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料子
待王伯從莫鐘家回來的時候,洛瑾寫的對子正好幹了。見人進了院子,連忙疊好,再将每副對子配好小福字和橫批之類。
“好了?”王伯接過對子,“回頭你公公回來,我再跟他算算賬。”
洛瑾點頭,送人出了院子。
莫三郎早上是牽着驢子出的門,眼看着到了下午,人還沒有回來。張婆子想起前天大兒子身上的事,不由的心裏又開始發慌。總覺得自己的小兒子經過段村,會被那裏的人報複。越想越擔憂,也顧不得剛剛好轉的身子,拖着步子來到正間坐下。
以前,寧娘會陪張婆子說幾句話,現在莫大郎病了,她也顧不得到正屋這邊來了。院子裏只剩默不作聲收衣服的洛瑾。
終于,在準備做晚飯的時候,院門外傳來說話聲。進來的是莫家父子三人,驢的背上駝了不少東西。
莫二郎和莫三郎叫了張婆子一聲,便忙着卸下驢身上的東西。莫振邦一身風塵仆仆,腳上的棉鞋沾了不少的泥漿,已經幹在上面。
“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張婆子皺着眉頭,看着地上的一堆東西,又是一陣心疼,“這得花多少銀子?”
莫振邦在門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去的地方正好大集,我看有些東西便宜,就順道捎着了。左右也快過年了,是該準備了。”
“那你都買的什麽?”張婆子問。
“吃完飯再說。”說完,莫振邦進了屋子,看見正間竈前燒火的洛瑾。明明是一個标致的丫頭,卻不好好拾掇。
“公公。”洛瑾站起來叫了聲,這兩個字叫的小聲。
莫振邦應了聲,“快忙吧。”說完進了裏屋。
對于莫鐘的事,莫家兄弟并沒有跟莫振邦說,覺得爹奔勞了好幾天,總要先讓他喘口氣才是。
莫家兩兄弟将莫振邦帶回來的東西放在正間的地上,實在不少,大峪好奇的掀掀這個筐子,揭揭那個包袱,嘴裏不停地問着。
“大峪過來。”莫三郎對着侄兒擺擺手,“三叔這有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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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峪兩步跳到莫三郎面前,兩只眼睛眯成了縫,甜甜的叫了聲,“三叔。”
莫三郎從背後拿出一根糖球,塞到大峪手裏,大手摸了摸小腦袋。
這次也帶回了一袋子苞米面,洛瑾用小瓢取了一些放到盆裏,澆上水開始和面。
看着莫家一家團聚的樣子,洛瑾低下頭,雙手将苞米面團起來。好像這樣的熱鬧,她以前也有過,很久以前。那時候,她還小,家裏還沒出事,祖母沒有生病,姑姑沒有嫁人。過年,姑姑會做最好看的衣裳給她,把她打扮的跟個小仙女兒似得。
“填把火,快掉出來了。”出去撈鹹菜的寧娘走進來,提醒道。
洛瑾回神,低頭看見竈裏的火已經燒了出來,連忙蹲下用火棍将火送進竈膛,又填了幾把柴進去。
知道自己的爹回來,莫大郎終于來了正屋,只是臉色還是不太好,沒有以前的精神。
一家人圍着炕上的矮桌吃了一頓飯,上次剩下的那只兔子也一起做了。
吃過晚飯,莫振邦留住了所有人,說是給每人扯了一塊布,用來做過年的新衣。說着,支使莫三郎将一個包袱拿到炕上。
“不是都有穿的嗎?亂花這些錢。”張婆子埋怨,“大峪長個子,為他扯塊兒就行了。”
“娘,你有了孫子不管兒子了?”莫三郎一臉委屈,“我穿的這麽寒酸,以後怎麽給您往家裏領媳婦兒?”
莫三郎沒臉沒皮的話逗笑了一屋子人,就連張婆子也憋着笑白了一眼小兒子,“說這話你也不害臊。”
莫振邦看起來心情也不錯,伸手解開包袱上的疙瘩,抽出三塊不同顏色的布料,“大郎媳婦兒,這是你們的。”
“讓爹您記挂着,像娘說的,只給大峪扯一塊就行了。”寧娘笑着接了過去,“我們大人,穿什麽都一樣。”
“這不是快過年了,人家都有新衣,咱家也要置辦。”說着,莫振邦挑出了兩塊,看了眼洛瑾,“老二媳婦兒,這是你們的。”
洛瑾擡頭慢慢伸手接過布料,一塊是墨灰色的,一塊是胭脂色的。這是給她和莫恩庭的。
炕上,張婆子的笑沒有了,坐在那裏抱着大峪,沒再說話。
“剩下的是我的?”莫三郎自己伸手去拿,被莫振邦一巴掌打了回來,“哎呦!別打人呀!”
沒理會小兒子,莫振邦拿出幾塊料子擺在一邊,“我給大嫂子他們那邊也捎了幾塊。明天叫大鐘過來拿回去。”
這時,屋裏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燈火在矮桌上晃晃悠悠。
“你整天想着他家,你就不知道你那好侄子差點兒把咱家毀了?”提到莫鐘,張婆子沒有好氣,自己的大兒子這次受了多大的罪?
“怎麽回事?”莫振邦看看一屋子人,覺察出不對勁兒,“莫鐘怎麽了?”
“我屋裏還有點兒活兒,我先回去了。”莫大郎起身道了聲。說起段村的事,他心裏覺得有些煩,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莫鐘。
“快回去吧。”張婆子應道,“記得把藥喝了。”
莫大郎獨自離開了正屋。剛才還樂呵呵分料子的場面,現在冷了下來,在場的人說都沒開口。
“到底什麽事?快說!”莫振邦的手拍了兩下桌子,他的脾氣并不壞,這樣做證明他有些着急。
莫三郎笑了笑,“沒什麽大事兒,就是鐘哥前日……”
“鐘哥被扣在段村了。”莫恩庭打斷莫三郎的話,“前日他在集上傷了人。”
莫振邦只覺得頭嗡的一聲響,“說,都說出來。”
“爹,你剛回來,明日再說吧?”莫三郎也強笑不起來了,想着依老爹的脾氣,說不定現在就會跑去段村要人。
“段村的人說了,那人身子沒養好,鐘哥就別想回來。”莫恩庭不顧莫三郎的勸阻,将事情說了出來,“還有那人的藥費,也是鐘哥這邊出。”
莫振邦的嘴唇氣的發抖,“那你們這些兄弟就不幫幫他?明着讓人家訛他?”
“爹,這事兒并不簡單,別管人家是不是訛他,事實是鐘哥他的确犯錯了。”莫恩庭站在炕沿旁,身子筆直,“他應該為自己做的負責。”
“老三,你來說,給我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兒?”莫振邦的臉上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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