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秀女入宮 (2)

捧着茶走到皇帝的身邊, 輕聲道 ︰"皇上用茶."

皇帝接過茶杯, 卻沒動, 轉手将茶杯放在一旁的小幾上, 看了看華裳, 開口道 ︰"身子好些了麽?"

華裳垂眸淺笑 ︰"好多了, 太醫說沒什麽大礙了, 過幾天臣妾就恢複請安."

皇帝臉色放松了許多, 開口道 ︰"秋獵到了, 正好西北的戰事也打完了, 朕決定今年就不辦秋獵了, 直接西巡, 一方面巡視國土, 另一方面也在那邊接受胡人的求和. 裳兒, 想一起去麽?"

華裳怔楞了一下, 然後真的感覺到了十分的驚喜, 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期待的表情.

皇帝巡游那是真正的大事, 而且是去西北, 那邊有荒漠也有草原, 有綠洲也有山川, 作為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華裳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驚喜.

"皇上想帶臣妾去麽?" 華裳的眼楮亮晶晶的, 似乎灑滿了星光.

看到華裳期待又渴望的表情, 皇帝也覺得心情舒暢, 肯定的點了點頭道 ︰"只帶你去."

華裳又楞了一下, 若是行程中有接受胡人拜見和求和這樣的事情, 必須是要帶皇後的吧? 因為必定有宴席, 宴席必定要有能上座的女主人.

華裳有些懵懂, 輕聲問道 ︰"皇上不帶皇後娘娘麽?"

皇帝風淡雲輕地笑了笑 ︰"後宮諸事繁雜, 還得勞煩皇後, 這次西巡就算了, 若有下次, 再說吧."

華裳臉上露出了感動的笑容, 輕輕靠進皇帝的懷裏, 聲音帶着甜蜜的幸福 ︰"臣妾好高興."

皇帝垂眸, 看着華裳的發頂, 無奈搖頭, 寵溺的摟住了華裳.

不管怎樣, 她開心就好.

華裳一下子就變得十分興致高昂, 似乎這幾天的郁悶都不見了, 拉着皇帝的手暢想着外面的世界.

皇帝也由她去, 摟着華裳的肩膀, 嘴角是輕快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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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裳講到一半, 突然想到孩子們怎麽辦? 然後立刻轉頭問道 ︰"皇上, 臣妾要是走了, 那世子, 小四和媛兒怎麽辦?"

皇帝無奈笑道 ︰"媛兒太小了, 肯定不能去, 留下來嬷嬷會照顧好的. 至于世子和小四, 朕本來就打算帶着他們, 不僅他們, 王公貴族, 朕要帶走一批."

華裳雖然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 不過還是能夠接受的.

說完了孩子, 華裳就突然想起宮裏的兩個孕婦了, 話說, 今晚, 本來是要和皇帝讨論這件事的, 沒想到一個開心, 跑偏了.

華裳沉吟了一會兒, 整理了一下語言, 說起孕婦, 其實很煞風景, 但是有些問題繞不開, 不如早點說完早點了事.

華裳笑了笑, 輕聲開口道 ︰"皇上, 安貴姬懷了身孕, 您還沒去看過吧."

皇帝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然後又拉開嘴角, 柔聲道 ︰"朕有時間就去看, 不着急."

華裳抿了抿唇, 溫聲道 ︰"按理說, 懷孕晉位, 生子晉位. 玉貴嫔是高位妃嫔, 不在此列, 臣妾也不好插嘴. 但是安貴姬卻是臣妾宮裏的老人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這一胎, 皇上應該為她晉位才是."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道 ︰"怎麽突然想起這事來了."

華裳垂眸輕聲道 ︰"臣妾是一宮之主, 大小事都要經心. 安貴姬是和臣妾一同入宮的老人兒了, 這麽多年也是兢兢業業, 臣妾看着, 心下也憐惜她, 如今她能有孕, 臣妾也為她高興."

