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喜歡蕙蕙這樣不用我操心的孩子,有主見的孩子。”丹陽郡主笑吟吟,滿面春風。

汝南侯夫人臉上那本來就不自然的笑容更是僵住了,很是難堪。

樂亭郡主其實也覺得江蕙擅自做主,對丹陽郡主不夠尊重,但汝南侯夫人來者不善,她更不能讓汝南侯夫人如了意,而且她這位做姐姐的,當着衆人的面是不會和丹陽郡主唱反調駁斥自己妹妹的,便也微笑道:“咱們這樣人家的姑娘,原該有些脾氣有些傲氣才是。若過于軟弱,遇到事便沒主意,事事仰賴長輩,倒顯得小家子氣沒出息了,夫人說對麽?”

“對,對。”汝南作夫人嘴裏發苦,強顏歡笑。

江甲眼睛很疼,方才一直倒在地上撒賴,這會兒卻知道事情不妙,不敢發出聲響,悄悄往路邊爬。

“甲大爺怎麽辦?”早有侍衛看到他了,請示道。

江蕙面色鄙夷,淡淡的道:“原來這位客人并非不請自來,而是安遠侯府有內應招待他麽?很好,把這位甲大爺一起請過去吧,讓他說說,這位客人是什麽來頭,他又是如何招待這位客人的。江家好客,若有疏漏之處,要及時彌補。”

“我的兒啊,我的嬌兒啊。”不知是誰給嚴氏送了口信兒,嚴氏扶着兩個小丫頭跌跌撞撞的從對面山坡上跑下來,大老遠的便開始哭嚎,“我的兒啊,我的嬌兒啊,你這是怎麽了啊,是誰故意要整治你啊……”

她嗓門兒響亮,既像喊,又似乎很有腔調,像在唱,聽起來可真是聒噪。

阿若蹲在水缸邊,眼巴巴的瞅着灰灰,就盼着灰灰趕緊好起來、站起來。聽到嚴氏的哭鬧,阿若皺起小眉頭,一臉嫌棄,“灰灰還在養病呀,這樣會吵到它的!”

嚴氏哭哭鬧鬧的到了近前,見江甲神情委頓,一直捂着眼睛不放,不知以為江甲是受了多重的傷呢,更是哭天搶地、喊冤叫屈,“是哪個殺千刀的把你打傷了啊,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啊……”

汝南侯夫人本來是看不起嚴氏這種潑婦的,這時看着嚴氏卻頗為順眼,幸災樂禍的想道:“這人再無賴也是江蕙的長輩,尊卑有序,江蕙再厲害,又能奈她何?”等着看江蕙的笑話。

“娘,您別哭了。”江甲臉皮再厚也知道丢人,小聲的央求。

嚴氏哪裏肯聽他的,越哭越大聲,“是誰把你打傷的,快告訴我!”

“是我呀。”阿若取出彈弓,得意的給嚴氏看,“我拿彈弓打的,是不是很準?”

“你個小丫頭,原來是你這個小丫頭!”嚴氏又驚又怒,咬牙切齒。

Advertisement

“這可不怪我。他要抓我,我才打他的。”阿若奶聲奶氣。

嚴氏心疼江甲,撸撸袖子打算過來撕打阿若,“好呀,你這個外姓小丫頭膽大包天,敢在安遠侯府打江家的少爺!看我怎麽收拾你!”

