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現行

張月桃忙抽回手,捂着袖口,“表哥,你做什麽?”

就算屋裏的燈火并不明亮,可洛瑾還是看清了,張月桃的袖口沾着一點兒墨跡。

莫恩庭将手收回,看着一本好好地書毀了,心中覺得有些可惜。只是他不明白,張月桃為何這般幼稚。“表妹不應該跟來西廂屋,禮數上不合。”

“表哥?”張月桃不甘心的叫了聲,話語中帶着委屈,家裏人都慣着她,誰也不會惹她的。

“這件事就當過去了,不讓你來西廂屋也是為你着想。”莫恩庭不再理會張月桃,長腿一擡,坐在炕沿上。

“那她呢?”張月桃有些無理取鬧的瞪了一眼洛瑾。

“她跟你不一樣。”莫恩庭眼皮不擡,“天這麽晚了,對子也給你找好了,回去正屋吧,舅應該要回去了。”

張月桃哼了一聲,賭氣的撞了洛瑾一下,跑出了西廂屋,似乎傳來一聲輕輕的抽泣。

洛瑾站穩身子,她沒想到莫恩庭會幫她,畢竟對方是他的表妹。“謝謝你,二哥。”

站在門邊的身影還是那般單薄,搖曳的燈火中看不清楚她的樣貌,“我知道不是你做的。”這女人那麽膽小,哪還敢存什麽壞心思,怕是那驕縱的張月桃故意欺負她。

“要不,我幫你抄一本吧?”洛瑾看了眼矮桌上的書,問道。

“再說吧。”莫恩庭聽見外面的動靜,知道張屠夫是要走了,撂了三個字,就出了西廂屋去送客。

洛瑾回到正屋,收了用過的茶碗,正蹲在正間清洗。

“你也停課了,正好今天家裏的豬殺了,明日切一塊好的給你的先生送去。”莫振邦走進來,對着跟在身後的莫恩庭說着。

“是。”莫恩庭應道。

第二日的天氣算不上好,天色有些發黃,寧娘說這天可能要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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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将至,有很多事情是要準備的,莫大郎上了山拾柴,莫三郎則帶着大峪去坡裏下了幾個兔子套,莫二郎提着一塊豬肉去了鎮上先生家。

昨日殺得豬要處理一下,将各個部分分一下類。寧娘拿了刀和菜板,放在存肉的大缸旁邊,搬下壓在蓋子上的石頭,彎腰從裏面拿出一塊肉。

洛瑾端了一個盆放下,“這些肥肉切下來做什麽?”她見寧娘将肥肉和瘦肉分切開來。

“肥膘是用來熬豬油的,瘦肉先放着,等用的時候再使。”說着,寧娘将一塊肥肉扔進盆裏,“你把它洗洗,再切成小塊。”

肥肉很滑又膩,洛瑾拿刀切得小心,沒一會兒,肉塊切了近一盆。

熬豬油,就是将肥肉放進鍋裏,燒火加熱,将肉裏的油脂熬出來。剩下的肉渣就成了脂渣,炒菜的時候可以放上。

忙活了一上午,豬肉已經處理好。只等着下午的時候熬豬油。

午飯後,天空飄下了雪花,下一陣停一陣的。莫大郎将拾回的柴火堆積好,說是要再上一趟山。

張婆子在裏屋裁衣服,她想為自己的孫子縫一件新棉襖,過年的時候穿。拿着舊的衣服比量着,只是眼神兒應該不太好使,總需要別人來引線。

洛瑾将幾根穿上線的針紮在線團上,就回了正間準備熬豬油。

将洗好的豬肥膘倒進鐵鍋裏,蓋上蓋簾,然後點火加熱就行。竈膛裏的火燒的不急不慢,鍋裏漸漸地有了動靜。

“這雪怎麽又下起來了?”寧娘望着院子,擔心自己上山的男人,“天不好就不應該上山。”

鍋裏“噼裏啪啦”,那是豬油熬出的聲音。

“快回來了,不用擔心。”洛瑾寬慰了一句。

寧娘嗯了聲,掀開蓋簾,拿勺子在鍋裏抄了抄。蒸汽裏帶着油膩味,擴散了整個外間。

豬油熬好了,寧娘用勺子将油舀進一個壇子裏,油很燙,她舀的小心。将裝滿油的壇子輕輕推到竈臺靠裏的地方,只要等着它慢慢冷卻凝固就好。

鍋底剩下的脂渣被收進了一個小盆,大峪嘴饞,非要吃幾塊。吃到嘴裏燙得嘴都不敢閉。

寧娘敲了兒子的腦袋一下,囑咐着千萬離着竈臺遠一點兒,掀倒了油壇子那可是要命的事兒。

雪下大了,天地間一片飄飄灑灑。莫大郎終于扛着柴回來了,寧娘連忙跑出去,幫忙卸了下來

将熬油的鍋刷洗幹淨,洛瑾的身上已經滿是油腥氣,連頭發裏都滲了進去。

“這麽大的雪,看來爹和二郎今晚不會回來了。”寧娘看着往鍋裏舀水的洛瑾,道:“滿身是油味兒,今晚好好洗洗。”

“好。”洛瑾應道,轉頭看見莫三郎進屋,就想起了要問他打聽繡活兒的事,可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人家又會不會幫呢?