皇帝沉默地點點頭 ︰"你說得有理, 那就晉位吧, 安貴姬如今是正六品, 升一級, 從五品美人."

華裳敏感地感覺到皇帝的情緒有些低沉, 華裳用膝蓋想了想也知道原因. 這個別扭的男人自己作死還要別人安慰.

無奈一笑, 華裳只好開口道 ︰"皇上若是今天沒有和臣妾說要帶臣妾出去玩的話, 臣妾就不裝大度了."

這句話帶着幾分別扭和嬌俏, 華裳那本就美麗的面容更加又生氣, 帶着種生機勃勃的喜悅.

皇帝聞言眼楮亮了亮, 忍着微笑, 嚴肅問道 ︰"裳兒不是一向大度的麽?"

華裳偏了偏頭, 哼了一聲, 開口道 ︰"臣妾心情好的時候才大度, 若是心情不好, 那就拖着, 等心情變好了, 再大度."

皇帝被華裳的這一套歪理弄得哭笑不得, 心裏卻突然松快了下來, 嘴角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他喜歡越來越真實的她.

兩個人最後說話說累了, 相擁而眠.

第二日, 住在後殿的安貴姬接到了晉位的口谕和皇後的懿旨, 正式成為安美人.

去未央宮謝恩過後, 又來了華裳這邊謝恩.

華裳挂着溫柔的笑意, 雍容地說免禮, 安美人心中更加感激.

無論如何, 位份和地位是脫不開的, 位份越高, 她将來離她的孩子越近.

低伏做小如何? 卑躬屈膝又如何? 她只想保住她的孩子, 她自己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所在乎的人們能生活得更好.

第 127 章 出行前夕

皇帝将要西巡的消息沒過幾天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後宮的女人們也終于放棄了擠兌兩個孕婦, 将目光放到了這件今上登基以來最盛大的事件當中.

無論位份高低, 寵愛如何, 後宮的妃嫔們都擦亮了眼楮, 一個個打起了精神, 耳聽六路眼觀八方. 慈寧宮和未央宮的門檻都被踏破了, 弄得太後皇後不勝其擾.

其實妃嫔們想法很簡單, 先打聽具體消息, 然後盡量争取能跟着去!

太後年紀大了, 也不管事了. 可是皇後倒是真心無奈了, 皇帝并未和她說過這件事, 如今妃嫔們都跑來詢問, 她也只能打哈哈了.

其實, 若說誰對這件事最了解, 那無疑就是華裳了. 華裳可不傻, 她可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到處散播消息, 畢竟, 皇帝早就決定了, 後宮嫔妃中只帶她一個人.

這種相當拉仇恨的事兒還是等皇帝宣布吧.

皇帝對後宮的紛紛擾擾并不關心, 對他來說, 不過都是些女人罷了, 能有多大的風浪? 如今皇帝的注意力主要在前朝, 例如, 這次的行程都要經過哪兒? 主要負責人安排誰? 都要帶走那些皇親貴族? 要留下哪些人監國? 護送禦駕的軍隊要調派哪一支?

零零總總, 都是大事.

皇帝西巡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絕非一兩天就能定下來的.

敬王府.

作為一個被皇帝拔了牙齒的老虎, 敬王已經低調了很多年了, 但是西巡這樣的大事, 敬王這樣的人自然還是要争取的.

前朝和後宮一樣, 誰都在争取西巡的那幾個名額, 能夠跟着皇帝西巡, 不僅是公費旅游, 而且是一種榮耀, 一種象征.

西北的胡戎終于要議和了, 實質是戰敗, 皇帝去是受降的, 這樣榮耀的事兒也不是一般人都能看到的.

敬王妃懷裏抱着一歲多點的嬰孩, 臉上是母性溫柔的微笑, 擡頭看了看敬王眉頭深鎖的模樣, 輕聲開口道 ︰"妾身知道王爺倔強, 想去又不想低頭求人, 所以妾身想着, 不如遞個消息給宮中的佶兒, 問問他看看."