阿若嘻嘻一笑,抱住了江蕙。

江蕙雙手抱臂,涼涼看着嚴氏,嚴氏本是慣于撒潑的,但被江蕙這妙齡少女冷冰冰的看着,居然心中生寒,讪讪的停下手,“大丫頭,這是怎麽回事?怎麽能讓小孩子拿彈弓打人呢?你這個妹妹也該好好管管了……”

江蕙鳳眼微咪,“吃裏扒外、喪盡天良的賊子,才應該好好管管吧。”

“誰吃裏扒外了?誰喪盡天良了?”嚴氏一蹦三尺高。

江蕙不和嚴氏廢話,命令侍衛,“把江甲帶回去,和那不知名的客人分開詢問。詢問清楚之後,如果沒有違法行為,各回各家。如果有人違法行兇,該送交官府的,便送交官府。”

“是。”侍衛答應着,要把金五、江甲帶走。

嚴氏惶急失措,口不擇言,尖聲大叫,“你無法無天了啊,自家一點小事體,你就敢經官動府?我告訴你,我兒子可是嚴家長房長孫,金貴着呢,你就是個丫頭片子賠錢貨,你敢動我兒子一根手指頭試試?”

嚴氏的喊叫聲實在刺耳難聽,在場的衆人都被她弄得很難受。

“灰灰還在養病呀,要安靜。”阿若委屈的撅起小嘴。

江蕙順手從路邊一株不知名的果樹上摘下一顆青色的、圓圓的果子,順手向嚴氏擲過去。

她出手極有準頭,青圓果正好在嚴氏張大嘴巴的時候擲入口中,嚴氏登時張大嘴巴,瞪大眼睛,再也發不出尖銳刺耳的喊叫聲了。

這個世界安靜了。

嚴氏的兩個丫頭本能的想要過去服侍嚴氏,想要替嚴氏取下手中的青果,江蕙一道目光掃過來,兩個丫頭打了個寒噤,同時低下了頭。

“平時只聽說侯爺身上有煞氣,可我們這身份也到不了侯爺跟前,不知道這煞氣到底是什麽。今天見了大姑娘,才知道這傳聞中的煞氣是真有的,大姑娘眼神中就有……”兩個丫頭啰啰嗦嗦的,心裏都是一樣的想法。

江蕙命人把金五、江甲帶了下去,之後才命侍女将嚴氏口中的青果取出來,“怎麽吃起這果來了?這青果還沒熟,味道是澀的,吃不得。”

嚴氏又氣又急,又怒又怕,聲音發顫,“我,我要去告訴老太爺,讓他老人家替我和我兒子做主……”

“你只管去。”江蕙面罩寒霜,聲音更是清冷如冰,“我祖父若是罵我一句,或是說我一句重話,我立刻帶阿若離開安遠侯府,這輩子再也不回來!”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嚴氏呆若木雞,威脅的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丹陽郡主略一思忖,叫過心腹侍女,小聲交代了幾句話,侍女會意,“是,奴婢這便去禀告老太爺。”曲膝行禮,快步去了。

“你家這個大姑娘,脾氣是不是太大了點兒?”樂亭郡主還沒見過江蕙這種性子的侯府千金呢,頗有幾分稀奇,“祖父若是說她句重話,她就一輩子不回家了?”

丹陽郡主沖樂亭郡主使了個眼色,樂亭郡主搖搖頭,不再問了。

呆呆傻傻的嚴氏被侍女扶下去了。

汝南侯夫人也看得目旌神搖,暗暗稱奇,她畢竟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來的,現在不光目的沒有達到,還折損了人手,折了面子,心裏沒好氣,微笑說道:“江大姑娘可真是不好惹。對客人是那樣,對本家的伯母又是這樣……”

她話音未落,江蕙驀然回頭,死死盯住了她。

汝南侯夫人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名門貴婦,算得上見多識廣,被江蕙這麽看着,居然也是心跳加快,慌了神。

“江大姑娘,怎麽了?”汝南侯夫人笑得極是勉強。

江蕙一字一字,緩緩的道:“我這個人确實不好惹,因為我得道多助,連上天都是要幫我的。夫人聽說過麽?一個惡人曾經當着我的面叫嚣要殘忍的法子對付我妹妹,我憤怒之極,罵那惡人,‘你這種混賬王八蛋沒有人性,必遭天遣!’後來,那惡人果然遭了天遣,死得很慘。”

