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顫巍巍的扣頭,老淚縱橫,然後開口道:“臣等争論不休的确在皇上面前失儀了,只是臣等也是激動難耐啊。皇上的脈象漸趨平穩,是好轉的兆頭啊!”

皇帝和華裳都睜大了眼睛,華裳抖着唇,開口道:“你說什麽……?你是不是說,皇上的病情好轉了?皇上能夠康複的是不是?”

老太醫再次扣頭:“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的确如此。”

華裳喜極而泣,将頭埋在皇帝的胸膛上,整個人哭得都顫抖了。然後突然擡起頭,拿着帕子胡亂的擦着臉上的淚水,問道:“那皇上剛才吐血是怎麽回事?可是傷到了根本?”

古人都認為咳血、吐血都為早衰之兆,甚為不祥。

老太醫面帶笑容道:“這一口血吐的正是時候,乃是胸口積塞淤堵之血,吐出來是好事,也是康複之兆啊。”

皇帝也十分的激動,能活着誰想死?尤其他是皇帝,權利滔天的皇帝,他不想死。

“你這一說,朕也的确覺得胸口暢快了許多,呼吸也不覺得嗓子疼了,看來,果真是好事。”皇帝一只手握着華裳的手,一只手握着胸口,笑容真摯。

一屋子的人都喜極而泣,小聲的。皇上好了,他們的好日子就到了。

幾位太醫又小聲的讨論起來。

皇帝坐起身來,靠在軟墊上,開口問道:“諸位愛卿又在研究什麽呢?”

為首的太醫院正回道:“臣等正在讨論皇上的病是因何而好,總要有個章程,而且如今皇上只是病情好轉,後續治療的方子也要變一變,臣等也在斟酌。”

皇帝點點頭:“朕信任你們,你們都是有大功勞的人,朕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好好幹吧。”

衆位太醫跪下謝恩:“臣等定不負皇上所望。”

皇帝轉頭看着坐在一旁的華裳,目光溫柔,笑容清淺:“裳兒……朕好了。”

華裳一個勁的點頭,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的留下來,嘴角的笑容卻是大大的,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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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可餓了?小廚房熱着藥膳,臣妾給您端來。”華裳拿着帕子想把臉上的淚水擦幹,卻發現一邊擦,一邊流,只好找個理由先出去。

皇帝知道華裳出身世家,最重禮儀、儀表,看着滿臉淚痕的小妃子也不點破,輕輕點頭。

華裳笑着站起身來,卻覺得天旋地轉,然後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了。

皇帝看着臉色蒼白的華裳摔倒在地,大失驚色,喊道:“裳兒!太醫!太醫!咳咳咳咳……咳咳咳。”

皇帝心中着急,剛一大聲,便又咳嗽起來,隐約還能看見帕子上紅色的血絲。

殿中的宮女們也都花容失色,急匆匆的上前将倒在地上的華裳扶起到一旁的榻上,幾個大宮女則是端着潤喉的蜜水呈給皇帝。

太醫們都吓壞了,剛說皇帝好轉,這會兒子又咳上了,看這樣子倒是有些不好。

“皇上勿要大喜大悲,傷身啊。”太醫們自覺的分成了兩撥,一撥看着皇帝,一撥看着華裳。

皇帝咳嗽了一會兒,虛弱的擡起頭,正巧看到陳喜蒼白的臉色,眼神呆愣,站在衆多忙碌的宮女太監中,格外顯眼。

“太醫快去診治華妃,到底如何了?怎麽會突然暈倒?陳喜你也是,發什麽呆?這都亂成一團了!”皇帝聲音嘶啞,神情慌張,一直看着華裳躺倒的軟榻上。

陳喜被皇帝一說,立刻回過了神兒,抖着唇道:“奴才……奴才只是走了神兒,想起了一些事。”

陳喜是皇帝的心腹,便是交代後事的時候都沒避着他,可見皇帝對這個大太監的寵幸了。皇帝自然也了解陳喜的為人,陳喜雖是奴才,但是沉穩冷靜,便是他病重的日子裏,也能處理好建章宮大大小小的事情,和前朝的聯系也幾乎都是陳喜在牽線,可是如今卻驚慌失措的樣子,讓皇帝覺得甚為蹊跷。

皇帝身子還是有些不好,喘着氣問道:“陳喜你想到了什麽?”