敬王挑了挑眉, 開口道 ︰"佶兒前幾天的确使人來說, 會跟着西巡, 也算是皇恩浩蕩了. 只是他還沒這樣的分量能夠左右皇帝的決定."

敬王妃搖搖頭, 輕笑道 ︰"佶兒尚小, 自然無能. 但是王爺恐怕忘了一個人 ︰ 祈賢妃."

敬王的眼楮亮了亮, 開口道 ︰"你的意思是... ?"

敬王妃笑道 ︰"佶兒怎麽知道皇帝會帶着他去西巡? 連大皇子都沒得着消息, 所以必定是賢妃娘娘告知他的. 這樣看來, 皇上一定和賢妃娘娘說過這事兒, 賢妃也必定是随駕的. 我們與賢妃的關系其實不錯, 問問又不打緊, 若是賢妃能提幾句, 王爺這事就算是敲定了."

敬王聞言愉悅的大笑 ︰"王妃果真是賢內助, 本王一時還真沒想到. 你這幾天請旨進宮一趟, 看看佶兒, 也和賢妃唠唠嗑."

敬王妃站起來輕輕福身, 揶揄的笑道 ︰"是, 王爺."

上陽宮, 傍晚.

華裳畏寒畏熱, 雖然現在快入秋了, 但是天氣還是帶着夏日的熱度, 所以華裳卸下了妝容, 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中衣.

芍藥從門外匆匆走了進來, 福身細聲道 ︰"娘娘, 沁淑妃娘娘來訪."

華裳聞言愣了一下, 似乎, 很久沒見到這位沁淑妃娘娘了. 久到她都快忘了這個人, 這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人.

過了一會兒, 華裳回頭輕聲道 ︰"是了, 淑妃的禁足似乎到了日子, 本宮都忘了, 真是記性不好. 服飾本宮穿衣, 蘭芝你去和淑妃說聲兒, 稍等."

蘭芝福身應是.

等華裳換好了衣裳出來, 淑妃已經坐了盞茶的功夫.

"勞淑妃姐姐久等了, 真是妹妹的不是." 華裳臉上挂着欣喜又不好意思的表情, 從內殿疾步走來, 直接伸出雙手牽着淑妃的手, 眼眸中盡是溫柔喜悅.

沁淑妃也随着站起身來, 面上帶着微笑, 卻似有愁容, 聲音依舊嬌俏 ︰"好久不曾見妹妹了, 這麽晚了還來打擾妹妹, 是姐姐的不是了."

華裳拉着沁淑妃坐下, 待她同往常一般親熱, 柔聲道 ︰"姐姐瘦了許多, 更顯弱了. 怎麽不好好照顧自己?"

沁淑妃低下頭, 眼角有些紅, 強笑道 ︰"我也不曾想到溫貴嫔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日夜憂愁, 擔憂妹妹身子, 也怕皇帝惱了我, 說到底, 是我這個一宮之主做的不好, 才導致了許多禍事."

華裳握緊了沁淑妃的手, 聲音低沉 ︰"姐姐莫要再提這些事了, 我都忘了, 恨不得一輩子都不想它才好."

沁淑妃看着華裳脆弱悲痛的表情, 知道不小心又觸到了華裳的傷心處, 內疚道 ︰"是姐姐的不是, 再不說了."

華裳扯了扯嘴角, 垂下眼眸柔聲問道 ︰"姐姐這麽晚來, 可有什麽事兒? 夜裏天氣轉寒, 姐姐應該多穿幾件才是."

沁淑妃緩緩搖了搖頭, 眸中波光潋灩, 輕聲道 ︰"沒什麽事, 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華裳看懂了淑妃眼中的悲傷, 也看出了她面容上的堅強, 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又苦又澀 ︰"受了苦, 總會懂事, 姐姐和我是一樣的."

