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毒發

“那什麽，王楓現在身體太虛，最好不要見風，晚上由我照看着也安全一些......”

“與我何幹？想留下，除非變成屍體。”

“......別那麽霸道啊，我也沒想過讓他睡炕上，就是在我的地鋪上湊合一下，我今晚在堂廳将就總行了吧？”

“呵，你覺得本座殺人，還需要跟你商量，得你同意？”

掐着尹半夏的後頸脖子，玉長生嗜血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兩股戰戰的管家身上。

“知道該怎麽做了？”

“是是是，小的這就把少爺接走，這就走！”

管家簡直沒二話，弓着身子退後幾步，一個轉身跑的飛快——少爺見風只可能傷了身子，以後不是沒法兒補回來，可如果留下......

那他們三人的小命可都不保了。

管家可不像無知者無畏的尹半夏，‘長生将軍’血屠萬裏，別說他們小小的王家，即便當朝王公貴族，敢于招惹他的，最後即便有留下一條小命的，也絕對被吓破膽，許多弄的連自家大門都不敢出了。

所以管家走的很幹脆，不僅沒有半分猶豫，心裏還有種白撿回一條命的歡喜——‘長生将軍’竟然沒直接收了他們的小命，真是祖宗保佑啊！

等尹半夏和玉長生回到小土屋時，王楓早就已經被馬車拉走了，偏房收拾幹淨不說還撒了香液，只是清雅的香味不僅沒能把腥臭蓋過去，反而香臭混合變成一股子讓人頭暈的奇怪氣味，熏的尹半夏馬上把偏房的門死死關了起來，縮着脖子躲進了主屋。

王家給土屋裏添了不少好東西，但卧房卻什麽都沒添，尹半夏窩進自己茅草墊出來的地鋪裏，心中暗罵管家置辦東西的時候沒有眼力勁——好歹再給她弄張小床啊！

邁着長腿從她身上跨上炕，玉長生躺下後，又曲着一條長腿側卧着，手杵着半邊腮，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沒有我的同意就敢私自安排人睡在我身邊，是我最近太放縱你了，還是你其實和王家有仇？”

是我沒想到你這麽小氣！而且這屋子明明是屬于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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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半夏半張臉都躲在被子下邊兒，心裏暗自腹謗着，嘴上卻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不喜歡王家人？”

“無論我喜不喜歡，我都不容許有人睡在我身旁。”黑暗中，玉長生的聲音越發清冷，仿佛雪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一樣寒的紮人。

尹半夏卻沒怎麽在意，她現在就糾結一件事兒——在他眼裏，她還算不算人了......

她很清楚玉長生應該已經猜出自己不再是‘自己’了，從很多細節上，比如醫術，比如那溫泉，比如性情的改變，他都在肆無忌憚的向她宣告這一點。

但玉長生明明知道她身份來歷不幹淨，卻沒有追問什麽，只是欺壓她也越來越習以為然了。

“先起來，再給我多紮幾針。”

看，這土匪已經把她當做自己的移動藥包了，使喚的那叫一個幹脆利落。

認命的爬起來，既然已經暴露的差不多了，尹半夏也就懶得點燈裝模作樣的找穴位，随意的把金針順手紮在他離自己最近的長腿上，瞥一眼還算穩定的血條，有些奇怪。

“怎麽，今天身子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玉長生很長時間都沒有出聲，直到尹半夏都要以為他懶得搭理自己時，才聽他淡淡道：“今夜，我身上的毒可能會發作。”

尹半夏一下子就清醒了，趴在床沿上湊近了，仔細凝着除了自己，誰也看不見的血條。

那兩個一直狗皮膏藥似的粘在血條上的冰火圖标，乍看上去和平常沒什麽兩樣，可仔細打量，卻發現它們看上去，好像比平常稍微......亮一點？

尹半夏都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盯着圖标看久了的錯覺。

“你在看什麽。”玉長生沉聲發問。

尹半夏盯着圖标依舊專注，片刻後揉了揉眼睛，“我感覺不太好，你今晚或許還真的會毒發。”

“對了，你毒發作起來有什麽感覺，需要我做什麽？”

“替我續命，其餘的，不用你管。”

玉長生丢下這句話，拉起棉被翻了個身，不再理會尹半夏。

小小的‘切’了一聲，尹半夏怕自己晚上睡的太死，也怕玉長生矯情的自己忍着不出聲，為了他的小命着想，她幹脆就這麽趴在炕沿上，閉目小憩，用完全不适合睡覺的姿勢，來阻止自己睡的太死。

玉長生聽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微微偏頭，最終沒有說什麽。

月亮一點一點的爬到頭頂，又一點一點的往東落去。

尹半夏起先還能保持清醒，可随着夜深卻是熬不住了，她今天消耗太大，胡亂的把棉被往身上一裹，就算趴着難受點兒，她也睡的呼哧呼哧的。

“咯咯咯咯——”

細碎、密集又古怪的聲音，把尹半夏從睡夢中喚醒時，她還提心吊膽的以為土屋裏進了什麽大蟲子才弄出了這奇異的聲響。

豎起耳朵聽了半天，她發現這異響來自玉長生。

他緊緊的裹着被子，像突然跨入數九寒冬一樣，渾身都在拼命的顫抖，那‘咯咯’的聲音，是他牙齒撞到一起發出的。

此時再看他的血條，那兩個冰火圖标，已經覆上一層紅光，忽明忽暗的閃爍着。

“你的毒發作了。”

玉長生血條下滑的速度讓尹半夏心驚肉跳，連點燃油燈的時間都沒有，九枚金針已經密集的紮在他勉強露出來的手背上。

“你把胳膊露出來，我沒地方落針了！”

看他那一直打顫的模樣，尹半夏以為他很冷，可沒想到努力把他的胳膊拽出棉被後，她卻被他身上不正常的滾燙體溫給燙的倒吸一口涼氣。

“我去！這冰火混合毒這麽毒辣的？”

咒罵一聲，尹半夏咬牙切齒的拽着被他抱的死緊的棉被往下拽，“撒手！你現在體溫太高了，發燒都沒你這樣的，再捂下去不成傻子也要元氣大傷！快撒手！”

“冷......”

低低的叫冷聲從玉長生的薄唇中流出，因為聲音虛弱中夾雜着顫抖，顯得分外可憐。

尹半夏拽被子的動作一僵，感覺自己活像無惡不作，欺壓良善的壞人。

就這麽一猶豫，她不僅沒能把被子拽走，自己反而被一只大手直接拽進熱烘烘的棉被裏了。

某人傲人的長腿蛇一樣的纏上了她，兩只鐵臂一合攏，她就被固定在他懷中動彈不得。

就這，她還得努力扭着手指，繼續給他施針。

“玉長生，你這樣我真怕把你小命弄丢了，你既然知道自己會毒發，那就說明不是第一次，所以你之前是怎麽熬過來或者緩解的？”尹半夏熱的喘粗氣，不僅為了救人，還惦記着自救。

“......血。”

沉默半響，玉長生低低在她耳邊道了聲抱歉，眼底瘋狂和悲痛交織，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濃郁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