陳喜抖着唇,支支吾吾不想說。皇帝怒聲呵斥道:“說!”

陳喜砰地一聲跪下了,扣頭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奴才見識淺薄,卻是信了鬼神之說了。才剛,奴才陪着華妃娘娘去了建章宮新建的佛堂,華妃娘娘在佛祖面前祈願,說只要皇上您能好起來,娘娘願折壽相抵。這剛回來,便聽說了皇上龍體好轉,但是華妃娘娘卻暈倒了,奴才一時想到才剛的事兒,便走了神兒。”

皇帝聽着陳喜的話,沉默了下來,深深的閉上眼,眼角隐約看見一些淚漬,喃喃道:“朕欠她的,永遠都還不完。”

然後睜開眼,對着太醫呵斥道:“華妃到底如何了?你們可診完了?”

太醫們也叫苦不疊,本來皇帝康複,他們這群太醫正是最大的功臣了,沒想到高興了不到一刻鐘,華妃這位祖宗又暈倒了。又被皇帝叱責,若是這位娘娘真有個好歹,他們又要提着腦袋幹活了。

專精婦科的錢太醫硬着頭皮回道:“啓禀皇上,華妃娘娘這是勞累過度,有些傷了根本。加之今日大悲大喜之下,情緒波動,這才暈倒。而且……”

皇帝聽到勞累過度,傷了根本這一段便心痛不止,聽到而且便開口呵斥:“而且什麽!別吞吞吐吐,給朕說!”

錢太醫砰的跪下,扣頭道:“臣等醫術不精,無法确診。肺痨這病,在潛伏期時,很難診出脈象,華妃娘娘的脈象似是而非,但是娘娘在皇上身邊伺候近半年之久,恐怕……染上肺痨的可能性比較大。”

皇帝瞪大了眼睛,喘着氣,喃喃道:“朕不信,朕不信,你們這群庸醫,庸醫!”

陳喜在一旁聽得真切,心中更是認定,這是華妃娘娘的祈願成了真,皇上的命是華妃娘娘的命換來的,不然怎生如此巧合?

皇帝眼圈微紅,卻強忍着悲痛,肅聲道:“朕将華妃的身體交給你們,不論如何,朕都要華妃好好的。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別怪朕,不念舊情了。”

衆位太醫心中叫苦,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恭敬磕頭:“臣等遵旨。”

皇帝勉強冷靜下來之後,對着陳喜道:“将華妃先安置在隔壁的屋子吧,別搬出去了,朕看不見她,心裏空落落的。”

陳喜聽着皇帝的話,有些為難,哪有生了病的嫔妃還能住在皇上的殿中?只是看着皇帝的模樣,陳喜就知道這是反駁不得了,躬身應道:“是。”

皇帝右手撐起身子,坐了起來,輕聲道:“将朕身體好轉的消息傳出去吧,陳喜,你格外受累,跑一趟,帶着朕的密旨給他們四人,朕已經龍體康複,他們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應該心裏有數,有些事情爛在肚子裏,什麽都不記得是最好的。”

陳喜自然之道皇帝說的四人指的是誰,躬身應是。

皇帝緩緩閉上眼,輕聲道:“還有一些人手伸的太長,若是朕不久于人世,就算為了孩子考慮,便忍了他們。可是,如今,便該砍一砍了。”