沁淑妃慢慢轉頭, 直視着華裳, 握緊了華裳的手, 身子微微向前傾, 開口道 ︰"妹妹, 姐姐只問你一句話, 你可曾疑過姐姐?"

華裳身子僵了一下, 然後緩緩擡頭, 看着沁淑妃執拗的眼神, 閉上眼沉聲開口道 ︰"疑過, 不僅姐姐, 誰我都疑過. 姐姐, 你知道那種痛麽? 不是失去孩子的痛, 而是環顧四周, 竟發現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的那種痛."

華裳幾乎字字泣血, 沁淑妃眼眶中的淚珠終于忍不住地落下, 神情悲傷 ︰"我知道妹妹這樣想是正常的, 是應該的, 姐姐也做了心理準備. 可是, 當親耳聽到妹妹說疑過的時候, 卻還是忍不住落淚, 讓妹妹見笑了."

華裳扯出笑容, 拉着沁淑妃的手, 輕聲道 ︰"姐姐, 都過去了, 皇上也查出了兇手, 就讓這件事随着溫貴嫔的死沉埋吧, 我不想再提它了."

沁淑妃邊拿帕子擦拭着眼角邊點頭 ︰"看我, 又惹你傷心了."

華裳為了緩和一下沉重的氣氛, 轉頭吩咐身後的宮女上茶.

沁淑妃情緒依舊低落, 手輕輕的撫着自己眼角的細紋, 聲音柔順道 ︰"皇上今天去看我了, 可惜, 說的不是讓我高興的話, 到底老了, 不比以往."

華裳輕擡眼簾, 輕聲問道 ︰"皇上說了什麽惹得姐姐如此消沉?"

沁淑妃勾了勾唇, 臉上帶着幾分自嘲 ︰"皇上決意西巡, 這樣的盛事能趕上是幸運, 趕不上我也不必自怨自艾, 可是..."

華裳疑惑道 ︰"怎麽了?"

沁淑妃抿了抿唇, 繼續道 ︰"大皇子, 二皇子, 太子, 四皇子都在随駕的名單之列, 唯獨五皇子, 皇上并不準備帶去. 妹妹也知道, 溫貴嫔壞了事, 如今五皇子養在姐姐膝下, 無論我願意還是不願, 到底有一份責任. 皇上不帶我可以, 可是單單就把五皇子剩下了, 讓那孩子怎麽想? 姐姐還有什麽顏面?"

華裳聞言也是一驚, 她并不知道皇上不準備帶五皇子的事情, 按理說, 四皇子, 五皇子同歲, 一個帶一個不帶, 的确過分了.

"皇上的想法, 我們都無法揣摩, 可能皇上有別的打算, 姐姐別傷心了." 華裳只輕言輕語的安慰着, 并不發表什麽言論.

沁淑妃就是憋得難受, 如今和華裳抱怨抱怨, 倒是好受了許多.

她被禁足這麽長時間, 新入宮的妃嫔都懷孕三個多月了, 只能呆在那一方小小的世界裏, 徒勞地看着外面發生事情, 卻無力做任何事情.

這種感覺對于一直聖寵在身, 驕橫跋扈的沁淑妃來說, 真的是從未經歷過的痛苦.

沁淑妃并未在上陽宮待太長的時間, 畢竟天色很晚了, 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離開了.

華裳回到內殿, 再次卸妝, 換上中衣, 谷香站在華裳的身後, 拿着象牙梳子輕輕梳攏着華裳的長發.

蘭芝則端上了參湯, 華裳喝了幾口就不動了.

蘭芝上前收拾了, 見華裳面無表情的樣子, 輕聲開口道 ︰"娘娘, 今日見了淑妃, 可有什麽發現? 到底是不是她?"

華裳緩緩地搖了搖頭, 輕聲道 ︰"不知道. 這宮裏的人都精明的不行, 若是見一面就露出馬腳, 那也太可笑了."

