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入夢玉長生

當尹半夏被藥童送回土屋時,天已經全黑透了。

主屋的堂廳裏亮着燈光,尹半夏站在院子外頓了頓,勉強調整好波濤起伏的心情,才低着頭緩步進屋。

桌上留的飯菜,已經涼了。

不敢去看坐在裏屋火炕上的玉長生,她沉默的把剩下的飯菜端進廚房放好,把桌子收拾幹淨,又燒起了熱水,努力讓自己顯得很忙的模樣。

玉長生就這麽靠着牆,淡淡的看着她忙活了半晚上,即便在她叫他出去用熱水洗漱時,也沒能和她産生一次視線的交集。

待兩人都沉默的各自躺下後,玉長生偏頭看了一眼裹着被子背對他的尹半夏,心情煩躁又帶着一絲委屈。

這糟心的女人怎麽那麽擰的?

是,他中午說的話或許是有點絕了,但那不是因為她吱吱唔唔的不想跟他走,他才生氣的嗎?

他玉長生要的人,什麽時候還跟人商量過的?也就她還推三阻四的,占着他承諾不殺她,就膽兒肥起來了。

好吧,就算他中午不該那麽說,可她也沒給他反口的機會啊?

一變臉就跟着那什麽五品醫師出去了,一去就到天黑才回來,沒做晚飯就算了,他給她留的飯菜,她竟然還不吃!

越想越氣,玉長生憤憤的怒瞪了尹半夏的後背一眼,暴躁的翻了個身,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本以為自己會睡不着的玉長生,沒一會兒就呼吸微微急促的昏睡了過去。

确定他睡着了,尹半夏悄無聲息的坐了起來,神情複雜的在他身上一連紮了十多針。

“血條都變成腥紅色了,還逞什麽強啊......”

低喃一句,尹半夏輕柔的幫他壓了壓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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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以後各不相幹......說的容易,離了我,你最多就有三五天的命。你不是最霸道最不講理的嗎,我不想離開這兒,你就不知道把我強行帶走嗎?”

“咱兩才認識的時候,我才幫你擡起血條,你就忍心下狠手捅我一刀,現在怎麽連強迫我跟在你身邊都不敢了?”

怕吵醒皺眉沉睡的玉長生,尹半夏擡手在他額頭上空虛點了兩下,嘴角揚起一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柔笑。

重新躺下,尹半夏凝着玉長生的背影,不知不覺間視線漸漸模糊,緩緩陷入夢中。

半夢半醒間,尹半夏恍惚的聽到一陣争吵聲。

争吵聲分別來自一男一女,開始時完全聽不清他們在吵嚷些什麽,可其中的冷酷、憤怒、滿不在乎等負面情緒,卻真切可感,讓尹半夏因為煩躁,不得不‘睜開’雙眼。

她發現自己正身處一間寬敞但極為壓抑、幽暗的地牢之中。

完全封閉的地牢沒有一絲光能透進去,牆根爬滿的青苔彰顯着地牢的潮濕陰冷,牆上點燃的火盆是唯一的光源。

地牢中,一個看上去不到十歲,身材過分纖細卻突兀的還能看出肌肉輪廓的少年,被兩條麻繩繞腕,就這麽近乎懸空的吊着。

為了不把全身的重量都依托在手臂上,少年不得不繃緊長腿,墊着腳尖,勉強碰觸到地面,為手臂分攤一部分壓力。

即便只是旁觀,尹半夏也被這一幕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站在少年身前的一男一女,長相都極為出衆,可謂男的英俊潇灑,女的風姿綽約,可兩人看向少年的眼神,卻都冷漠到讓人心底發寒。

尹半夏依舊聽不清兩人在吵些什麽,只見男人拿着長鞭繞到少年身後,面目扭曲的謾罵着什麽,長鞭狠狠抽打在少年的後背上。

一鞭子,便是一道皮開肉綻的血痕。

女人沒管男人瘋狂的動作,抽出娟帕一臉心疼的擦了擦少年臉上的細碎傷口,在少年重新燃起希望的注視下,溫柔的給他臉上的傷口仔細塗抹藥膏。

随後,站到一旁,頗為不耐煩的漠視着男人繼續辱罵抽打少年。

不知過去了多久,女人好像受不了地牢的陰冷,抱着胳膊揉了揉,跺了跺微僵的腳,催促了男人幾句,自己揮鞭揮到大汗淋漓的男人,才仔細把長鞭挂到牆上的武器勾架上,半摟着嬌媚的女人,說說笑笑的出了地牢。

地牢的鐵欄冰冷的合上,少年依舊被吊着,身上唯一穿着的雪白長褲,被從背後傷口流下來的鮮血,染成一片血紅。

尹半夏攥緊了胸口的衣裳,強烈的抗拒着不想去看少年低垂着的雙眼,可無形的力量卻逼迫着她,強行把那雙泛着血絲的雙眸,放大到她眼前。

狹長漂亮的眸子,右眼角下妩媚的一點淚痣,死寂中孕育着歇斯底裏的癫狂。

“......醒醒,醒醒!啧,我讓你醒過來!”

身體突然傳來一陣下墜感,仿佛被從高處推下去一樣,尹半夏渾身猛的抽搐了一下,身子直接彈坐了起來。

“嘭”的一聲悶響,尹半夏感覺一陣悶悶的微弱痛感由額頭傳向整個腦袋,捂着額頭向前看去,不知何時跑到她地鋪上的玉長生,捂着額頭貌似十分痛苦的跪坐着,把頭杵進棉被裏微微搖晃。

片刻後,玉長生兇神惡煞的擡起頭來,額頭上明顯腫起來的一個包,為他平添了幾分滑稽。

“好膽量,竟然敢暗算本座......”

“暗算”這兩個字,玉長生說的咬牙切齒。

尹半夏被逗的本能的想笑,可一想起剛才夢境的內容,她的心情又馬上沉重下來,嘴角仿佛重若千斤,難以上揚。

玉長生眉頭一皺,揉着額頭盤腿坐在尹半夏的棉被上,雙手抱懷,一副質問的模樣。

“你剛才到底怎麽回事,做噩夢也能又哭又叫的,簡直擾人清夢。”

“我......哭了?”

尹半夏愣了一下,擡手一模,果然臉頰一片冰冷,連兩邊的發絲都微微濕潤了。

“我哭了啊......”

玉長生凝眉,剛想問問她到底做什麽噩夢了,就愕然的看着尹半夏身體前傾,孩子似的撲進他懷裏,雙手緊環他的腰,力氣大的恨不得直接勒死他一樣。

從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的玉長生渾身僵硬,雙手向後杵着維持着兩人的平衡,目瞪口呆,連罵聲都變得磕磕絆絆。

勉強冷靜了一下,玉長生擡起一只手,莫名小心翼翼的推了推纏在自己身上的尹半夏,“喂,松手。”

尹半夏輕哼了一聲,抱的更緊了一點。

“啧,松手!”玉長生心裏有些不自在,“還以為你上次醒過來之後改過自新了,沒想到還是這麽厚顏無恥,哪兒有女子這麽死皮賴臉抱男人的!”

“不要。”尹半夏擡起頭來,可憐巴巴的看着努力維持兇惡神情的玉長生,“做噩夢了,害怕,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不要分道揚镳,以後都把我帶在身邊,好不好?”

“我沒有親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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