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罪惡的根源
尹半夏努力憋着笑,在後背上挂了一大個‘挂件’的艱難情況下,點燃了床邊小幾上的油燈。
屋裏重見光明的瞬間,白流螢放開了她,有些羞惱的把身子轉的背對着她,還幼稚的“哼”了一聲。
戳了戳他的後背,尹半夏帶着點讨好的嬉笑道:“這就生氣啦?不至于這麽小肚雞腸的吧?來來來,轉過身來讓本醫女好好瞧瞧~”
話是正經話,人卻完全不像正經人。
白流螢氣急反笑,轉身的瞬間又把她按壓在自己身下,身體前傾,湊近的俊臉邪肆萬分,在晃動的光線下,竟然有種異樣的美豔。
尹半夏看着他,又忍不住想起了玉長生。
玉長生越生氣的時候神情越溫柔,輕柔一笑能讓人骨子裏涼的結冰。
但即便如此,他的氣質也給人一種山巅冰川的感覺,冷歸冷,卻幹淨又高傲。
相比起來,白流螢的妖異,要‘接地氣’一些。
“......喂,當着我的面想玉長生,你真不怕我一氣之下殺了你啊?”白流螢有些憋屈的松開她,坐直了身子。
尹半夏有些尴尬的撓了撓臉,也跟着坐了起來。
“你怎麽這麽肯定我走神想的是玉長生?”
“玉長生帶在身邊的女人,除了他之外還能想別的男人嗎?”某種意義上來說,白流螢還真是十分肯定玉長生的魅力啊。
尹半夏臉上有點兒紅,但旋即不平道:“難說我在想我師父呢?你見過我師父裴默嗎?他長得可不比玉長生差,而且對我極好,溫柔的不行!”
“你師父這麽好,你為何不跟在你師父身邊,反倒跟着玉長生跑到雲州這深山老林裏受罪?”
尹半夏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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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瞪了他一眼,尹半夏先惱羞成怒的柳眉倒豎,“流螢啊,端正你的态度!你還想不想治病了!”
白流螢真的忍不住端正了态度,為了表達善意,他主動把呼呼往裏灌冷風的窗戶給完全合上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尹半夏覺着這屋裏的溫度瞬間就回暖了不少!
端着架子瞥他一眼,尹半夏正色道:“怕黑一定是有誘因的,而且大概率是幼年時期因為某些原因被困在過黑暗中,得不到幫助和解脫,這才在心裏形成了對黑暗的畏懼。”
“說是怕黑,其實是怕自己再次陷入到當時的情形中去。”
這些放在現代都是最大流的口水話,真拿這話去忽悠病人,保準被打。
所以還是封建王朝好啊,心理治療方向連苗頭都還沒有呢,白流螢聽她說的如此肯定,再回憶比對了一下自己的情況,當下就有些信服了。
“都說心病還須心藥醫,要治好你的病,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要怎麽做?”白流螢忍不住追問道。
“你先告訴我你小時候到底經歷過什麽,才讓你變得怕黑的?”
不算昏暗的燈光下,他眼中的神采一下子變得極為暗淡,隐約間,甚至能察覺到和玉長生當初一樣的,壓抑的癫狂。
“經歷了什麽......”
沉默片刻,白流螢抱着裘皮被悶悶的躺下,頭理直氣壯的枕在尹半夏腿上,甚至有些不安的把她的手拽到自己手裏,無意義的把玩着。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不知道我從什麽時候開始怕黑的。當我察覺到時,我已經沒辦法待在黑暗中了。”
尹半夏沉默的點點頭——這點她其實白天就有所察覺了。
無論是這窗戶多到喪心病狂,竭盡全力優化采光的竹樓,還是那處燈火通明的溫泉池子,都‘光明’的有些太過刻意和緊張。
“這麽怕黑,你還強迫自己一定要待在黑乎乎的房間裏幹嘛?”
話才問出口,尹半夏就低嘆了一聲。
她大概明白了,這又是一個強迫症似的,驕傲到骨子裏的男人。
因為驕傲,所以他不能容忍自己像個膽小鬼一樣的畏懼黑暗,而且是怕到渾身顫抖的模樣。
他的驕傲,逼迫他極盡全力的去對抗黑暗,越怕,他越要逼自己藏身于黑暗之中,然後不僅沒能脫敏,反而形成惡性循環,身體形成了習慣,一進入黑暗的環境,就自動開始畏懼起來。
低嘆着,尹半夏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白流螢擡眼看她一眼,撇撇嘴,默契的沒回答她剛才提出的問題。
“......我那死鬼爹娘是天星樓的樓主。”
“販賣消息、買賣人口、殺手生意......天星樓幾乎什麽活兒都接,但樓裏的殺手太多,每當出現最頂尖的殺手時,他倆都容不下對方,生怕對方會脫離天星樓的掌控,或者幹脆反殺了他們。”
“所以他倆總會提前設下各種埋伏和陷阱,把手裏最出色的殺手給滅口。”
“你爹娘也太小肚雞腸了吧?要麽是壞事做多了自己心虛,要麽就不是幹大事兒的人。”尹半夏不屑的哼了一聲。
白流螢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咧嘴一笑,贊同的點頭,“你說的不錯,他倆确實是廢物。”
“但即便是成不了氣候的廢物,卻也有自己的野心。”
頓了頓,白流螢的語氣低沉下來,“外來的殺手掌控不了,他們就決定自己生一個,用自己的血脈,培養出一個最頂級,也最聽話的殺手,做他們手裏最鋒利的刀,也做他們最放心的盾。”
“所以啊,我從有記憶開始,就經常被帶到訓練殺手的地下宮殿裏,每日看的是朋友反目、歇斯底裏、哀求怒吼的戲碼。”
“稍微大一些,每當有熬不過訓練的孤兒死了,他們就把我和死去的屍體關在一起,美其名曰讓我熟悉屍體的味道,以後殺人的時候能無所畏懼。”
“再大一些,我開始被扔進黑水牢,和訓練的差不多的孤兒關在一起,沒有飯吃,在肮髒的水牢裏,活人是待不了多久的。”
“為了活命,只能去殺,把所有被扔進水牢裏的人都殺了。”
“我都不記得我殺了多少人,但被熱血混入的黑水有多粘稠,水中走動時碰到屍體時的觸感,我卻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
尹半夏抿了抿嘴——原來他喜歡很熱的溫泉,且不能容許別人進入,也是有原因的。
白流螢仰頭盯着她,目光說不出是自嘲還是哀傷,或許,更多的是習慣。
他平淡道:“只有在殺人的時候,我才不會害怕黑暗。”
“我的病,還能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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