蘭芝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咬着唇道 ︰"那我們該怎麽辦? 娘娘受的苦, 遭的罪難道就要這樣一日一日被消磨, 被遺忘, 被掩埋麽?"

華裳微擡眼簾, 看着銅鏡中模糊的自己, 輕聲道 ︰"不會的, 不會的."

華裳站起身來, 微微偏頭道 ︰"皇上西巡, 本宮随駕. 那背後之人見本宮不在京中, 遠在萬裏之外, 你說, 會不會露出些馬腳? 會不會有一些還沒處理掉的細節要加緊處理掉?"

蘭芝眼楮一亮, 回道 ︰"娘娘的意思是? 那人會在娘娘離宮之後有動作?"

華裳微微點了點頭道 ︰"正是. 本宮這次随駕準備帶着你和芍藥, 上陽宮的事務, 谷香, 本宮就交給你了."

谷香一向存在感十分低, 這一聽聞, 眼楮都驚訝地瞪圓了, 磕磕絆絆地道 ︰"奴婢... 奴婢恐怕難當如此重擔."

蘭芝也開口道 ︰"娘娘讓奴婢留下吧, 奴婢定然好好盯着, 揪出那幕後之人!"

華裳搖頭否決 ︰"本宮自有本宮的道理. 蘭芝和芍藥, 你們都是本宮的心腹, 人盡皆知. 若是留下你們中的一個, 那背後之人定然會小心再小心, 謹慎更謹慎, 你們畢竟是宮女, 能力有限. 但是谷香不同, 有幾個人記得你? 你溫和內斂, 卻是個內心有章法的人, 本宮一直信任你, 別人也不會過分提放你."

谷香被華裳誇贊的臉色緋紅, 慢慢擡起頭, 眸色堅定地回道 ︰"娘娘厚愛, 奴婢無以為報, 定盡心竭力, 報答娘娘知遇之恩."

華裳擡起手輕輕拍了拍谷香的肩膀, 柔聲道 ︰"你做事, 本宮一向放心. 本宮知道你家中還有一個幼弟, 正巧是上學的年紀, 南華書院一向負有盛名, 是個好去處."

谷香立刻跪下謝恩 ︰"娘娘大恩, 奴婢沒齒難忘."

南華書院是華氏創辦的書院, 已經有三百年的歷史, 中間幾經戰亂, 曾被焚毀四次.

但是有一樣東西是燒不掉的, 那是讀書人的精神, 那是文人的風骨.

在皇帝西巡這個消息轟轟洋洋的喧鬧了幾天後, 皇帝終于大手一揮, 給出了随駕人員的名單, 一時有喜有憂, 人間百态.

親王級別的只有兩位随駕 ︰ 宣成王和敬王.

郡王就多了, 共有五位, 年齡從二十歲到六十歲都有 ︰ 禮郡王, 靖郡王, 魏郡王, 衡郡王, 襄郡王.

其他皇親以及五等爵: 公, 侯, 伯, 子, 男更是數不勝數.

前朝重臣也有多人随駕, 值得一提的是任參知政事, 樞密副使, 加封太子太師, 中相羅湊并未随駕, 而是奉命監國, 再一次體現出皇帝對他的信任和看重.

而後宮之中, 華裳是唯一随駕的妃嫔.

皇子之中, 除了五皇子外, 其他皇子都奉命随駕. 宮中人大約都看出來, 五皇子這是失寵于聖上了, 捧高踩低也是免不了的了.

而公主之中, 只有大公主 ︰ 素枝公主得了這樣的恩典. 蘭嫔高興的不行, 一掃前些日子的低沉.

這份名單出爐之後, 前朝不知如何, 後宮衆人卻是各有一番心思了.

未央宮.

皇後正在為太子打點行裝, 翠縷也在一旁幫襯着, 太子立在一旁, 突然開口道 ︰"母後, 父皇為什麽不帶你去?"