“你……”汝南侯夫臉色煞白。

丹陽郡主和樂亭郡主也為之動容。

這不就是穆王府那個萬鹗麽?一行十三人,命喪蒼岩山。

--

樂亭郡主才回到她的郡主府,項城王李颀就到了。

樂亭郡主儀态優雅走在由青石鋪就的潔淨道路上,項城王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

“颀兒,你可真心急啊。”樂亭郡主含笑道。

“姑母,不是侄兒心急,實在是……侄兒飛鴿傳書向我父王報信,我父王知道之後,氣得都吐血了。侄兒也不想驚動姑母的,可只有您面子夠大,能替侄兒向丹陽姑母求求情……”項城王低聲下氣。

樂亭郡主不由的嘆息,“唉,你父王這個急性子啊,真讓人拿他沒辦法。”

項城王惴惴不安的問道:“丹陽姑母怎麽說?”

樂亭郡主停下腳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颀兒,你老實告訴我,這件事當中,穆王府是不是有理虧之處?”

“姑母何出此言?”項城王吃了一驚。

樂亭郡主淡淡一笑,“江蕙似是有恃無恐,根本不怕把事情鬧大。颀兒,那位姑娘不是個管前不顧後的性子,雖說不上深謀遠慮,也稱得上謀定而後動。她這麽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項城王苦笑,“姑母,不瞞您說,事發當時我不在深州,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樂亭郡主擡起手,溫和的打斷了他,“江家那位大姑娘不是個好惹的。颀兒,若穆王府真有把柄在她手裏,還是息事寧人、善罷甘休了吧。”

☆、012

項城王不由的苦笑。

他又何嘗不想息事寧人、善罷甘休呢?只不過穆王府當家作主的是他那剛愎自用的父王,不是他。

樂亭郡主一笑,輕移蓮步向前走,“颀兒,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了,別的忙我可幫不上。本該留你喝杯茶的,不過,今天汝南侯夫人也去了江家,江家大姑娘來見我和汝南侯夫人的時候,有人蘊意要綁架她的妹妹。幸虧江大姑娘機警,那人沒有得逞,被抓起來了。你這做外甥的還是到汝南侯府去一趟吧,你舅母受了驚,應當安慰安慰。”

項城王聽的汗都下來了,想要解釋,“姑母,我不知道汝南侯夫人也會去江家……”

樂亭郡主腳步不停,笑得意味深長,“放心,我明白。”

項城王再三道歉解釋,樂亭郡主一笑而過,項城王心裏有事,不再多逗留,告辭離去。

樂亭郡主才進二門,她的女兒章琬琰便活潑的笑着迎過來了,“娘,您今天出門也不帶我,和小姨說什麽私房話去了啊?”

章琬琰年方二八,顏色嬌嫩悅目的鵝黃色雲錦衫子映得她膚如凝脂,面如蓮萼,俏美可人。樂亭郡主心愛這個女兒,任由她挽了胳臂,微笑道:“帶你去做什麽?你小姨家裏只有你蓉蓉小表妹,她還那麽小,你又和她玩不來。”

“誰說我和蓉蓉玩不來了?”章琬琰笑着撒嬌不依,“蓉蓉雖然小,可她的童言童語,也另有一番風味呢。”

“行,下回帶你一起去,讓你聽蓉蓉的童言童語。”樂亭郡主嫣然。

母女二人說笑着回到房中,樂亭郡主梳洗過了,另換了家常衣衫,舒舒服服坐下和章琬琰閑話家常。章琬琰問起今天安遠侯府之行可有什麽見聞,樂亭郡主笑着搖頭,“現在若告訴你,等你爹爹回來了,我還要再說一遍。不如等他回來吧。”

