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生來不祥之人

明明才十五歲左右的少女，在後世還應在學校裏單純的不染塵埃的年紀，此時卻為了腹中的孩子，爆發出讓尹半夏渾身顫粟的力量。

回光返照般，明明應該早就耗盡力氣的梅子，開始随着宮縮一陣陣的用力，在穩婆的呼喊下調整用力的節奏，肚子每次收緊往下頂時，尹半夏都能清晰的看見下邊小小的口子被撐開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那可不是橡膠，是活生生，會疼會流血的肉啊！

就像穩婆一開始說的，孩子的頭太大了，當那帶着些許頭發的腦袋擠出來，随即整個憋的有些發青的身體一股腦全從那個小口‘湧’出來時，目睹了整個過程的尹半夏，忍不住心悸的趴到一邊，連連幹嘔起來。

生命是美好的，但生命誕生的過程，卻一點都不美好！

“哎喲！醫女大人你快來看看，孩子憋的喘不過氣了，怎麽拍屁股都哭不出來啊！”

顧不上矯情，尹半夏匆忙喘口氣，便擡手在孩子身上連落三針，待孩子的狀态稍微好點之後，尹半夏指了指孩子的嘴。

“你對着孩子的嘴往裏吹氣，吹完繼續拍背。”

她承認，她之所以不親自幫孩子呼吸，是因為對着那渾身黏糊糊又皺巴巴的醜孩子，她實在是下不去那個嘴。

穿越前她是游戲裏頂尖的治療，穿越後，她還沒做好成為一個優秀的醫者的覺悟。

穩婆接生了大半輩子，自然是不會嫌棄孩子的，聽着尹半夏的指點，連續給孩子人工呼吸和拍背刺激後，在娘胎裏憋了許久的孩子，總算是虛弱的把羊水都嗆咳了出來，發出了小貓似的低低的哭聲。

從不知道還有這種辦法的穩婆，看向尹半夏的眼神簡直像在看神仙顯靈。

血條總算是穩了。

看了一眼血條的情況，尹半夏松了一口氣，給孩子又紮了兩針就交給穩婆去收拾——她還得幫梅子把下身的側切給縫上呢......

手麻的哆嗦了一下，尹半夏苦着臉出門，渾身血污的對陳一帆問道：“先生，你帶縫合用的銀針和腸線了嗎？”

陳一帆打開藥箱，想了想幹脆把整個藥箱都給了尹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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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合針和腸線都在盒子裏，都是用熱水煮過的，可以直接用。另外還有止血消炎的傷藥，你看着酌情使用就行。”

嘴角抽了抽，尹半夏沒多說什麽，抱着藥箱進去了。

她沒好意思問在那麽一箱子瓶瓶罐罐裏，止血消炎的傷藥具體是哪一瓶。

真的丢不起那人。

反正她有‘醉紅梅’這個特效療傷技能，要不是怕直接給梅子把側切傷口紮沒了，解釋不過去，她連縫合的過程都想給省略了。

沒辦法，自己剪開的傷口，跪着也要縫合完啊......

剪人肉的詭異觸感還沒完全從手上褪去，尹半夏又被逼無奈的穿針引線，哆哆嗦嗦的開始嘗試第一次手工縫人肉。

尖銳的縫合針穿透活人血肉的觸感，真的是詭異到尹半夏恨不得把自己手給剁了！

“醫生真的太厲害了，特別是外科醫生，到底怎麽下得去這個手的啊......”

低聲嘀咕着，尹半夏滿頭汗的掃了一眼被她縫的歪七扭八的傷口，感慨搖頭，“穿越小說果然都是騙人的，傷口縫合哪有書上說的那麽容易的，還好我有技能作弊。”

幾針醉紅梅貼着傷口落下，剛才還顯得有些扭曲的縫合處，已經在技能的作用下變得平整了許多，最大程度上掩蓋了尹半夏粗糙的縫合手法。

梅子徹底昏睡了過去，看她血條沒事兒，也沒産後大出血什麽的，尹半夏才把王家的女人叫進屋伺候，避開對自己千恩萬謝的王家男人，自己慢悠悠的找熱水洗了手，然後低頭看着血淋淋的衣裳，再嘆一聲。

本以為就要穿着這衣裳回去換了，沒想到陳一帆的藥童極其貼心的早替她準備了一身幹淨衣裳。

在王家的偏房內換衣梳洗一番，尹半夏看上去總算沒那麽狼狽了。

等她出來，陳一帆含笑上前，做出邀請的動作，“之後的調養方子我已經開好了，小友，咱們是不是換個地方，好好聊聊剛才這一診治的細節之處？”

見陳一帆精神奕奕，大有讓她把在産房裏做的一切細節都跟他複盤一遍的架勢，尹半夏連忙苦笑讨饒，“先生你就放過晚輩吧，剛才的場面我也是第一次見，都說女子十月懷胎苦，我看十月懷胎加起來也不及這一朝産子苦。”

“現在晚輩是心有餘悸，咱們另找地方暢聊可以，但接生一事，還是以後有機會再聊吧！”

陳一帆雖然微微有些遺憾，但看尹半夏精疲力盡的模樣，也不好多勉強，便邀着她離開王家，來到就開在村子中間那條‘集市街’上的中草堂中。

此處的中草堂只是為了大量收購草藥，所以鋪面不算太大。

在陳一帆的引領下進入裏邊兒的小廳落座，尹半夏搶在陳一帆把話題引到病情交流之前，一臉認真的主動開口請教。

“先生，不知你對鎮國将軍玉長生，是怎麽看的？”

陳一帆還不知道玉長生現在和她住一屋，聽到這話不由一愣。

“怎麽看？”

奇怪的看了尹半夏一眼，陳一帆捋着晗下短須，微微皺眉道：“‘長生将軍’玉長生，年紀輕輕就得了個血屠萬裏的殺名。他跟我等醫者簡直是背道而馳的兩面，我們救人，他殺人，這該怎麽看？”

“若一定要給他一個評價，那我只能說，玉長生，是一個生來不祥之人。”

“生來不祥這個評價，不會太過偏見嚴厲了嗎？”

雖然中午才決定了要和他兩不相幹，但聽到別人這麽評價他時，尹半夏還是隐隐憤怒，替他不值。

或許他确實殺人無數，但既然能得到‘鎮國将軍’的頭銜，那就說明他的大部分殺戮，其實都應該算是對龍炎國普通百姓的守護。

生而不祥......這個評價已經不是單純的畏懼、害怕，而是更進一步，帶着侮辱和排斥的意味了。

“偏見？”陳一帆失笑搖頭，神情坦然，“雖然道不同，但我和長生将軍從無交集，自然也不會刻意說他壞話。我這評價聽上去刺耳，但也是實話實說罷了。”

“......什麽意思？”

尹半夏心裏微微一緊，感覺馬上，自己或許就要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