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這個是我們廠的自行車停放區。”小梁對着一排整齊擺放的自行車介紹，并且驕傲地指出其中一輛嶄新的永久牌自行車是自己的。

楊婧随即收回在叮叮當當身上的目光，看向自行車停放區。

“你有自行車嗎？”小梁問。

楊婧搖頭：“沒有。”

“上班得有交通工具才行啊。”小梁皺眉說。

楊婧幹笑兩下。

接着小梁又向楊婧介紹利民食品廠的概況，然後才讓楊婧去張叔辦公室報道一下，之後楊婧跟着小梁到財務辦公室。

小梁提醒說：“一會兒我要去見張會計，張會計是張總的老婆，是城裏人，脾氣不好，她要說不用你，張總也沒辦法。”張總是指張叔。

楊婧點點頭。

兩個人順着走道，一拐彎到了財務辦公室，財務辦公室裏靜悄悄，四張實木桌子前都有人埋頭工作。

“張會計。”小梁笑着上前喊一聲。

坐在最後面的微胖女人，戴着眼鏡，面前放着一螺本子，一個算盤和一個簡易計算器，嗯了一聲，頭擡也沒擡，皺眉翻着表格。

“走。”小梁帶着楊婧走到張會計跟前，說：“張會計，這是張總新招的，老鄉楊婧，她會算賬。”

“張會計好。”楊婧不卑不亢地打招呼。

“又招，又招，天天招這些同鄉！”張會計不悅地說：“以為會寫字就會算賬，東西搞的亂七八糟，招來有什麽用！不如直接到車間裏幹活！”

楊婧一愣，去車間幹活？每天累不說，完全沒時間看孩子啊？難道她還沒上任，就要被趕到車間了？

“那張會計，我帶楊婧去……”小梁不知如何開口。

“忙死了！”張會計不高興地說，然後直接把小梁和楊婧晾在一邊，甩手将計算器扔到一邊，拿過算盤打的啪啪響，越打眉頭皺的越深。

小梁不敢作聲，準備帶楊婧到車間，讓她先從底層做起。

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麽。

“走吧。”小梁說。

楊婧未動，看了幾張會計手中的表格，忍不住開口說：“張會計，好像是倒數第三行數據錯了。”

楊婧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楊婧，連張會計也忍不住轉向楊婧，而後着重算了第三行，果然是第三行錯了，她轉頭吃驚地問：“你怎麽看出來的？”

楊婧說：“因為算賬講究的是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張會計你反複核算這一頁，肯定是這頁賬目有問題，其他行數據相着無幾，只有倒數第三行波動有些大，應該是筆誤寫錯了。”

?楊婧一說完，小梁看一眼張會計手中密密麻麻的數字，完全沒有頭緒，可是楊婧一眼看出來了，剛才他還嫌棄楊婧沒有自行車，此時發現楊婧沒有自行車但是有本事。

辦公室裏三個人直直看向楊婧，這小姑娘看着不大，長得漂亮還有點小本事，居然沒讓張會計發火。

張會計也站起身來問：“你會算賬？”

“會一點。”楊婧說。

這何止會一點，這明明是對數字很敏感嘛，張會計心頭大喜，一反剛才冷淡狂躁的态度，轉而友好打量楊婧，發現楊婧面容姣好，身體纖細，笑起來還有別樣的明豔。

小梁松了一口氣，真怕張會計不接受楊婧，他任務完不成，沒想到楊婧還真有兩把刷子，當即對楊婧另眼相看。

楊婧也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入了張會計的眼，也沒有想到一入眼就開始幹活，不過，楊婧好歹在二十一世紀是財務部的精英，這點工作壓根兒就不夠幹。楊婧很輕松地完成。

臨近中午時，辦公室所有人紛紛下班。

楊婧等着所有人都出了辦公室，趕緊沖出辦公室。

她第一天上班，不敢跑窗戶處亂看，但是她借着上廁所的名義，還是看了好幾眼叮叮當當，此時此刻不知道他們跑哪兒去了。

楊婧趕緊跑進廠區空地。

“媽……”叮叮在一顆梧桐樹下面，才剛開口，楊婧立刻沖他們“噓”了一聲，兩個小家夥連忙捂嘴。

楊婧向擺手，指着大門，然後自己快步出大門。

叮叮當當邁着小短腿，飛快去追。

楊婧走得快。

叮叮當當追得也緊。

等到四周沒有人，楊婧轉進一個胡同裏，叮叮當當也轉進胡同。

“媽媽！”

楊婧蹲下身，摟着渾身是汗的叮叮當當，親了下問：“今天累嗎？”

“不累，我們都沒有幹活。”叮叮說：“為啥會累？”

“有沒有人問你們是誰？”

“有，我說我們來這兒玩兒的。”叮叮說。

楊婧笑：“今天你們真棒！”

“媽媽你也好厲害。”叮叮說。

“媽媽你賺的錢呢？”當當軟軟地問。

楊婧笑：“一個月發一次工資，哪能一天一發。”

“喔。”

“餓了吧？”楊婧問。

叮叮當當同時點頭：“嗯。”

