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一個人的執着能持續多久？不知道，因為你不堅持下去永遠無法得知。以前幻幻剛接觸道家法術時，頗是受了一番罪，她那時年紀還小，五行尚混沌，不清楚自己擅長哪類法術，頻頻受挫之下，早就有了不學的想法。若不是師父苦心教導，她只怕已經成為滾滾紅塵中的一粒黃沙了。

如今，在面對比當初不知輕松多少的境況時，便輕而易舉的堅持下來了。雖然竹瀝總愛找她茬，動不動沒飯吃，于她來說不過是一些小小的考驗罷了，只要蕭靈風還在，她就會繼續忍下去。

竹瀝的小藥園翻土翻得勤，隔三差五就會使喚她下地，每當她揮鋤頭揮得汗流浃背時，他和那只胖得沒邊兒的大老鼠便坐在走廊底下看着她，偶爾唠叨幾句，尾指微翹，指責她将自己的藥秧子給鋤翻了。

幻幻孩子氣上來的時候，非要跟他們對着幹，他們不給鋤，她偏要多鋤幾棵。一來二去，竹瀝藥園裏的草藥逐漸減少，大老鼠在旁邊看的直叫喚，嚷嚷着要去打小報告時，卻被她一只手給拎到了牆角。

“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在船上搞怪的東西是你，我沒找你麻煩已經很好了，少來給老娘添堵。你要是敢去他面前廢話一個字，看我不把你的舌頭給拔下來油煎了！”

“吱吱吱你敢！”大老鼠吓得聲音尖利，豆兒眼害怕地望着她，“你就不怕我家主子把你趕出去嗎，一個被玉鼎門遺棄的人有多大能耐……”後面的話它咕咚一聲又給咽回去了，不為別的，幻幻那雙突然變化的眼睛着實叫它害怕。

“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次來聽聽。”

大老鼠拼命搖頭，死也不承認自己剛剛說了話，它蜷縮着身子躲在牆角，可憐兮兮的模樣倒叫人多了幾分不忍。幻幻卻不打算就這麽放過它，她正欲提起它好好問話時，頭頂上方忽然有一道目光投來。

“你們在幹什麽？”面具後的視線淡淡落在幻幻的雙眼上，裏面撇過一絲冷淡，“他醒了。”說完也不等他們反應，擺擺衣袖便離開了。

幻幻反應過來是誰醒了之後，按捺不住內心巨大的驚喜，微微勾着唇角，急忙往屋子裏跑去。

蕭靈風在昏迷的日子裏粒米未進，只靠些丹藥撐下來，這一番遭遇叫他瘦了不少，人也蒼白許多。他神态清冷地靠在床榻上看着喜出望外而來的她，俊秀的模樣很難令女子不動心。

“蕭靈風，你終于醒了！”沒有任何拐彎抹角，她十分直接地展現出了內心最為高興的一面，“怎麽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嗯。”他冷淡地答應了一聲，微微撇過頭去，“沒有。”

幻幻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手足無措地站在床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沒事就好，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沒等他點頭，她迅速去廚房煮了一鍋稀飯，裏面加了幾塊肥肉，白花花飄着油星的粥很快就端到了他的面前。

“這窮山惡水的，也沒什麽好吃的，你将就着吃一些吧，等你好了，我再帶你去吃好的！”她甚是殷勤地坐到他身邊，勺子上的粥仔細吹涼了才遞給他，她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所以并不強迫他。

蕭靈風果然沒說什麽，雖然他一點胃口都沒有，但還是很給面子地吃了兩口，後面任憑她磨破了嘴皮子也不吃了。

幻幻悻悻然地放下碗，左右看看，在他跟前轉來轉去，直到該說的話說完了，該做的事情做好了，她還是賴在房間裏不肯走。哪怕蕭靈風已經三令五申趕她走，她依舊頑強地留了下來。

“我想休息了，師姐能不能出去？”

“不能讓我再多待一會兒嗎？我還想和你說說話……”她瞪着對無辜的眼睛，雙手合十，很是虔誠地看着他。

蕭靈風有些無奈，對于幻幻，他總是無法做到真正意義上的拒絕她。這麽多次，他哪一次沒有敗給她？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悄悄對她有了喜歡。

他嘆了口氣，終究是心軟妥協了，“好，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裏，但不許說話。”

幻幻忙不疊地點頭，口上答應得極其迅速，“我一定不說話。”她歡喜地瞥了他一眼，安靜地坐在一旁，手裏把玩着從藥園裏摘下來的小花兒。

接下來的日子裏，幻幻終于覺得好過些了。每日除了幹雜活，其餘的時間基本都黏着蕭靈風，走到哪兒跟到哪兒，生怕他磕了碰了。

蕭靈風對此很無奈，偏偏她纏人的功夫是一流的，簡直把畢生的精力都花在了他身上。有時候他看着這樣的幻幻，內心不可自抑地生出一種滿足來，像是陽光照在了心尖尖上，令他不禁沉迷于這種感覺中。

而作為旁觀者，竹瀝的心情好比大白菜被豬拱了。雖然蕭靈風臉臭脾氣硬，但好歹他們也是同生共死過的，那個小丫頭除了一張臉，渾身上下什麽優點都沒有，若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她惹禍的本事也是拔尖的。他抱臂倚在走廊上，看着前面坐着的二人，不免嘆了口氣。

“小賊兒啊，你說世上怎會有那麽蠢的人呢？”

他這話中有話的意思，小賊兒也不敢胡亂揣測，它吱了一聲，跳到凳子上，長須一顫一顫的，“要是碰到值得付出的東西，蠢一蠢也無妨吧。不過您冰雪聰明，肯定不會犯下蠢事的，他人蠢，就叫他蠢去好了！”

竹瀝眯了眯眼皮子，拿手碰了一下臉上的面具，目光好像飄到了很遠的地方，“一雙慧目總會有識破不了的東西，有的是人心，有的是感情。”他的聲音也飄飄忽忽的，聽不真切，良久，他慢慢放下手，振振袍子，“現在日子長，我也閑得無聊，倒愛管管閑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