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兔子

對于長輩們的話,莫恩庭彎腰致謝,“晚輩覺得還是要趕去學堂,這些日子課業有些多。”

“去吧。”村長轉頭對着莫振邦,“這孩子就是懂事,哪像大哥家的莫鐘?”說完就是一聲嘆。

“爹,晚上我就不回來了,留在糧鋪将這半天的課業補上。”莫恩庭征求着莫振邦。

莫振邦點點頭,對着站在地上的兩人擺擺手,“出去吧,我們幾個說說話。”

跟在莫恩庭身後走出正屋,屋外陽光正好,冰淩柱子已經開始融化,滴滴冰水落下。洛瑾輕輕地松了一口氣。

院子的地上有幾片剝下來的的白菜葉,那是準備喂豬的,洛瑾蹲下身,拾起一旁的菜刀,将菜葉切碎。

莫恩庭回西廂屋拿了書,便出門去往學堂。

農家院子裏很安靜,只有那調皮的頑童東竄西跑。臨近晌午,莫三郎從山上回來,他性情開朗,一進院門就喊了大峪一聲,擡起手中的東西晃了晃。

“三叔!”大峪跑過去,看着莫三郎手裏的兔子套,“這麽多兔子?給我摸摸。”

洛瑾也擡頭看去,見莫三郎提着幾只兔子。

張婆子聞聲從東廂屋出來,直奔莫三郎,接下他手裏的兔子,拿眼瞅了瞅正屋,笨重的身體鑽回了東廂屋。

“二嫂。”莫三郎見洛瑾已經拌好豬食,彎腰端起大盆,“我來喂。”說着便往老屋方向的豬圈走去。

大峪跑去東廂屋看兔子,剛提着一只走出來,就被張婆子拉了回去。

張婆子小氣刻薄,如果讓屋裏的人知道莫三郎帶回了兔子,依着她對莫振邦的了解,必是将村長他們留下來吃飯。

沒一會兒,村長幾人也離開了。莫振邦出門送客,看着莫三郎,臉上沒有好氣。

“爹。”莫三郎倒是臉皮厚,笑着走向老爺子,“我在山上套了幾只兔子,您不捎一只去糧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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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婆子一聽,立即走出東廂屋,“什麽東西都往外拿,咱這一家子喝西北風啊!”

本來有這個心思的莫振邦一聽,想起昨晚的白面,知道自己婆娘的脾氣,也沒說話就進了屋。

“娘,統共五只,拿一只也沒什麽。”莫三郎的脾氣和莫振邦有些像,為人大方,從來不在小的方面計較。

“別想。”張婆子臉一沉,“這眼看着快過年了,家裏能不存點兒東西?吃閑飯的也不少。”

張婆子這是又說到她身上了,洛瑾蹲在地上收拾着菜刀和菜板,起身送回正屋。

知道自己的娘并不喜歡洛瑾,莫三郎搓了搓雙手,“娘,我去處理一只兔子,最有肉的後腿給你和爹。”

張婆子白了一眼小兒子,心裏卻是高興地,“還不是你想吃?”

“果然是親娘,一眼就看出來了。”莫三郎笑着,轉身往東廂屋。

張婆子連忙叫了聲,“先選那只小的。”

莫三郎拎着一只兔子,用一根細鐵絲穿過兔子的鼻孔,吊在院中的梨樹上,手裏攥着一把鋒利的刀子。

大峪早早地搬了小板凳坐在那裏,好奇的伸手拽了拽兔子的短尾巴。

兔子扒了皮之後,要用熱水清洗,洛瑾燒好了一盆熱水。至于梨樹下,她不敢過去看,只遠遠地等着。

這時院門開了,莫鐘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看見莫三郎,直接走了過去。一手掐腰,一手指指點點,好像他才是這方面的行家。

看了一會兒,莫鐘便向正屋走來。他是來找素萍的,已經晌午了,那女人沒回去給他做飯。不想來到這邊正好可以蹭上一頓好的,當下就打定留在二叔家。

見着莫鐘走過來,洛瑾往旁邊讓了讓。

“二叔。”莫鐘喊了聲,“我看三郎套的那只兔子挺肥的,夠喝上兩盅。”

莫振邦應了聲,“那就留下來吃吧,正好還有些話要跟你說。”

張婆子皮笑肉不笑,“大鐘,這是踏着飯點兒來的。只是家裏沒有酒,你也知道家裏人多,是要勒緊了過的。”

這種冷嘲熱諷莫鐘根本不放在眼裏,他也不是那種又便宜不占的人,當下賴在裏屋的炕上,再不下來。

張婆子生氣,瞪了一眼洛瑾,“還不過去把兔子洗幹淨?跟塊木頭一樣。”

洛瑾端着水來到院子,莫三郎已經将兔子處理好。他的手藝好,兔皮剝的完整,就連兔身也沒留一滴血。樹下的鐵盆裏盛着內髒之類。

莫三郎将兔子放進水裏,轉身回屋去洗手。大峪則又蹲到了洛瑾旁邊。

兔身浸泡在溫熱的水裏,一股血腥氣借着熱氣撲到了洛瑾的臉上,她差一點忍不住嘔吐。只能秉着呼吸洗吧幹淨。

洛瑾是不會做兔肉的,只有叫了寧娘過來。

寧娘給了洛瑾一個青蘿蔔,讓她洗幹淨,自己則将兔身剁成小塊。另一半兔身留着,準備晚上莫大郎回來再吃。

青蘿蔔切片,待鍋裏的兔肉炖的差不多時,再将蘿蔔片下鍋炒熟即可,冬日裏吃上這一道菜也算美味。

為了讓素萍繼續跟着莫鐘,莫振邦将兩人都留了下來,用長輩的口吻說着好好過日子之類。

洛瑾沒有去裏屋,獨自一人坐在竈臺前啃着餅子。一來,她始終覺得裏面沒有她的位置;二來,那股血腥現在還讓她難受。

午飯過後,莫鐘沒有回家,而是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寧娘将竈膛裏的鍋灰用鍁板掏出來,接到一個舊盆裏,讓洛瑾端出去,倒到門外的灰堆上,說是明年可以拿來喂果樹。

莫鐘打了一個飽嗝,嘴裏叼着一根草。看着洛瑾端着灰盆走過來,想起了昨晚就是這女人害他失了顏面。看着不吭聲走近的洛瑾,莫鐘故意伸出一只腿,想要她摔個灰頭土臉,并自恃聰明的将臉別向一旁。

“哎呦!”

一聲慘叫,吓了洛瑾一跳,她看過去,見莫鐘抱着自己的腳用力搓着,“老三,你走路都不看的?”

莫三郎歉意的笑笑,“還真沒看見。鐘哥你下次看見我,叫我一聲提醒下,省的踩到你。”

洛瑾往院門走去,她總覺得莫鐘看她的眼色不善,帶着一股陰冷。

院門只半開着,外面是一條不到一丈寬的土路,積雪融化後,變得有些泥濘。路邊的荒草上,還留着些許殘雪。

這是洛瑾來到莫家後,第一次走出這個院子,雖然只是門口。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找了灰堆,将盆子扣了上去,鍋灰飛揚。

“喲,這就是二郎家的媳婦兒吧?”

循聲看去,洛瑾見三丈外站着一位婦人,身穿紫棠色碎花襖子,頭上的發挽成了螺髻,一朵桃粉色絹花突兀的簪在一旁,一張臉比地上的雪都白。此刻正滿臉笑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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