樂亭郡主兩個兒子章懷瑾、章握瑜都在西山書院讀書,平時不回來。每天都在家的除了樂亭郡主、章琬琰母女,就是樂亭郡主的丈夫,時任太常寺少卿的章遒章少卿了。

“好吧,等爹爹回來。”章琬琰欣然同意。

日暮時分,一位身穿大紅官服的男子走進庭院。

他年近四十,中等身材,面目俊朗,從容潇灑、不緊不慢。

“爹爹!”章琬琰笑盈盈跑過去,樂亭郡主也起身相迎,章遒一手挽了妻子,一手挽了女兒,樂呵呵的道:“方才有幾位仁兄邀我一道去喝酒,讓我給推了,就知道你們在家裏等我呢。”

“爹爹是知道回家能聽到奇聞逸事吧?”章琬琰是樂亭郡主和章遒唯一的女兒 ,在父母面前很受寵,說起話來活潑又随意。

“什麽奇聞逸事?”章遒笑着問道。

章琬琰道:“娘今天去安遠侯府了。不肯帶我一起去,小姨家的所見所聞,總是要講給我聽聽的。”

“頑皮丫頭。”樂亭郡主嗔怪。

章遒随手抹了一把臉,換了身寬大的道袍,意态悠閑的坐下,“郡主請講吧,我們父女二人洗耳恭聽。”

樂亭郡主便把今天發生的事大體講了一遍,章遒本是随着歪着的,後來卻直起身子,臉上現出詫異之色,章琬琰氣得小臉通紅,“這幸虧是他們沒得逞。要不然,江家說不定以為是娘有意要見江大姑娘,然後有人趁機去抓那位阿若小姑娘。娘差點兒不明不白的做了惡人。”

“你小姨不會誤會的。”樂亭郡主和章遒異口同聲。

章琬琰到底年輕,雖被父母寬慰着,還是生了許久的悶氣。樂亭郡主心疼女兒,跟她說想要鮮花來插瓶,哄章琬琰到花房采花去了。

樂亭郡主沖章遒招招手,章遒挪到樂亭郡主身邊坐下,“郡主把琰兒支開,是有話要問我吧?”

“我就是有些納悶,為什麽江家那個大姑娘江蕙會是這個樣子。按常理說,穆王是陛下同母弟,穆王世子傷的又重,她現在能保住妹妹就不錯了,哪裏來的底氣敢向穆王府叫板,明目張膽說出萬鹗的事?”樂亭郡主很有些疑惑。

章遒摸摸他的小胡子,“這位江大姑娘可能是要為她母親報仇……”

“為她母親報仇?”樂亭郡主失聲驚呼。

江蕙的母親就是安遠侯江峻熙的原配妻子馮夫人,這個名字已經很少有人提起,沒人願意提起……

章遒把樂亭郡主往他身邊拉了拉,小聲說道:“永城王和項城王大概是覺得丢人,深州的事他們兄弟兩個緘口不言。他倆不說,可他倆帶的侍衛有上百個,人多嘴雜,深州的事哪能密不透風?到底還是被有心人探聽出來了,我也略有耳聞。郡主,穆王世子李遄是被一個姓杜的男子給刺傷的,那姓杜的男子原本和穆王府沒有任何相幹,是被穆王府的人從街上搶回府的……”

樂亭郡主聽的都呆了。

從街上搶回府,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為什麽要搶人,怎麽搶的人,詳情我倒不知道,不過,和杜某同時被搶進穆王府的還有一名女子……”

“馮蘭。”樂亭郡主輕聲的道。

想必馮蘭另嫁杜某之後,和江蕙、阿若一家四口也是過着平靜的日子。但是,有一天他們走在街上,莫名其妙被穆王府的人抓了,一家四口,就這麽分開了。

章遒點頭,“應該就是江大姑娘的母親了。郡主,後來被李颛被杜某刺成重傷,杜某帶馮夫人逃出穆王府,一個名叫萬鹗的人帶兵緊追不舍,杜某走投無路,抱起馮夫人跳下懸崖。那懸崖絕壁筆直險峻,不知有幾千丈幾萬丈之深,跳了下去,絕無生理。江大姑娘自鄉下家裏到了深州,由張将軍陪着去了懸崖,痛哭失聲,傷心欲絕,那個不長眼的萬鹗絲毫沒把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當回事,當着張将軍的面向江大姑娘索要兇手的女兒,要回去剝皮抽筋,替穆王世子出氣。江大姑娘就是那時候放的狠話,後來萬鹗果然死于非命。”

樂亭郡主心裏涼嗖嗖的,低聲問道:“殺了萬鹗還不算完,難不成她要向整個穆王府複仇?”

