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老夫人痛下決心

這個話題許嬷嬷是無論如何不敢接話的，只不輕不重地替老夫人按捏頭頸，讓老夫人能夠舒坦些。

許嬷嬷不愧是老夫人身邊伺候的老人，幾下揉捏下來，老夫人整個人就放松了許多，只是室內的氣氛依然顯得有些寂寥。

良久老夫人拍了拍許嬷嬷的手，讓她在自個面前的小兀凳上坐着歇下，然後自顧自斷斷續續地唠叨開了:“這些年，老二雖然不說，我也知道，他心裏應該是怨我的。

當年明明他都已經放下了，我卻還是讓他娶了林氏。

偏偏林氏不是個聰明的，她也不想想，若老二不是個出息的，我會讓她嫁給老二？

唉，人啊，總盯着那得不到，以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卻不明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結果這日子過着過着，原來最适合她的，也慢慢地不再适合她了。

最終是誤人誤己誤孩子，眼看着白白的誤了自己的命，依然死心不改……”

老夫人大概也是心裏憋得慌，自顧自說着并不需要許嬷嬷插話，只要對方做個好聽衆即可。

不過經過這一番長籲短嘆，老夫人原本混濁的眼神漸漸清明了幾許，輕輕拍了拍身下的軟榻自嘲地對許嬷嬷一笑:“看我可真是老了，對你唠叨這些有何用？”

沉默片刻之後問許嬷嬷:“老大、老二可在府裏？”

正埋頭給老夫人捶腿的許嬷嬷這才擡起頭來:“大爺今日沒出去，一直都在書房考較指點大少爺的功課。二爺今日早早就出府去了，沈府不是有那兩位爺要參加春闱嘛，據說沈府那袁氏夫人拜托二爺，請二爺送那兩位爺進貢院，想來這會子應該是已經回府了。老夫人可是要請大爺和二爺來商量事情？”

“嗯，你且親自去看看，若老二回府了，就請老大、老二一同來明心堂說說話。”老夫人眉頭緊皺沉吟好半晌，緊鎖的眉頭終于松了松，似定了決心，讓許嬷嬷親去請王義誠和王義宗。

雖然老夫人沒有明說，不過許嬷嬷卻已經明白，老夫人今日是真的痛下決心了。

正如許嬷嬷所說，王義宗的确一早就去府趕往沈府。

沈群和沈飛哥倆今日要去貢院參加春闱大考，雖然沈群和沈飛都不算小了，袁氏到底還是不放心，總希望有個年長些穩重些的人，送他們進貢院才能安心。

袁氏有兩個親兄弟，目前都外放離了京城，于是考慮再三将送考的任務托給了王義宗。

畢竟王義宗也是進士出身，對春闱的一應流程極為熟悉，加上最近與沈群、沈飛也走了近，對沈群和沈飛的功課更是多有指點，讓他送考能給沈群和沈飛的心裏帶些安撫。

王義宗将沈群和沈飛送入貢院以後，又特地留了馬車和小厮在貢院外等候，就算沈氏兄弟不會出現什麽意外，也要有專人守在貢院外。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安排了辦事牢靠的小厮在貢院外守着，王義宗就回了府。

許嬷嬷找到王義宗的時候，他正在臨墨軒的書房與王子鳴說話，也不知兩人都說了些什麽，書房裏的兩個人臉色都不好，王子鳴的眼睛更是微微有些發紅。

聽說老夫人有事找，王義宗沉着臉對着王子鳴又說了幾句，就背着手離開了書房。

王義宗離開書房還沒跨出臨墨軒，身後的書房裏就傳出了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然後是王子鳴一聲歇斯底裏的嚎叫，最終都歸于平靜。

王義宗仿若沒聽到身後的聲音，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就那麽離開了臨墨軒往明心堂去了。

走在王義宗身後的許嬷嬷腳步不由微微一頓，不過很快就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

王義宗對老夫人這個時候喊他過去所為何事，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猜測的。

沈從學調回京城任職的消息已經在朝堂中傳揚開來，長寧伯府在朝中任職的有三人，壓根無需王義宗去老夫人跟前傳遞消息，自有人往老夫人那裏說道。

雖然目前沈從學回京後到底擔任何職尚未有定論，不過以沈從學的資歷以及能力，他回京後的職務都不可能低。

因沈從學是袁閣老的孫女婿，朝中同僚大多數人的猜測在兩個職位上打轉，一是吏部尚書一職。

吏部尚書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太好，僅去年一年就曾多次向聖上提出乞骸骨。

只因聖上剛剛登基沒多久，手上并無合适的人選來接替此職，故一直沒有接受吏部尚書乞骸骨的申請，卻沒想到正月裏吏部尚書卻得了中風之症，完全無法行使職權。

聖上無奈，只得請了同樣年事已高的袁閣老代掌吏尚書之職，行選拔合适官員之職責。

另一個職務是左都禦史，情況與吏部尚書一職類似，目前由馮閣老暫時兼任。

吏部在年前就已經着手選拔一些有能力和才幹的外放官員進京任職，袁閣老接掌吏部以後，更是加快了選拔的進度，目前已經将人選報到聖前，只等聖上朱筆批示，所選官員就将進京任職。

事實上，沈從學的調令已經秘密放往沈從學在任的滇省，只等接管滇省的官員到位進行交接，沈從學即刻就将啓程返京就職。

不過既然這事聖上是以密旨的方式傳令沈從學進京，自然尚不能對外公開，消息只在小範圍之內流傳。

作為沈從學看重的侄女婿，王義宗自然是這小範圍中的一員。

剛才王義宗與王子鳴在書房的談話就是要讓王子鳴有個心理準備，因為将沈氏提成平妻已經不能再拖延了。

今日看着沈群和沈飛，信心滿滿地步入貢院，王義宗就覺得提沈氏為平妻已經勢在必行，因此就算老夫人阻止，他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說服老夫人。

只是沒想到王子鳴雖然沒有當面與他頂撞，也沒有提出反對，但是王子鳴聽到這個消息後發紅的眼圈，帶着譴責的目光，還有他離開書房後書房內的動靜，都說明了王子鳴心裏是多麽的這件事的發生。

更讓王義宗意外的是，老夫人卻壓根不需要他費心，主動與他提出将沈氏提成平妻，且讓他盡快将有關手續辦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