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膽大且慫

清晨，屬于山野的熱鬧鳥鳴聲，喚醒了相擁而眠的兩人。

尹半夏擡起酸澀沉重的眼皮，眼下隐隐泛着青黑，木然的動了動手，一陣針紮似的酥麻瞬間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嘶——玉長生！你準備壓我壓到什麽時候！”

昨夜的毒發讓玉長生暴露了自己脆弱的一面，也讓尹半夏對他的畏懼去了大半。

沒了畏懼，尹半夏對恨不得八爪章魚一樣纏在她身上的玉長生簡直不能忍！

見玉長生眼睛都不睜的發出沒有意義的哼唧聲，下巴又在她頭頂上蹭了蹭，尹半夏忍無可忍，憤怒的一口咬在他橫壓在自己胸口的胳膊上。

“啧，你屬狗的？”

玉長生可沒有尹半夏這種被刀捅了都不覺得多疼的體質，在刺痛下不情不願的睜開眼睛，胳膊剛微微緊繃，就放松了下來——要是一不小心把她牙崩了，這糟心又愛美的女人怕是會發瘋。

達到了強行喚醒某人的目的，尹半夏吐出他的手，龇牙咧嘴的扭了扭身子。

“昨晚好不容易睡着了，還一晚上都夢見被鬼壓床！”

“嗯，是麻了。”

順勢松開她的玉長生也感覺自己半邊身體都麻了——昨夜尹半夏被壓了一晚上，他也保持着糾纏的姿勢一晚上沒變過，麻是正常的......

兩敗俱傷。

各自平躺着緩了半天，有內力疏導血脈的玉長生率先恢複正常，神色自若的起身，赤着腳和上半身就出去了，完全無視了秋季清晨的清冷。

尹半夏本以為他會看在自己昨晚被他咬的亂七八糟的份上，做點什麽，結果側耳傾聽了半天，她的臉簡直快黑成鍋底色了。

玉長生那混蛋，竟然自己出去洗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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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就不該對一個土匪流氓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期待！”

咬牙切齒，僵屍似的慢慢爬起來，尹半夏面容扭曲的冷笑，“還說什麽不許任何人睡在他旁邊呢，就他這纏人的死德性，在軍營裏估計兩天就能把他斷袖的名聲傳的人盡皆知了！”

又小聲的咒罵了一會兒，尹半夏突然想起了什麽，板起晚娘臉沖外大吼，“玉長生！你光着腳到處跑的習慣是改不了了是吧！”

這一嗓子吼的中氣十足，連帶着當了一晚上人形抱枕的怨念都宣洩了出去。

所以聲音賊大，頗為傳開了一段距離。

一大早就趕着馬車過來的王家人，聽的十分清楚。

坐在車架上的管家耳朵忍不住動了動，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到院子裏只着白色長褲的玉長生身上。

或者說他腳上。

在外邊兒水缸裏打了一盆水準備端進屋的玉長生腳步一頓，嘴角勾起一抹殺氣騰騰的獰笑，微紅的眼半眯着，回迎上管家的目光。

有一瞬間，管家覺得自己心髒都被吓的忘記跳了。

人受到巨大驚吓的時候往往即叫不出來，腦子裏也一片空白。

等管家身體覺過勁來，心髒被恐懼的大手緊緊攥住，當他怕的眼前都浮現出一幕幕自己的各式死狀時，卻木然看見，殺神玉長生，端着水盆進屋了......

“昨晚是我想多了。”

把水盆放在堂廳的木桌上，玉長生臉上揚起一抹輕柔的笑容，“你要是怕我，剛才就不會那麽上趕着找死。”

尹半夏馬上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倒回地鋪上逃避現實。

果然，天亮了，這個恨不得違背諾言要了她小命的驕傲男人又回來了！

昨晚的脆弱啊、道歉啊什麽的，都是假的！

只有那盆洗臉水是真的——算他還有點良知。

看着卷成一條，連頭都蒙住了的被子精，玉長生眼底滑過一抹笑意。

緩步上前，舒服的擡腳踩在被子精中段碾了碾，玉長生慵懶的把手插入烏黑的長發中往後一梳，簡直像個勾人的妖物。

“起來紮針，做早膳。”

弱弱的把卷着的被子打開一條縫，仔細的揣摩了一下玉長生的神情，确認暫時沒生命危險後，尹半夏低眉順眼的從玉長生踩着她的腳下爬了出來。

似笑非笑的伸出胳膊方便尹半夏給自己施針，玉長生微微搖頭，“膽大包天和乖順認慫能同時兼備，就算沒有這手醫術，你也是個人才。”

對玉長生的‘感慨’充耳不聞，飛快施針給他補回血條後，尹半夏面色一整，嚴肅起來。

“我是真怕死，也不是非得不顧小命的挑釁你，有些時候确實是醫者的本能叮囑。”

尹半夏頗為頭疼的仰頭看着他，“你赤腳到處跑的習慣到底怎麽養成的啊？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光着腳出去溜達一圈，我就得給你多紮兩針？”

玉長生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在尹半夏都要以為他終于要被自己說服了的時候，卻聽到他拖着微微低啞，顯得懶洋洋的聲音，丢下兩個字。

“啰嗦。”

尹半夏：“......”

呵，她要不是打不過他，真想這就把他腿給剁了！反正那麽長呢！

頭疼的捏了捏眉心，尹半夏再懶得多說什麽，沉着臉起身，在堂廳裏就着他打進來的水飛快洗漱之後，去廚房下面條去了。

一直等在院外的王家人毫無存在感，也不敢在這會兒刷存在感，只能就這麽安靜的候着，期盼還算和善的醫女大人能抽空發現他們......

吃完面條，出來院子裏溜達的尹半夏，總算是發現等了快大半個時辰的王家馬車了。

“咦，這麽早就來啦？快進來。”

看見坐在車架上一動不敢動的管家，尹半夏馬上明白了前因後果，歉意的沖顫顫巍巍下馬車的王瑞老爺子點了點頭後，絕口不提之前的事兒，只當他們是才到的。

王瑞老爺子幹笑着拱拱手，半喜半憂的扶着虛弱的王楓說道：“醫女大人，楓兒昨夜在中草堂歇下的，坐堂的大夫說他昨天那麽驅蟲，能活下來簡直是祖宗保佑，但就算留下一條命，也被折騰的元氣大傷了。”

“您看，能不能給楓兒開副溫補的方子？”

尹半夏嘴唇不自覺的抿成了一條直線——涉及到中藥的方子，她只知道減肥美白的。

王瑞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豈會看不出尹半夏臉上的為難？

心裏一沉，王瑞老爺子臉色有些灰敗，“若是無法，那醫女大人也無需為難，你能救下楓兒一命，已經對我王家有大恩了。”

看了王楓一眼，王瑞老爺子略微哽咽的沉聲問道：“只是，不知楓兒還有幾年壽數？”

尹半夏這下連眉毛都緊緊皺在一起了。

你這個老頭，我看你是在故意為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