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誣賴

天漸漸暖了,坐在太陽底下,會曬得人很舒服,渾身筋骨懶洋洋的。夥房裏的人一般洗菜什麽的,都會到外邊來。

這天,幾個女人正在拉着家常幹活兒,許婆子帶着幾個人來了夥房,臉色并不好看。

停下手裏的活兒,夥房裏的人站到一旁,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麽事。

“給我進去找找。”許婆子指着夥房裏面,下了一聲令。

後面跟着的人,立即走了進去,在夥房裏翻找着。

“許婆,這是怎麽了?”一個廚娘小心問道,瞧這架勢,怕是出了什麽事。

許婆沒回答廚娘,只是歪頭看了眼身後的鳳英,“說說,怎麽回事兒。”

鳳英從許婆身後走出來,瞧了一眼素萍,斂下眼中神情,低頭恭謹的回道:“前日天黑的時候,看見一個人影偷偷地從翠竹苑出來。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兒,誰會這樣鬼鬼祟祟?”

看了看許婆子的臉色,鳳英接着說道:“我當時就悄悄地跟上了,一直跟着那人影來到夥房。我想或許是去翠竹苑送東西的,當時就沒在意,便回去了。”

說到這裏,夥房裏的人俱是一驚,誰都知道翠竹苑是不能随便去的。

“是這樣,翠竹苑丢了一件東西。”許婆眼光掃過幾人,“只是過來瞧瞧,沒事兒的話,只當誤會一場;要是真的有不規矩的人,那這宅子裏也是留不得你的。”

沒一會兒,夥房裏出來一個婆子,手裏拿着一個布包,夥房了的人互相看着對方,臉上都帶着驚詫。

布包交到許婆子手裏,她伸手進布袋,掏出一個精致的白銀小香爐。嘴上冷笑一聲,“說吧,誰幹的?”

“不會是誤會吧?”吳廚子皺着粗犷的眉毛,“這裏的人都老實本分,哪敢去翠竹苑?”

“老實本分,怕只是表面吧?”許婆子冷哼一聲,“東西都搜出來了,還有什麽話說?這事兒是一定要交到官府了。”

一聽要交到府,夥房裏的人心驚,進了那裏不管有罪沒罪,板子是要挨得。萬一事情查不出,少不得關在裏面些日子,到時家裏還要花錢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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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倒是記得那人的身形。”鳳英站出來說道,她看了眼素萍,眼神惡毒,“那人身材不高,是個敦實的婦人。”

所有的人看向了素萍。夥房裏的女人就屬她是最矮的。

“鳳英,你胡說八道!”素萍當場急了,被人如此冤枉,她哪裏還能冷靜?她指着鳳英,“是你要害我。”

“我說的都是實話。”鳳英往許婆子身後站了站,“我也沒說是你,是你自己站出來的。再說,咱都是一個村兒的,我為什麽害你?”

“你怕我把你的破事兒說出來。”素萍情緒有些激動,“你想趕我走。”

“來,把人帶走,關起來。”許婆子将香爐收好,“看看少爺想怎麽處理?”

“我沒有!”素萍擋開家丁的手,往着鳳英的方向跑去,“為什麽要害我?”

沒跑兩步,素萍就被家丁伸腳絆倒在地。她痛苦的在地上動都不能動,雙手被砂石劃破了皮。

“嫂子。”洛瑾上去想扶起素萍,可是對方實在太痛,痛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後面走上兩個家丁,毫無表情的将趴在地上的素萍拖出了夥房,她的雙膝甚至沒有離開地面,生生拖過。

“鳳英,你不得好死!”素萍心有不甘的咒罵着,帶着無助。

夥房裏的人誰也不敢說話,就算知道素萍不會幹出偷盜的事,可是誰也拿不出證明,何況搞不好還會連着自己也搭上。

“行了,該幹什麽幹什麽。”許婆子要做的只是尋回東西,讓這些做工的守好規矩,至于拖出去的人是死是活,她不在意,不過就是一個農婦,就算打死了,也不過是陪幾個錢。

洛瑾相信這事絕不會是素萍做的。前日晚上,她去過翠竹苑,而素萍一直在夥房裏等着她,怎麽可能去翠竹苑偷東西?

擡頭,洛瑾正好與鳳英的目光相交,“素萍嫂子不會去翠竹苑偷東西,她是冤枉的。”

“東西都找到了,她冤不冤枉的,有人會查清楚。”許婆子帶着人離開了夥房。

夥房裏靜了下來,可是這裏的人經過這事兒,也沒有心思說話了,低頭心不在焉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在人家裏幹活兒,就要小心翼翼,保不準那天就有事兒掉到自己頭上。

“他們會怎麽對素萍嫂子?”洛瑾擔心,想着要不要跑回大石村告訴莫鐘。可是想了想,就算告訴莫鐘又能怎麽樣,他何時在乎過素萍?

廚娘嘆口氣,小聲道:“兩條路,要不就是在宅子裏打一頓,然後趕出去;要不就是交到官府,一樣會用刑,說不定還會定罪。只是不管那條路,人回到家時,也就只剩下半條命了。

廚娘說的是真的,這點兒洛瑾根本不懷疑,這個世道根本不會聽弱者的申訴。她直愣愣的坐着,心裏不知道該怎麽做?