正如寧娘所說,直到過了晚飯,莫振邦和莫恩庭還是沒有回來,想來因為雪大留在了鋪子後的小屋。

做飯的鍋早早被洛瑾填上了水,用竈膛裏剩下的火溫着。

莫三郎從裏屋出來準備回東廂屋,洛瑾等在門前,叫了聲,“三叔。”

這是洛瑾第一次開口叫自己,莫三郎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二嫂,你叫我?”

“那個,我想問問鎮上可以領到繡活兒嗎?”洛瑾擡眼瞅了瞅莫恩升。

“這個?”莫三郎想了想,“現在年底了,應該不會收了。你想領活兒?”

“嗯。”洛瑾點頭,心裏有些失望。

“等出了十五吧,到時候我給你去問問。”莫三郎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也樂意幫人。

“謝謝。”洛瑾道謝。

莫三郎笑了笑,“你就是愛說這句。”說完回了東廂屋。

莫恩庭沒有回來,西廂屋自然不會點燈,好歹借着雪光,屋裏倒不似前幾日那般黑。

攥着一把頭發聞了聞,洛瑾皺眉,果然頭發上都是油味兒。松開了頭發,到了些溫水在盆裏,她像前兩次一樣,跪在地上用水清洗着。洗完,換上了幹淨的衣裳。

寧娘數着差不多的時間,過來将西廂屋的門鎖了。

清洗幹淨,沒了油味兒,整個人變得清爽。連着忙活了兩天,洛瑾有些累,便躺到板子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好,洛瑾在夢裏見到了母親和弟弟。陽光明媚,後院兒的花都開了,她和弟弟坐在祖父為他們搭的秋千上。

突然,一陣冷風吹來,似乎是開門的聲音。眼看着美好的景象就要消失,洛瑾不想失去,她眷戀這份溫暖。

“娘。”

進屋的莫恩庭聽見角落裏細弱的聲音,昏暗中,只看見縮做小小的一團,知道洛瑾是在說夢話。

就一直睡在角落裏,不會凍壞嗎?心裏升起一個放人走的念頭,莫恩庭随即搖搖頭,三十兩,人沒了,張婆子還不被氣瘋了?

回到裏間,莫恩庭并沒有點燈,将從同窗那裏借回的書放在矮桌上,便上炕睡了。

雪一直下到後半夜,地上落了不厚不薄的一層,将黑夜映亮了些。

莫恩庭習慣早起,就算是已經停課,他依然早早起來穿戴好。外間傳來輕微的聲響,應該是那女人也起了。

想着早上也沒什麽事,倒是可以寫幾副對子。如此想着,莫恩庭掀開門簾到正間去拿紙。

雪光照着屋裏,比以往的清晨明亮一些。正間角落的板子上跪坐着一個女子,正在疊手裏的麻片子。聽見聲響,她擡頭看了過來。

莫恩庭愣在那裏,手依舊握着簾子。女子很美,一張小臉如無暇的白玉,眼睛清澈如水,精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上一顆唇珠嵌在中間,看上去像柔軟的花瓣,黑亮柔順的發直垂腰際。

那是一個空靈的女子,像雪裏走出不染凡塵的精靈。似乎是剛剛睡醒,眼中尤帶着迷蒙,看上去很好欺負,讓人想伸手捏她的臉。只是下一瞬,那眼睛就閃過驚慌。

“二哥?”洛瑾忙低下頭,她不知道莫恩庭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嗯。”莫恩庭回神,壓下心中的驚訝,轉身走到放架子前,伸手取了一沓紙,回了裏間。

洛瑾摸了摸自己的臉,簡單的挽了頭發,天亮了,她要去做飯了。

外間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那是洛瑾去正屋做早飯了。莫恩庭将紙放到矮桌上,想着剛才看到的一幕。

他明白了一件事,爹給他買回的媳婦兒在提防他,而且從一開始就在提防。也就是說洛瑾雖然看上去很柔弱,但她其實一直有自己的想法,就是她想離開這裏。可是她真的以為能将臉一直藏着?

想到這裏,莫恩庭心裏又有了一個疑問,按理說女子長成這般模樣,不是福就是禍。但是絕不是區區三十兩就能買回來的,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想了許多,莫恩庭才記起自己其實是要寫對子的。手伸到矮桌上,捏到對子紙,他才發現自己居然拿錯了紙。

下過雪的天很冷,洛瑾走到柴堆抽了些柴,抖掉上面的雪。心裏也在想以後會怎麽樣?

東廂屋的門開了,莫三郎走出來,身上披了厚襖,他是要上山撿兔子的。

“二嫂,我幫你。”莫三郎走到柴堆邊,直接取下一小捆,“這種柴有刺,你小心點兒。”

作者有話要說: 莫二郎:我要挖個洞,将媳婦兒藏起來。

不行,我要隐藏,別把人吓跑了。

本文并不完美,

謝謝灌溉營養液和留言鼓勵的小天使,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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