皇後手中的動作一頓, 然後微笑轉頭道 ︰"後宮有兩位孕婦呢, 太後身子又不好, 母後自然要留在後宮, 顧全大局. 俨兒, 你是太子, 以後莫要這樣說話, 傳到別人耳朵裏, 不好."

太子陳俨抿着唇, 小小的孩子皺着眉頭, 顯得成熟的很, 垂下眼簾, 不甘不願地道 ︰"兒臣知道了."

皇後走到太子身邊, 為太子整理了一下衣領, 溫柔地笑了笑道 ︰"你是太子, 随駕更要格外注意, 端起架子, 但不可太高. 這一趟又有受降這樣的軍國大事, 你更要謹慎, 不出錯就是功勞了, 懂麽?"

太子乖乖地點頭應是. 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 但是母親殷切的囑咐, 他自然要應和, 做出謹遵教導的樣子.

皇後欣慰的笑了 ︰"俨兒真乖, 母後就放心了."

太子看着母後眼角的皺紋, 心裏一酸, 低下頭掩住表情.

皇後囑咐完了, 就着人送太子回東宮. 然後換了衣裳, 躺在榻上, 閉目養神.

翠縷看着皇後疲憊的樣子, 心裏也不好受, 輕聲道 ︰"娘娘, 祈賢妃如今寵愛太盛了, 真的要坐視不理麽?"

皇後扯了扯嘴角, 并未睜開眼楮, 沉聲開口道 ︰"随駕名單下來之前, 後宮諸人還在嘲諷賢妃, 流了産卻還要養着宮裏的兩個孕婦, 這命也太不好了些. 如今倒是都羨慕嫉妒恨的緊, 一個個蹦出來向本宮細數賢妃的逾越之處, 未免太可笑了些."

翠縷無奈道 ︰"朝野都有議論, 奴婢也是擔憂娘娘."

皇後睜開眼, 搖搖頭道 ︰"皇上待賢妃一向不同, 今日之事本宮也早有預料, 所以一度也防備她. 不過讓本宮吃驚的并不是祈賢妃, 而是沁淑妃."

翠縷也跟着道 ︰"的确, 皇上這次沒帶椒房宮的任何人, 五皇子不得寵也就算了, 可是華芝公主和太子殿下同歲, 皇上也沒考慮. 更別說沁淑妃本人了."

皇後勾了勾嘴角 ︰"花無百日紅, 沁淑妃也有今天? 本宮心氣總算是順當了許多. 到底沒有兒子, 翻不起多大風浪. 兩個公主能有什麽用?"

翠縷跟着笑道 ︰"沁淑妃這禁足剛解, 再也沒那個底氣和娘娘您叫板了. 以後還不是得仰仗娘娘給她口飯吃!"

皇後露出快意的表情, 語氣卻謙和的很 ︰"畢竟位列四妃, 到不致如此."

翠縷恭維道 ︰"太子殿下聰慧孝順, 娘娘将來就等着享福吧, 別人可沒娘娘這樣的福氣. 椒房二字淑妃搶了去, 可到底沒這樣的福氣能壓住."

皇後笑了一陣, 然後板起臉, 眯起了眼楮輕聲道 ︰"沁淑妃這是失寵的征兆, 那麽最大的威脅就是玉華宮的德妃和長樂宮的寧昭儀了, 大皇子, 二皇子都是太子的兄長, 雖然嫡庶有別, 卻也到底長幼有序, 不是善茬啊..."

第 128 章 西巡啓程

天子出, 車駕次第謂之鹵簿.

興貞六年九月十二, 宜出行, 皇帝起駕西巡.

華裳一大早就穿起了金黃色的宮裝, 按品大妝, 塗脂抹粉. 宮內的宮女們也忙忙叨叨的收拾東西, 将已經裝箱的行裝擡出去.

谷香手腳麻利地為華裳梳起發髻, 梳妝臺上擺着琳琅滿目的金玉首飾.