陳喜背後一涼,偷眼瞧了一下皇上,那依舊蒼白的面容上,盡是冰冷的眉眼。

☆、或許愛情

日半,宣成王府。

宣成王妃身着金線暗紅繡蜀雲紋紗緞袍,頭戴八寶攥珠飛燕釵,坐在梳妝臺前,伸出柔美的雙手從半月型鑲珊瑚玳瑁蜜蠟梳蓖中拿出一對赤金扭絲镯子戴在了雪白的腕子上。

梳妝好了,宣城王妃偷眼瞧着半躺在榻上的王爺,轉了轉眼珠,讨好的笑道:“王爺,妾身見識短淺,您倒是說說話啊。到底宮中傳來的消息是怎麽一回事啊?現在誰人都提心吊膽的。王爺,我娘家就是您的妻族,您可不能一聲不吭的眼見着他們往火坑裏跳啊。”

宣成王穿着一身常服,身姿随意的半躺着,軟榻後邊是雕紅漆戲嬰博古架,宣成王像是變戲法似的從博古架上拿出了一個蘋果,狠狠的咬了一口,吐字不清的說道:“你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天仙□□本王也沒用,本王才是提心吊膽的那一個呢,前些天你也知道,我被皇兄召去了,我是一個字都不敢說的,幸虧沒說,不然如今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呢。”

王妃見王爺語焉不詳的,也知道是王爺不願多說,只能瞪着眼生氣,耳朵上的東珠墜子搖搖晃晃,然後一挑娥眉說道:“宮中傳出消息,說皇上的病情已經開始好轉了,估計恐怕要有一撥人倒黴了。”

宣成王啃完了一整個蘋果,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開口道:“倒黴的肯定不是我們,你擔憂個什麽勁兒。”

王妃巧笑嫣然:“我可不是擔憂,而是幸災樂禍呢。前些日子,你是沒見王家、鄭家當家太太的樣子,連對我這個王妃都言語算計,話中大有不敬之意。如今等到皇上大安,這群之前蹦的歡暢的人,到時候還不得哭着求到我這裏。”

宣成王嗤笑一聲:“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她們如此,你也如此。王家是正兒八經的外戚,皇後母族。皇兄既然身體康複,自然就輪不到嫡子以外的人繼位了,對于王家只會加恩,哪裏會打壓,三皇子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宣成王妃聞言輕輕皺眉道:“王家在皇上病重之時,上蹦下跳的,難道皇上真的一點不生氣,心中毫無芥蒂?”

宣成王淡淡的說道:“我了解皇兄,他是慈父,是明君,最重羽毛。嫡長子繼位天經地義。何況我們外人只看到了冰冷冷的家族和皇子的符號,但是對于皇兄來說,那都是他親兒子,自家的兒子自己疼。若是咱們璩兒犯了錯,你能下狠手減除他的妻族母族的勢力麽?讓他變成光杆司令?——平白讓外人看笑話。”

王妃一想,果然有些道理,無奈認錯,心中又不甘心,輕聲道:“是妾身見識短淺了,但是難道這場風波就真的風平浪靜了?朝政混亂了近半年的時間,朝中朋黨都成了氣候,皇上難道能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宣成王淡淡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道:“讓你們何家消停一點吧,固然王家、鄭家都讨不得好,這也不是何家出頭的時候。皇兄不能将氣發洩到王家、鄭家身上,是為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臉面,但是別人可沒那麽好運,這時候,誰出頭,誰先死。”

王妃被宣成王一句話便點破了心思,氣呼呼的轉頭:“你別一口一個何家的,那是你岳家!”

宣成王看着自家王妃又開始耍小脾氣,無奈嘆氣哄道:“好好好,都是我不對行了吧。皇兄正在氣頭上呢,宮中的華妃病了,這可是塌了天的大事兒,低調!低調!懂不懂?”

王妃轉頭疑惑的問道:“華妃娘娘?她病了如何就是塌天的大事兒了?”

宣成王左右看了看,然後揮手,低聲附耳道:“這話可不能傳入第三個人的耳朵裏了。當初,皇兄以為自己不久于人世,可是有意追封華妃為後的!”