素萍一直都很照顧她,知道她怕狗,去後院兒喂狗的活兒接了去;她力氣小,素萍會幫着她搬重東西。

“我要去看看。”洛瑾扔下手裏的活兒,“他們把人關在哪裏?”

“你去了也沒用。”廚娘走過來,小聲說道,“人是不會放的。”

“嫂子是冤枉的,她不會偷東西。”洛瑾為素萍辯解着。

廚娘嘆了口氣,“莫不是她在這裏得罪了人,被人陷害?”

洛瑾想起素萍說的話,她說看了不該看的,怕被趕回去。難道真是鳳英陷害的?

始終是不放心,跟夥房裏的人說了一聲,洛瑾跑去外面,她打聽着到了關押素萍的門房。

洛瑾跑過去,門口的看守擋住了她,上下打量着,“這裏不能進!”

“大哥,你讓我見見嫂子。”洛瑾想着剛才素萍是被拖出來的,那身上還不得留下傷?不處理怎麽行?

“沒聽懂是嗎?”看守顯得不耐煩,也根本沒把一個夥房的女工放在眼裏,“你以為自己是這宅子裏的主子?想見誰就見誰,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主子?洛瑾知道這裏的主子是薛予章!難道去找他?她腦子裏亂極了,那人顯然是惹不得的。

見不到素萍,洛瑾想着只能跑回村裏去,找莫家的人來幫忙。下定決心,她便朝平日下工的小門跑去。

路上經過鳳英幹活的洗衣房,院裏一口水井,幾只大木盆擺在地上,三四個女工正在搓洗着。

“二郎媳婦兒,怎麽跑得這麽急?”大樹下的方桌旁,正在喝茶的鳳英叫了聲,話裏有種說不出的諷刺,“過來和嫂子喝碗茶。”

“我能證明,素萍嫂子前天晚上沒去過翠竹苑。”洛瑾走到鳳英跟前,“嫂子,都是一個村兒的,你為什麽要誣賴她?”

鳳英上下打量着洛瑾,手撈起桌上的茶碗,“別說你的證明管不管用,就說我吧,我哪裏誣賴她了?人是許婆子帶走的,我只是實話實說。”

“不就是因為嫂子看見你跟盧管事了嗎?”洛瑾心中焦急,直接說出了口,“所以你就陷害嫂子。”

一旁洗衣的女工雖然手中的活兒不停,但是個個的耳朵都是豎着的。

鳳英臉色變了變,“我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那姓莫的一家窮鬼,你倒是對他們死心塌地的。”

“他們說來對我挺好的。”洛瑾不知道鳳英為什麽有扯上了莫家,只是看她的樣子,已經知道答案,就是她做的這件事。她不再說些多餘的話,轉身離開。

“洛小娘子,別急呀!”鳳英站起來,走到洛瑾面前攔住,“嫂子覺得你是個單純的,所以想提醒你,要不容易被人騙。”

洛瑾皺眉,“說的什麽意思?”

“那素萍表面看起來忠厚實誠,其實背地裏可不是省油的燈。”鳳英盯着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心裏豔羨的要命,只恨自己生不成這般模樣,跟着牛四在山溝受苦。“她經常在村裏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兒,手腳可不幹淨,你別被騙了。”

洛瑾不信,命運對素萍已經夠不公平,憑什麽現在還要被鳳英誣賴?明明是她害了素萍,還在這裏裝好人?當下只覺得眼前豔俗的女人十分厭惡,連着她一向溫軟的脾氣都有些憤怒。

“素萍嫂子是好人。”洛瑾吐出一句話,再不理會鳳英,跑了出去。

“好人?”鳳英對着洛瑾的背影冷笑,“好人能當飯吃?”

洛瑾往宅子的小門跑去,她要回大石村,這裏沒有人會幫素萍,她只能回莫家找人。這個時候,莫恩庭應該是在家的。

只要再穿過假山,就會到達小門。出了宅子,就代表她不會再做這份工,也就是說她可能會還不清銀子。不過,她沒有停步,盡管她的體力真的不好。

“跑什麽?”

假山處,一只手将洛瑾拉住。她氣息不穩,看着眼前笑得好看的人,“貴人?”

“後面有狼?”薛予章看看洛瑾後面,“瞧瞧,吓成什麽樣了?”

眼前的這個人也能救素萍。洛瑾抽回手臂,往後站了站,“我家嫂子被許婆關起來了,您能幫幫她嗎?”

薛予章的折扇在手心裏敲了幾下,“這裏的事兒,我來管的話,好像不合适。你應該知道,我只是暫時住在這裏的。”

“可是丢的東西是您的。”洛瑾忙道,“她被誣賴偷了您的東西,可是她真的沒有。”

“你是說香爐?”薛予章在假山邊上,找了塊石頭坐下,“怎麽,和你嫂子有關?”

“我可以證明,不是她偷的。”洛瑾跑了一路,身上有些虛,連着說話還有些喘。

“我相信你。”薛予章笑笑,折扇在手裏把玩着,“既然她沒做,到時候官府一定會還她公道的。”

聽這話的意思,是想把素萍送進衙門?這怎麽行,在裏面吃苦受罪不說,外面還不得莫家到處打點?

“東西都找回來了,為什麽還要送交官府?萬一進去定了罪怎麽辦?”洛瑾有些心急。

“這不還沒交人嗎?”薛予章打開折扇,放在頭頂,擋住日頭,“我要去湖裏釣魚,你跟我一起去。給我說說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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