章遒道:“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測罷了。”

樂亭郡主想來想去,忽然很生氣,“她和穆王府有什麽仇什麽怨我不管,可這和小妹有什麽相幹?她這麽做,不是把我家小妹無緣無故卷入到風浪之中了麽?”

章遒清了清啜子,“那個,或許她沒想給丹陽添麻煩,就是回家找爹的……”

閨女有了難處,回家找爹,這是人之常情啊。

樂亭郡主不悅的瞪了章遒一眼。

章遒道:“瞧瞧,嫁了個有前妻有女兒的人,就是這麽多的麻煩。丹陽她自己樂意啊,沒辦法,她為了妹夫,為了江家,連自身的安危都置之度外了。”

樂亭郡主臉色更不好了。

章遒呵呵一笑,“郡主你就別操這個心了。當年江家卷入廢太子謀逆案,全家被關入大牢,就等着被殺頭了。是丹陽冒險入宮面聖,替江家辯白,保下了江家幾十條人命。饒是這樣,妹夫出獄之後也沒有許諾丹陽什麽,還是要找他的結發妻子,丹陽可是一句話也沒說,無怨無悔。”

“畢竟妹夫救小妹在先。”樂亭郡主幽幽的道。

“所以說啊,人家夫妻兩個你救我,我救我,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恩恩愛愛糾纏不清樂在其中,咱們這外人管不了,幹脆就別管了。”章遒趁機勸道。

樂亭郡主悶悶的點頭。

也對,夫妻二人的事太複雜太微妙了,外人還真是沒法插手。

“我就是不服氣小妹為個不相幹的丫頭操心費事,今天我就是為了這個才去的……”樂亭郡主雖決定不管了,還是有些不甘心。

“怎麽會是不相幹的丫頭,那是妹夫的親生女兒。”章遒溫和的勸說,“有一回喝醉了酒,妹夫曾經跟我說過,狂風暴雨之夜,他狠心絕情把他的發妻、愛女趕出家門。他的發妻身子單薄柔弱,愛女才八歲,滿身稚氣,母女二人相依相偎,倉惶無助。那個場景,他回想一回,便心碎一回。”

“他還不是為了她們好?把她倆趕出家門,他獨自回京赴死。”樂亭郡主道。

“可他的發妻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他的愛女也不知道,她倆當時以為是真的被抛棄了。”章遒長長嘆氣,“妹夫對她倆總是懷着愧疚之心的。馮夫人已經改嫁,這就不說了。那個風雨夜被他硬着心腸逐走的女兒,妹夫一直想要找回來,一直想要補償。妹夫的這點兒心思連我都知道了,丹陽豈會不知?所以我勸郡主不必替小妹抱不平了,江家這位大姑娘的閑事,她管得心甘情願。”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快露面了。

☆、013

章琬琰折花回來了,樂亭郡主和章遒不再談論這件事。

“背着我說什麽了?”章琬琰問。

“不告訴你,有些事情女孩子知道得越少越好。”章遒笑。

樂亭郡主卻道:“為什麽不告訴女兒?沒什麽不能說的啊,太子巡撫江南,體察江南民情,這幾天便該回來了。淮王和潞王也會一起。”

章琬琰喜笑盈腮,“淮王表哥和潞王表哥都要回來了,真好。他們下了一次江南,一準兒有許多見聞,到時候我有新鮮故事可以聽了。”

樂亭郡主見到寶貝女兒活潑可愛的模樣甚是心喜,卻故意打趣,“淮王、潞王跟着太子是辦正經事去的,你就惦記着聽故事趣聞了,也太貪玩了吧。”