王妃驚恐的深吸一口氣,瞪大了眼睛看着宣成王,然後低聲驚呼:“封後?皇上竟對華妃寵幸至此?”

宣成王點頭:“聽說華妃病得嚴重,皇兄現在無暇他顧,只守在病榻之上。這個時候正是皇兄心情最壞的時候,共患難的女人恐怕不能共富貴了,皇兄心裏憋着氣呢。”

王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沒想到啊,看來,以後入宮要對這位華妃格外客氣了。以往,我與她還真的交往不多,印象中是一個端莊不善言辭的女人。”

宣成王輕聲道:“有沒有以後還不好說呢,等華妃熬過這一關吧。”

王妃轉頭笑道:“這王爺就比不上我了,女人的直覺是非常準确的。我有預感,華妃絕對不會倒在這裏的。”

建章宮。

華裳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又轟轟作響,眼皮像是被灌了鉛一般的沉重,整個人似乎都處在一片混沌之中,但是精神卻又是清醒的。

“裳兒?裳兒你醒了麽?”皇帝低沉黯啞的聲音在華裳的耳邊響起,華裳心中突然一跳,對了,皇帝!

妃嫔的本能讓她猛的睜開了雙眼,正巧對上了皇帝那雙黑亮卻有些浮腫的眼睛。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華裳迷迷糊糊的低聲說道。

皇帝心中一痛,便是意識沒有完全清醒,禮儀卻已經刻在了小妃子的骨子裏,皇帝露出溫和的笑容,忍着悲痛,柔聲道:“愛妃免禮。”

華裳喘了幾口氣,緩了緩神兒,便清醒了過來,慢慢仰起頭看着皇帝,聲音無力:“皇上的身子可好些了?太醫可改好了方子?不是說病情好轉了麽,臣妾怎麽見皇上似乎又憔悴了些?”

皇帝緊緊的握着華裳的手,不知該如何說。

“裳兒,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朕在這裏陪着你。”皇帝最終還是露出溫暖的笑容,輕聲說道。

華裳愣了一下,然後喃喃道:“臣妾生病了?”

皇帝看着面前這個身着銀白綢緞中衣、不禦珠翠的女子,努力微笑着,輕輕點頭。

華裳想了想搖頭,堅定道:“不對,是皇上生病了,要好好休息才是,皇上是不是病糊塗了,太醫呢?來人,給本宮傳太醫來!怎麽能讓皇上随意下地走動,應該好好靜養才是!本宮一時不在皇上身邊,你們便出亂子。”

皇帝嘴角的微笑已經變得苦澀,緊緊的摟住華裳的肩膀,不讓這個女人看到自己悲傷時的軟弱。

“是裳兒病了。裳兒不記得了麽,你暈倒了,太醫說,你這是勞累過度、憂思成疾,加之情緒大喜大悲之下,傷了神思。裳兒乖乖的,好好養病。”皇帝放緩了聲音,輕柔的說道。

華裳慢慢的反應過來,唇色蒼白,面容憔悴,左右看了看昏暗的天色,輕聲開口道:“那臣妾暈倒了幾個時辰了?皇上可用了晚膳?”

皇帝苦澀一笑:“裳兒你暈倒兩天了,你吓壞朕了知道麽?”

華裳懵懵懂懂,擡起眼簾:“臣妾病的重麽?”

皇帝看着華裳的病容,慢慢的搖頭,輕聲道:“病的重。但是不要擔心,一定都會好的,朕陪着你。”

華裳緩過神來,努力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皇帝察覺到華裳的意圖,扶着華裳起身坐了起來。

華裳就着這個姿勢,半跪在床上,深深彎腰扣頭:“臣妾有罪。罪一,累皇上身患頑疾,卻日夜擔憂,是為不賢;罪二,自己生了重病,卻仍待在建章宮中,是為不敬。皇上,請将臣妾挪回上陽宮吧,皇上應該好好休養自己的身子,勿要再為臣妾的身體費心傷神了。”

皇帝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這就是出身世家,被他封妃的女子。

是的,這就是他,似乎愛上的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撒花,求捉蟲,求提意見。

這個文文後天,也就是周一,要入V了呢~ 所以明天不更新了,努力存稿中……壓力好大。

第 44 章 封號

半個月後, 上陽宮.