因為知道今天要出行, 華裳昨夜有些興奮地沒睡好, 一早起來, 眼楮有些澀澀的, 聲音也帶着點暗啞 ︰"蘭芝, 你去看看世子和四皇子那邊怎麽樣了? 收拾好了沒?"

蘭芝福身應是, 腳步匆匆的出門去了.

谷香一邊往華裳的發髻上插發簪, 一邊輕笑道 ︰"世子和四皇子都行事妥帖, 娘娘不必多操心的."

華裳往自己的手腕上套了個金玉镯子, 笑道 ︰"世子一向穩重, 但是小四還是算了, 沒個人看着, 他能睡到日上三竿."

谷香抿嘴笑了, 想起四皇子在床上打滾的樣子, 實在可愛.

一通忙亂過後, 世子拉着四皇子穿戴整齊地走進正殿, 向華裳請安 ︰"兒臣給母妃請安, 母妃吉祥."

華裳擡眼一看, 世子穿的是三龍金服, 更顯得高挑貴重, 小四則穿的是五龍的皇子俯視, 貴氣逼人, 讓這個胖墩也顯得有氣勢了.

華裳忍不住露出笑容, 将兩個孩子拉到自己的身邊, 笑道 ︰"都說佛靠金裝, 人靠衣裝. 穿了好衣裳到底不同."

世子露出腼腆的笑容, 俊秀的不得了.

小四則扭扭捏捏, 嘟起嘴, 抱怨道 ︰"母妃, 這身衣服穿着不舒服啦, 好緊."

華裳噗嗤地笑了, 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小四的額頭, 嗔道 ︰"你這個小胖墩, 什麽時候能長得和你世子哥哥一樣俊秀"

小四趴在華裳的膝上, 撒嬌賣萌.

華裳揉了揉小四的腦袋, 笑道 ︰"好了, 不鬧了, 時辰快到了, 我們也要提前去大正門等着. 收拾整理一番, 起駕吧."

世子和小四乖乖的站好讓宮女整理冠帶服飾, 眼楮中全是期待和雀躍.

他們都是連上京城都沒出過的孩子, 這次遠行西巡, 對他們來說, 實在是難得的盛事, 尤其對世子來說, 也許這一輩子不會再有第二次.

走出宮門, 門口已經有三個攆輿停着了, 世子先把四皇子抱上攆輿, 然後才走上了自己的攆輿, 華裳在一邊看着很欣慰.

帝駕出行必定是走大正門的, 大正門裏面是白玉石鋪成的廣場, 如今這片地方全是黑壓壓的人頭, 但是卻十分安靜.

這裏是紫禁城, 誰敢喧嘩?

華裳到的不早不晚, 皇後已經到了, 太後還未來.

華裳恭敬得福身請安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娘娘吉祥." 然後轉頭看向皇後身邊的太子, 微微點了點頭, 喊了聲 ︰"太子殿下."

皇後寬厚得笑了笑 ︰"免禮."

太子也微微點頭示意, 開口道 ︰"兒臣給賢妃母請安, 賢妃母吉祥."

太子地位非比尋常, 即使見到華裳這樣位列四妃的高位妃嫔, 也不必行禮, 點頭示意口頭上請個安就足夠了.

當然, 華裳也不必對太子行禮.

世子和小四也分別向皇後和太子見禮.

然後華裳走到皇後的身後, 安靜得低頭站着, 偶爾四處打量. 世子和小四則站到太子的身後.

皇帝出巡的車駕儀仗已經都備好了, 遠遠望去, 一片厚重的明黃色.

立在中間的儀仗整整齊齊, 偷着森嚴的龍威. 龍旗十二, 分左右, 用甲士十二人. 北鬥旗一, 用甲士三人. 布旗六十四, 各六行; 每旗用甲士五人, 一人執旗, 四人執 □□. 設五辂于大正門外. 丹墀左右布黃麾仗, 黃蓋, 華蓋, 曲蓋, 紫方傘, 紅方傘, 羽葆幢, 龍頭竿, 告止幡, 戟氅, 戈氅, 儀闳氅等, 各三行. 丹陛左右陳幢節, 響節, 金節, 燭籠, 班劍, 吾杖, 立瓜, 卧瓜, 儀刀, 镫杖, 戟, 骨朵等, 各三行. 殿門左右設圓蓋一, 金交椅, 金腳踏, 團黃扇, 紅扇. 皆校尉擎執.