章遒嬌慣愛女,忙笑道:“要說貪玩,咱們琰兒還比不上潞王殿下呢,對不對?這次巡視江南本來沒他的事,他就是嫌在宮裏待着太悶了,想到魚米之鄉游玩,才死乞百賴硬跟着太子、淮王一起去的。太子這位堂兄也真是疼他,明知道他只會添亂,不會幫忙,居然也答應帶上他了。”

“就是就是,可不止我一個人貪玩。”章琬琰拍手笑。

他們正說着話,侍女進來禀報,說外院師爺有事求見,樂亭郡主知道是和公事有關,便催着章遒出去了。章遒到了外書房,他的幕僚莫師爺拱手施禮,道:“大人,我方才經過朱環街,看到順天府的吳推官和數名丹陽郡主的侍衛一起往穆王府的方向去了。丹陽郡主的侍衛擡着個擔架,上面有個奄奄一息的壯年男子……”

“哦?”章遒挑眉。

真沒想到,安遠侯府這麽快就找上了順天府的推官,還把那個中毒将死的金五光明正大送往穆王府了。這挑釁可真夠直接的啊。

“此事和丹陽郡主有關,和皇室王爺有關,屬下既然看到了,不敢不報。”莫師爺恭敬的道。

“莫兄有心了。”章遒笑着道謝。

莫師爺是來報信的,并沒有別的事,說完也就告辭退下了。莫師爺才走,章琬琰便從門外笑嘻嘻的溜進來了,“爹爹,我在外頭可是全聽到了啊,您甭想瞞我,也甭想丢下我。我猜您一定想悄悄去看個熱鬧,對不對?我也要去。”

章遒不由的一樂。

父女二人一拍即合,章琬琰換上她大哥章懷瑜的舊衣服,扮成一個俊俏少年,跟着章遒一起溜出家門,到穆王府去了。

到了穆王府門前一看,還真是大開眼界。穆王可是皇帝的同母弟,尊貴無比的親王,平時穆王府的門檻高着呢,尋常官員想進去拜會都不得其門而入,今天卻被人欺上門來,擡了個還剩一口氣的犯人,當衆質問是不是穆王府的。

順天府的吳推官站在地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正和穆王府的邱長史說着什麽。丹陽郡主的侍衛靜靜站在一邊,沉默不語,卻自有如山岳般的威力。最引人注目的是侍衛中間一名騎在駿馬上的纖弱少年,一襲黑袍,幽暗神秘,頭上戴着頂廣沿帽,将他的面容遮住了一大半。

“她和你一樣,女扮男裝。”章遒是微服前來的,不好太往前湊,躲在人群之中,小聲告訴章琬琰。

章琬琰用力打量了那纖弱少年幾眼,“我知道,她應該便是江大姑娘了。”

吳推官是名三十出頭、文士模樣的男子,聲音甚是清朗動聽,“……江甲為還賭債,勾結金五于青天白日偷偷進了安遠侯府,意圖盜竊。江甲、金五為安遠侯府侍衛所擒,金五畏罪想要自殺,趁人不備,服下他随身攜帶之巨毒-藥物。安遠侯府便到順天府報了案。因這江甲也是賭場上認識金五的,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他是誰家的人。下官詢問金五,金五人已昏迷,不能答話,只是偶爾低語了幾個字,似是‘永城王’,又似是‘穆王’。下官職責所在,例行公事,不得不帶着這金五過來,要請問金五此人是否和穆王府有關,是否和永城王殿下有關。還請長史大人明示。“

“盜竊,意圖盜竊。”圍觀的百姓士紳等人頻頻驚呼。

穆王府的人竟然意圖盜竊,竟然被逮了個正着,還被擡到了堂堂親王府的大門前……

“畏罪自殺。”章遒和章琬琰嘴角抽了抽。

他們從樂亭郡主那兒聽到的情形可不是這樣……

邱長史年近五旬,體态微胖,這會兒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胖臉紅通通的,“吳推官你這是什麽意思?是向穆王府質問麽?”