“走，回家做飯吃。”楊婧一只手拉一個，順着胡同向大院子走，期間楊婧問叮叮當當在她看不到他們時，他們都玩了什麽。

叮叮當當你一句我一句地說着，意思就是他們把整個廠都跑遍了。

“那渴了吧？”楊婧問。

“嗯。”兩個小家夥同時點頭。

“媽媽，我渴的都能喝一桶水了。”叮叮說。

“我能喝兩桶。”當當接話。

楊婧笑：“你們都牛，你們都是小牛牛！”

說着就到了大院子，叮叮當當确實渴了，小手捧着白瓷缸，硬是喝了滿滿一白瓷缸的溫白開水，小肚子喝的圓滾滾的。

楊婧心裏內疚，摸着叮叮當當的小臉說：“再撐一個下午，明天媽媽給你們想辦法弄個水壺帶着，渴了就喝，好不好？”

“好。”

“去玩吧。”

叮叮當當從食品廠裏撿了不少糖紙，此時楊婧在房裏做飯，他們就坐在走道玩糖紙，玩了一會兒，當當聽到對面有水聲，她爬起來，趴在欄杆上看，不過，她還沒有欄杆高，只能趴在欄杆的镂空處向對面看，随即看到了陳正。

陳正此時正在對面小水池邊洗臉，擰幹了毛巾往臉上擦。

當當睜大眼睛看對面，小聲軟軟地喃喃一句：“主任。”

這邊陳正收起毛巾和盆，摸着紮人的下巴，轉身進房間。

“主任！”當當喊。

“哪有主任？”叮叮問。

“那兒！”當當小手指着，然後放開欄杆，繞了個“凹”字走道，跑到對面拍門軟軟地喊：“主任，主任。”

正巧楊婧出來，看着當當拍別人家的門，連忙走過來，這時房門被打開，走出一個年輕男人，看着當當問：“找誰？”

“我找主任。”當當說。

“誰是主任？”年輕男人問。

楊婧賠笑着說：“不好意思，小孩子認錯人了。”

年輕男人：“沒事兒沒事兒。”

楊婧這才拉當當回房間。

與此同時，年輕男人隔壁房間的陳正正對着鏡子刮胡子，聽到有小孩子聲音，他放下鏡子打開門，樓上樓下掃一眼，什麽也沒看到，于是重新關上門。

而這時，楊婧已把叮叮當當拉起房內。

“認錯人了吧？”楊婧問當當。

當當小手撓着腦袋：“可是，就是主任啊。”

“才不是！”叮叮說。

楊婧抱着當當問：“為什麽一看到主任，就要去找他呢？”

“主任他是好人。”當當軟軟地說：“他像爸爸。”

楊婧摸着當當的小腦袋，叮叮當當雖是龍鳳胎，但是二人性格迥然不同，叮叮開朗勇敢機靈，當當是乖巧膽小卻不失慧黠，可能當當是女孩子心性，渴望被保護，上次她和孫大紅起沖突，當當找來陳正幫忙，陳正不但幫忙還給了楊婧公道，這在當當心裏植下了根，覺得陳正就是安全港灣。

這就是沒爸孩子的敏感。

“他不是你爸爸。”楊婧說。

“那我爸爸呢？”當當問。

叮叮也轉頭看楊婧。

楊婧有種無形的壓力和心酸感，不過，她向來認為事在人為，于是笑着說：“爸爸有事去忙了，等咱們賺多了錢了，爸爸差不多就回來了。”

“真的嗎？”當當問。

“真的，所以，你們要乖乖的。”

“好。”叮叮當當答應。

“那我們先吃飯，吃了飯之後，睡個午覺，和媽媽一起去上班，好不好？”楊婧凡事都和叮叮當當商量着來。

“好。”叮叮當當應着。

雖然窮，雖然物質匮乏，但是楊婧還是注重營養，做了道土豆絲，熱了兩塊餅，沖了兩碗雞蛋湯。

叮叮當當全部吃光，然後聽話地去睡午覺。

楊婧坐在床邊算全部家當，十斤面粉十個雞蛋已經開始吃了，她手上只有幾塊錢了，發工資還要等一個月，小孩子還需要營養……這可怎麽辦啊？

楊婧頭疼，穿都穿越了，為什麽老天不給她一個裝滿幼兒吃喝玩樂的空間呢，這樣至少不會餓着叮叮當當啊。

在她愁苦之時已經到下午上班時間，她趕緊把叮叮當喊醒，娘仨匆匆忙忙洗了臉，楊婧又拿了兩顆糖，塞到叮叮當當的口袋，然後說：“你們先下樓，媽媽馬上就下，慢點啊。”

“好。”叮叮先跑到樓梯口，扶着牆慢慢下樓，嘴裏說着：“妹妹，你也慢點，我來拉着你。”結果叮叮一回頭，當當不見了。

叮叮趕緊爬上樓，又看到當當往對面跑，跑到一間房拍門喊：“主任，主任。”

“妹妹。”叮叮生氣地說：“你再不乖，哥哥就生氣了。”

這時，楊婧也從房裏出來，正要去拉當當時，對面的房門開了，陳正從裏面走出來。

“主任。”當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