華裳自出生起幾乎就沒見過這麽多男人, 更加沒有見過如此 赫的排場.

皇室總是什麽都不同的.

華裳早就聽聞這次西巡的盛大, 不說随行的皇親貴族, 武勳文臣, 單單是護送的軍隊就已經超過 7 萬人.

禁衛三千人, 京畿衛七千人, 從上京邊防調來的軍隊六萬人.

而西巡除了皇親, 臣子, 還有他們的女眷子嗣, 也包括随行伺候的宮女太監侍從, 零零總總, 總人數達到了驚人的十萬人次!

這走一趟耗費的人力, 物力, 財力都是不可想象的.

華裳輕嘆口氣, 終究她只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 這樣好的時代, 不投生男兒身, 實在可惜.

華裳注意到四處張望的小四, 眼楮中全是驚嘆和豔羨, 那雙黑亮的大眼楮瞪得大大的, 小腦袋慢慢地轉着, 渾然忘記了華裳謹言慎行的囑托, 世子陳佶也不例外.

也許這一次出巡, 會給這兩個孩子帶來不一樣的人生.

不一會兒, 華裳就聽到了清晰又肅穆的靜鞭聲 —— 皇帝到了.

"臣妾 / 兒臣 / 臣等 / 奴才參見皇上, 參見太後娘娘,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華裳随着衆人一起下拜, 可是卻完全聽不到自己口中發出的聲音, 因為周圍的聲音太大了, 铿锵有力, 帶着一往無前的忠誠與堅定.

皇帝身着一身明黃色的龍袍, 頭頂上的冠冕在清晨微光的映射下露出沉重的金色光芒, 黑色的眼眸在旒珠的背後若隐若現, 聲音洪亮深沉 ︰"免禮."

華裳木然地站起身來, 眼楮不受控制的落在皇帝的身上, 她以前似乎從未覺得, 這個男人擁有如此的權勢與魅力.

她終于明白一個人真的會發光, 萬丈光芒.

太後的明黃色攆輿跟着落下, 衆人又是一番行禮.

皇後和太後都是前來為皇帝送行的, 在衆人面前, 一副母慈子孝, 夫妻和樂的場面, 一時間羨煞旁人.

随後太後, 皇後又對華裳好一頓囑咐, 大意不過就是好好照顧皇帝, 照顧年幼的皇子公主, 等等.

華裳也都溫順地一一應了.

卯時與辰時的交替之時, 聖駕正式起行!

皇子公主以及妃嫔的銮輿離皇帝的銮駕最近, 顏色也是比較統一的黃色, 只不過分明黃還是金黃罷了.

華裳踩着小太監遞過來的小凳上了銮輿, 蘭芝拉開厚重的車簾, 華裳微微躬身, 走了進去, 端坐其中.

稍微等了一會兒, 華裳就聽到小太監尖細的聲音 ︰"起駕 ——!"

車駕銮輿都緩緩地開始移動, 辘壓在石板上的聲音很好聽, 華裳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 盡量端正的坐好.

車隊出了大正門直接就穿過上京的主幹道, 往城門走去, 七千京畿衛在城門口接駕彙合, 而六萬駐軍則是出了上京的地界才能彙合.

畢竟, 皇帝是不會允許非戰時六萬軍隊進入上京的.

古代的車駕并不是很平穩, 即使鋪了再厚的墊子, 還是會有一些颠簸之感, 華裳興奮了一會兒, 就無聊了起來.

華裳的銮輿很大, 芍藥和蘭芝都坐在華裳的下首, 輕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