“不是質問,是詢問。”吳推官彬彬有禮,“下官知道來得冒昧,不過金五确實模模糊糊提到過那幾個字,所以還是想長史大人清查王府的兵丁仆從,給下官一個答複。長史大人只需告訴下官這個意圖盜竊的男子是不是穆王府的人,這應該不難吧?”

邱長史面紅耳赤。

章遒和章琬琰父女倆眼眸帶笑,很有默契的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怎麽不難?江蕙公然找上門來,既是挑釁,又是示威,令人着惱。吳推官中規中矩公事公辦發問,這邱長史若承認金五是穆王府的人,穆王府就多了個意圖盜竊被抓之後畏罪自殺的無恥之徒。若不承認呢,好像畏縮怕事似的,更是被人恥笑。

當然了,如果穆王府直接将上門挑釁生事的人綁了捆了,随意處置,那才是霸氣的做法。可對方有順天府的官員,更有丹陽郡主的侍衛,還真不是他們想綁就綁、想攆就攆的。不想講理,也得講理。

講道理這回事,好像穆王府并不擅長啊。

這事尴尬了。

--

太子和淮王、潞王一行人進了南城門。

“回家喽!”潞王興高采烈。

太子年近三十,劍眉鳳目,溫文爾雅,此時面目間似有疲倦之色,微笑道:“吵着要去江南的是你,急着要回京城的也是你。阿颢,你越大越是善變,性子根本定不下來。”

淮王和太子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今年只有十八歲,相貌比太子俊美得多,笑起來的時候明悅燦爛卻又溫暖和煦, “你啊,一天一個主意,真能折騰人。”

“豈止,阿颢一天至少有十個八個主意吧?”太子揶揄。

他語氣中有無奈,有遠途歸來的疲憊,也有難以言喻的寵溺之意。

潞王笑得有幾分無賴,“我一天之中可不止十個八個主意,不過有些念頭一閃而過,有些主意我又懶得講。若是我所有的見解全部說出來,呵呵……”意味深長的一笑,不再往下說了,讓太子和淮王自行領會。

“呵呵。”淮王給他一個大白眼。

太子莞爾而笑。

“我的見解,比我的面容更潔白更耀眼;我的想法,比我的身份更高顯更貴重……”潞王一手提着馬缰繩,一手撫着前胸,似是詩人在對月舒懷。

“我仿佛聞到了梗陽老醯的氣息。”淮王俊目含笑。

醯就是醋了,梗陽産醋,天下知名,淮王這是在笑話潞王太酸了。

潞王振振有辭,勇于自誇,“醋能消食,也能美容,可是個好東西。我對月舒懷就能讓你聞到醋的氣息,我說的該是什麽樣的金句啊?我太了不起了!”

他一邊和淮王拌着嘴,一邊滿臉期待的看向太子。

太子輕輕咳了一聲,“阿颢,你的面容潔白耀眼,你的身份高顯貴重,這是沒有疑問的。至于你的想法和見解,大哥也很想誇誇的,可實在是……”

淮王不由的粲然。

潞王是皇帝的侄子,太子和淮王的堂弟。七年前他的父王、母妃同時去世,皇帝憐他孤苦,接入宮中撫養,所以他是和淮王等皇子一起長大的,太子也和他熟識,和其他的堂兄弟大不相同。潞王聰明伶俐,頑皮淘氣,太子友愛這個堂弟,有時也會故意逗他玩兒,一本正經的開開玩笑。

潞王生着張春花秋月般美好的面龐,好看得過份了。太子和淮王都在笑,他卻陶然自得,“大哥前半句明明是在誇我的。我只聽前半句,後半句不管,裝沒聽見。”他正高高興興的說着話,忽然想起一件事,牽牽馬缰繩,往淮王身邊靠了靠,臉上帶着邀功一般的笑,“哎,五哥,我的想法也很有用的,對不對?你忘了麽,在深州的時候咱們……”