皇帝拗不過華裳, 最後只能将華裳移回上陽宮. 當然, 随行的還有皇帝親自指派的三四個太醫.

芍藥也終于跟着華裳離開了富麗堂皇的建章宮, 回到了上陽宮, 貼身伺候在華裳身邊.

蘭芝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姐, 默默的流着淚.

"芍藥, 娘娘怎麽病成了這個樣子? 我見了, 幾乎都不敢認, 瘦得都快脫了人形. 小姐在家裏哪受過這份苦, 遭過這種罪."

芍藥低頭, 輕聲道 ︰"蘭芝姐姐慎言."

蘭芝閉上了嘴, 知道自己多嘴了, 只是眼淚還是簌簌的掉下來.

一個二等的小宮女匆匆進門, 福了福身, 道 ︰"兩位姐姐, 幾位太醫求見."

芍藥知道又到了太醫診脈的時辰, 強笑道 ︰"快請幾位大人進來吧." 蘭芝也急忙的擦幹了眼淚, 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顯得精神了些.

幾位老太醫躬着腰魚貫而入, 朝床上仍舊睡着的華裳行了禮便起身了.

芍藥和蘭芝都恭敬的朝幾位太醫行禮, 都見過禮後, 芍藥輕聲開口 ︰"娘娘的身體請幾位大人多費心."

幾位太醫都擺擺手道 ︰"不敢不敢, 我等自當盡心竭力."

蘭芝低着頭, 輕聲道 ︰"娘娘自從回來, 日日精神不濟, 幾乎大半時辰都在昏睡, 又發着高熱, 可有什麽辦法?"

幾位太醫都較為為難, 開口道 ︰"我等也給娘娘開了湯藥, 只是娘娘高熱不退, 的确很是危險, 但是也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只能冷水降溫, 費費心, 多看着點."

芍藥微微皺起眉頭, 道 ︰"如今是寒冬臘月的, 本就天氣寒涼, 若用冷水降溫, 娘娘的身體可受的住?"

幾位太醫拱拱手, 為難道 ︰"我等也的确沒有更好的辦法, 該吃的藥娘娘都吃了, 就是不見效啊."

"都不見效, 要你們這群庸醫何用? !" 一個威嚴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同時傳進門來的還有小太監尖細的聲音 ︰"皇上駕到!"

太醫和宮女都慌忙跪下 ︰"恭迎皇上, 皇上吉祥."

皇帝穿着一身明黃色的長袍大步的走了進來, 面色依舊帶着不健康的蠟黃, 唇色蒼白, 但是表情嚴肅, 眉目中隐約帶着幾分煞氣.

為首的老太醫很是無奈, 勸道 ︰"皇上身子還未大安, 很是需要将養, 如今天氣嚴寒, 實在不适宜出行啊." 比起華裳的健康, 無疑皇帝的身體更值得關心.

皇帝大步走到華裳的床前, 看着依舊在昏睡的華裳, 伸出手摸了摸華裳蒼白的臉頰, 轉過頭皺着眉道 ︰"這才幾步路? 朕又不是癱了殘了, 華妃到底如何了?"

太醫小心翼翼的看着皇上的表情, 然後低頭回道 ︰"華妃娘娘這些日子太耗心力, 體虛氣熱, 實在不好調理, 溫養的藥見效慢, 虎狼之藥又怕娘娘虛不受補, 受不住啊."

皇帝眉頭深深的皺起, 想開口卻不知說些什麽, 他不是大夫, 不能夠治好她的病.

