道的,無非就是為那個髒女人。

沒多久,西廂屋的門就被從外面鎖上了。裏間和外間的人同時嘆息着。

“莫公子。”洛瑾站在門簾外,叫了一聲,聲音很小。

莫恩庭轉頭看着門簾,“有事?”

“恩。”洛瑾兩只手攥着襖子的邊,“我要還多少銀子?”

莫恩庭突然想笑,在他看來,這髒女人根本沒什麽能力還銀子,卻還是回道:“三十兩。”

三十兩,洛瑾心裏既有對父親苦澀的恨,又有對這筆銀子的茫然。她該如何湊夠這筆錢?

“能寫個憑證嗎?”洛瑾又問,有些事還是得白紙黑字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肯定是美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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