淮王含笑看了他一眼,眼眸中沒有半點鼓勵。

潞王會意的眨眨眼睛,不再往下說了。

行至集慶坊,宮中差來迎接的近衛過來行禮參見,簇擁着太子、淮王、潞王緩緩前行。一個相貌機靈、十六七歲的少年近衛湊到潞王身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潞王眼睛亮了,一拍大腿,“大哥,五哥,聽說穆王府有稀奇事,我去看看熱鬧。你們先回宮吧,不用等我。”不等太子和淮王答應,他已單人獨騎,興致勃勃的沖了出去。

“穆王府有什麽稀奇事?”太子驚訝。

淮王略一思索,道:“大哥,我過去看看。”

夜幕降臨,太子身上的倦意更濃,溫聲道:“你過去看看也好,省得阿颢惹事。穆王府是皇叔在京城的府邸,代表的是皇室顏面,在那裏胡鬧可不行。”

淮王點頭,縱馬去追潞王。

☆、014

穆王府中,永城王李穎怒拍桌案,大發脾氣,“這個江蕙實在太可惡了,欺人太甚!丹陽姑母也真是的,怎會由着這個鄉野丫頭瞎折騰!”

邱長史滿臉都是為難的神色,陪笑道:“該如何回得順天府,請殿下明示。”

永城王臉皮抽了一下,煩躁不堪的揮揮手,“什麽明示暗示的,說不認識、穆王府沒有這個人就對了!”

永城王對金五這種成事不足壞事有餘的人深惡痛絕,恨不得金五不是穆王府的人,恨不得穆王府從來沒有養過金五這樣的酒囊飯袋。

“二哥,請三思。”項城王忙上前勸說,“金五明明就是咱們王府的人,這樣混賴,有何益處?況且安遠侯府已經找上門來了,又有順天府的人在,若是矢口否認沒有這個人,豈不是認輸示弱了麽?”

“那你說怎樣?難道承認金五那個丢人的東西是咱家的,承認穆王府的人去了安遠侯府,意圖盜竊?”永城王暴怒大吼。

項城王道:“家大業大,誰家沒有個害群之馬?府裏有賊不可怕,和順天府一起細細查案就是了。若是不認這個人,才真是丢臉出醜,而且寒了其餘仆從的心……”

“就你破道理多!”永城王怒極,額頭青筋直跳,“我當着丹陽姑母的面答應了之後再理論這件事,現在金五出現在江家,見了丹陽姑母我有什麽話可說?豈不是自己打臉麽?你還好意思在這裏洋洋灑灑侃侃而談,這件事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軟弱無能,沒有在路上把那兩個村姑截住,穆王府又怎會有今天的窘迫局面!”

項城王雖是做弟弟的,被永城王當面這麽不留情面的吼罵,心中也是憤恚,淡淡的道:“是,這件事全怪我。二哥本事大,今天的事便由二哥做主吧,二哥大才,一定能完滿解決。”

永城王重重哼了一聲,帶着邱長史一陣風似的沖出去了。

永城王到了穆王府大門前的時候,淮王也追着潞王過來了。

淮王和潞王本來都是很搶眼的人物,但此時天色昏暗,衆人的目光又齊齊盯着王府門前的情形,竟然沒人注意到他倆。

永城王面紅脖子粗,聲音高亢,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你們這是有意污蔑!不知從哪裏擡一個爛人過來,便想往毀我穆王府的名聲麽?”

吳推官恭敬的行禮,“下官職責所在,例行公事,還請永城王殿下海涵。殿下,請問這位到安遠侯府意圖盜竊、當場被抓、畏罪自殺、名叫金五之人,可是貴府之人?”

“不是!”永城王一聲怒喝,如虎嘯如獅吼,震天動地。

吳推官驚得後退幾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