像是感覺到了皇帝來了一般, 華裳慢慢的睜開了眼楮, 眼眶下還帶着青色的陰影, 嗓音喑啞 ︰"皇上來了? 臣妾參見皇上, 皇上吉祥." 華裳想要努力起身行禮, 雙手無力的掙紮着.

皇帝趕忙按着華裳的肩膀, 柔聲道 ︰"你可好些了?"

華裳舒展了眉頭, 輕聲道 ︰"臣妾無事."

皇帝看着華裳的嘴唇都幹澀的皺了起來, 心中疼痛, 轉頭呵斥道 ︰"快倒水來, 沒看到你家主子嘴唇都幹渴成這個樣子了麽!"

芍藥趕忙從茶壺中倒出溫水, 雙手捧着遞上去.

皇帝接過, 細心的親手喂着華裳.

華裳喝完水, 依舊覺得難受, 但還是肅聲道 ︰"臣妾觀皇上氣色不好, 怎生還來這裏? 應該好好休養, 多走動散步是好的, 但是若是來臣妾這裏, 過了病氣給皇上, 臣妾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皇帝沒接華裳的話, 伸出手測着華裳額頭的溫度, 滾燙滾燙的.

皇帝抿了抿唇, 啞聲道 ︰"難受麽?"

華裳恍惚了一下, 依稀回到了建章宮的日子, 她就是這樣問皇帝的 ︰"難受麽?"

華裳擡起眼簾, 看着面前的皇帝, 眼眸柔和了下來, 溫柔的微笑 ︰"不難受."

皇帝一把将虛弱的華裳緊緊的抱在懷裏, 在華裳看不到的地方, 默默的流淚 —— 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是未到傷心處.

其他人都深深的低着頭, 努力的縮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不敢看擁抱着的兩個人.

華裳慢慢的掙脫開了皇帝的懷抱, 虛弱的淺笑, 臉色蒼白, 卻似乎帶着一種驚人的病态美 ︰"皇上, 臣妾有幸得皇上寵愛, 如今已經別無所求. 皇上不要再來上陽宮了, 若是真的過了病氣, 傷了龍體, 臣妾便一頭撞死在這柱子上!"

皇帝張開嘴, 卻不知該說什麽, 看着病弱的妃子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他, 心中有酸有甜, 有苦有澀.

最終, 皇帝還是離開了上陽宮. 而華裳, 正發着高熱, 整個人似乎都氣若游絲, 連呼吸都帶着滾燙的味道.

未央宮, 錯金螭獸香爐中還冒着袅袅青煙, 一片靜逸.

突然, 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原來是翠縷腳步匆匆, 神色慌張的進了殿, 看到皇後半椅在榻上, 趕忙跪下急聲道 ︰"啓禀娘娘, 大事不好."

皇後身着雲紋绉紗袍, 微微眯着眼, 頭頂的碧玉瓒鳳釵在陽光的折射下似乎更加玲珑剔透, 帶着通水玉琉璃護甲的手指輕輕的按壓着自己的太陽穴, 緩聲道 ︰"慌慌張張的像個什麽樣子."

翠縷看着皇後不緊不慢的樣子, 心中着急, 但是面上依舊乖巧的認錯 ︰"是奴婢失禮了."

皇後微微直起身, 目光悠遠, 輕聲道 ︰"對本宮來說, 再也沒什麽大事不好了, 皇上身體漸漸康複, 這對本宮來說是好事兒, 起碼利大于弊."

翠縷看着皇後不悲不喜的樣子, 低聲道 ︰"娘娘, 王家被皇上... 何談好事兒呢?"

皇後的母族王氏并沒有直接受到皇帝的申饬, 但是依附于王家的蠅營狗茍們全部都被發落了, 手段幹淨利落, 不難看出皇帝對王氏的不滿.

皇後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皇上沒直接動王家, 本宮已經心滿意足了, 這說明皇上還是看重三皇子的, 嫡長子的地位并沒有被動搖. 至于依附于王家的那些人, 本宮顧不了那麽多了, 如今保住自己的根基就好."

翠縷有些心驚膽戰, 皇上自病情好轉以來, 秋後處斬的大臣便有二十幾人, 震驚朝野, 發配貶低更是數百人之多, 中央地方全被涵蓋在內.

雖然沒有直接動搖王氏和鄭氏的根基, 卻是敲山震虎, 給予了莫大的警告啊.

皇後面色疲憊, 顯然這件事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打擊, 但總歸還是有好處的, 作為一個母親, 她的兒子還是好的, 前途一片光明.

皇後嘆了口氣, 輕聲道 ︰"本宮最近也不敢宣召家眷入宮了, 宮中也風聲鶴唳, 受到這樣的驚吓, 不知道父親母親都怎麽樣了."

翠縷低聲回道 ︰"娘娘寬心. 您看看玉華宮那位, 已然稱病不出了."

皇後嗤笑一聲 ︰"鄭妃是個聰明人, 只是這次确實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和本宮不同, 不躲在自己宮中, 難道還敢出來在皇上面前晃悠不成, 她現在是恨不得皇上忘記有她這個人呢."

皇後整理了一下衣擺, 站起身來, 問道 ︰"對了, 你進來時, 說發生了什麽事來着?"

翠縷看着皇後疲憊的眉眼, 有些害怕的輕聲道 ︰"皇上賜給了華妃一個封號 ︰ 祈."

皇後猛的轉頭, 瞪着眼, 嘴唇微微有些顫抖 ︰"你說什麽? 皇上已經下了旨意?"

翠縷扣頭, 不敢看皇後震驚的眉眼 ︰"是."

皇後腳步蹒跚, 神情恍惚 ︰"本宮一點都不知道..."

按照祖制, 後宮妃嫔升遷全部都應該以皇太後, 皇後的名義下旨, 未曾有過例外. 以往, 皇帝也都十分敬重皇後, 根本不曾越過皇後下旨.

之前, 妃嫔升遷, 封號的拟定, 都是皇帝提出來, 皇後選定, 給足了皇後面子, 然後由皇後下旨.

這次越過皇後, 還未曾有過先例.

這件事往小了說, 是皇帝對華妃愛寵過甚, 對皇後發洩不滿; 往大了說, 這是限制了皇後的權利, 是廢後之兆啊!

翠縷擔憂的擡起頭, 看着皇後, 糯糯的勸道 ︰"娘娘息怒, 依奴婢看, 定是那華妃仗着侍疾有功, 恃寵而驕, 魅惑皇上的, 皇上本意定不是如此."

皇後慢慢緩過神兒來, 緩緩的搖頭 ︰"華妃是什麽品格, 又怎麽會做這種事, 授人以柄."

皇後轉頭看着窗外變得陰沉的天空, 輕聲說道 ︰"本宮聽說華妃病了, 當初還不以為意, 只當做操勞過度, 現在看來, 應該是挺重的了."

翠縷輕聲說道 ︰"華妃操勞成疾, 皇上格外憐惜, 賜下封號也是有的, 定是一時着急, 忘了和娘娘您說了."

皇後苦笑 ︰"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有什麽要緊, 皇上的心思我也能猜到幾分, 廢後之心肯定不是不會有的. 三皇子不倒, 本宮就不會倒. 但是只看着這個封號便明白了, 華妃現在才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皇上這是警告本宮, 善待華妃."

祈, 求福也.

這是皇帝向上天求福, 保佑華妃的啊.

皇帝都放下了身段, 向上天求福, 別人若是惡了華妃, 便是與皇上作對, 與上天作對.

第 45 章 沈貴人

似乎真的是上天有靈, 華裳自從得了封號祈, 病情便一日一日的好轉, 雖然依舊纏綿病榻, 但是比起之前的氣息奄奄已是好了許多了.

上陽宮.

蘭芝輕手輕腳的走近殿中, 看着華裳已經醒了, 便輕聲道 ︰"啓禀娘娘, 沈貴人來訪."

華裳擡起手臂, 一旁守着的小宮女立刻便上前扶起華裳.

"沈貴人?" 華裳疑惑道 ︰"可是與本宮一同入宮的那位?"

蘭芝點頭應道 ︰"正是."

華裳點點頭 ︰"原來是她, 本宮幾乎都快忘記還有這麽個人了, 她突然來本宮這裏作甚?"

蘭芝回道 ︰"娘娘可是忘了? 沈貴人當初入宮被賜住玉華宮後殿, 是鄭妃宮裏的人, 如今鄭妃想要來探視娘娘, 可是又稱病了, 所以便特意派了沈貴人來表一表心意."

華裳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快請進來吧."

蘭芝福身應道 ︰"是."

沈貴人穿着霏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 下邊配着青煙紫繡游鱗拖地長裙, 身段微豐, 行動間自有一段韻味.

"嫔妾拜見祈妃娘娘, 娘娘吉祥." 沈貴人恭敬下拜, 聲音溫潤動聽.

華裳靠在腰後的軟墊上, 溫和淺笑 ︰"貴人免禮. 本宮如今正病着, 不能下床迎你了, 倒是本宮的失禮."

沈貴人忙道 ︰"娘娘言重, 倒是嫔妾前來打擾娘娘休息了."

華裳對着一旁的蘭芝道 ︰"還不讓貴人上座." 然後朝沈貴人笑道 ︰"我等姐妹之間哪裏用如此多禮."

蘭芝福身行禮, 伸出手, 恭敬道 ︰"貴人這邊座."

沈貴人對着華裳回禮, 便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沈貴人有些腼腆的笑着道 ︰"嫔妾受鄭妃娘娘所托, 特意來探望娘娘. 鄭妃娘娘也微染風寒, 不能出行, 雖然心中擔憂娘娘的病情, 也終是無法, 娘娘可別挑理."

華裳笑道 ︰"貴人這是說哪裏話, 鄭妃姐姐心中惦念着本宮, 本宮便已經很高興了."

沈貴人擡頭看着華裳的面色, 憂心道 ︰"嫔妾觀娘娘面色虛浮, 白中透黃, 又氣虛體弱, 太醫不是說已經大有好轉了麽?"

華裳搖搖頭, 唇色依舊帶着幾分蒼白 ︰"這已經是好多了, 前些天, 溫嫔妹妹來看本宮, 差不點沒哭出來, 都以為本宮快要不久于人世了."

沈貴人微微皺眉, 關切道 ︰"竟兇險至此? 娘娘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華裳淺笑 ︰"受皇上體諒, 也早就免了本宮的請安, 如今日日躺在床上, 且養着吧."

沈貴人也露出微笑, 柔聲道 ︰"差點忘了, 鄭妃娘娘還托我帶了禮物呢." 說罷, 沈貴人身後的兩個宮女捧着紅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盤呈了上來.

沈貴人道 ︰"鄭妃娘娘的族叔這次回京敘職, 特地帶回來了幾匹宣錦獻給了鄭妃娘娘, 娘娘看着好, 便着嫔妾送點過來給娘娘您."

華裳看着紅漆描金海棠花托盤中的錦緞, 輕柔笑道 ︰"聽說宣錦只産自宣州昌邑, 向來被贊譽'貝錦斐成, 濯色江波', 本宮看着這似乎還是金錯繡绉的宣錦, 昌邑女子百人繡三年方得一匹, 如此奢華珍貴, 到讓鄭妃姐姐破費了."

沈貴人笑容得體, 恭維道 ︰"娘娘好眼力, 這樣好的東西配着娘娘方能顯出珍貴呢."

華裳笑道 ︰"本宮如今纏綿病榻, 想要穿上這宣錦做的衣裳, 還不知哪年哪月呢, 不過既然是鄭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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