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熟人
“自是越嚴格越好,你不需要有顧忌,”
俞喬對待學武這事的态度,絕對比謝昀要認真。這一路過來,她最深刻的體會,就是武力的重要,一力降十會,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是你再聰明也無法解決的。
謝昀颔首,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山洞外不遠的地方,悠悠道,
“離入夜還有一個時辰,去蹲馬步吧。”
俞喬點頭,沒有再多言其他,起身就到了謝昀所指的地方,開始紮馬步。
這個地方離了山洞和火堆,飄飄白雪,很快就落滿了她的頭發,她的肩頭,就連眼睫眉毛上都沾了點兒晶瑩的冰晶,宛若冰雕的人兒。
秦述和阿貍抱着柴火回來,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俞喬為何要在雪天裏的雪地上紮馬步,這得多冷啊……
“你們進去,我一會兒進來,”俞喬眼睛未動,聲音也無太多起伏,但她的話,對秦述和阿貍來說,比什麽都有用。
他們乖乖回到山洞裏,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等她進來。
一個時辰的時間,沒有沙漏,沒有焚香,俞喬也估摸得很準,她在山洞外抖了會兒雪,進來時,那猛降的寒氣,還是讓秦述和阿貍瑟縮了一下。
“快去睡,明兒我們會很早出發……”俞喬一邊對秦述和阿貍說,一邊将木門安上,搬指頭,塞幹草,好是忙活。
“過來,”謝昀又喚俞喬。
俞喬走近,看謝昀又揚手,她就只能俯身靠近。
謝昀伸過手去,将俞喬沒能抖去的雪,用手拂去,但最後他的手落在俞喬的兩腮上,并未離開。
觸手如冰,他想俞喬全身上下應該都被涼透了,不,是冰透了。
他的雙手微微下滑,從兩腮滑到脖子,又往領口拉扯。
“你做什麽?”俞喬被凍得通紅的手,一下子抓住了謝昀的手,若不是他們之間已經建立起了幾分信任,俞喬可不只是抓他的手,而是一拳頭将他轟飛才對。
“別動!”謝昀手腕轉動,不僅想要擺脫俞喬的束縛,還出言讓她別動。
俞喬心中無語極了,但沉默了片刻,還是放開了手,就她這幹癟豆芽身體,謝昀即便發現了她是女兒身,也不大可能對她有什麽想法。
何況……很多時候,她自己也差點忘了,她曾經也是個姑娘家來着。
再接着,她就感覺到脖子多了一絲溫熱的感覺,低頭看去……這是……謝昀的紫玉。
“不要拒絕,只是借你用用……”
謝昀鎖着俞喬的脖子拉近,好讓他将系着紫玉的繩兒綁好。
為了這根綢線和麻線編成的繩兒,他裏衣的袖子都要沒了一截兒,當然,主要原因還是他……手藝太差,浪費了太多的緣故。
俞喬身體僵硬,神情也有些不自然,這樣的姿勢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就是交頸相擁,再親密不過了。
謝昀的神情卻十分專注,似乎這個系繩的活兒就是需要這麽認真,又許久,他才将自己的手從俞喬的脖子上收回,“快練功吧,感覺到極限了,就停下來。”
聞言,俞喬略有些浮動的氣息,随即沉澱了下來,“好,我先借着。”
謝昀無論讓俞喬紮馬步,還是受寒,都不可能是為了折騰她,內功是要感受到體內的氣感,這種方法,可以讓俞喬入門更容易些。
而謝昀的這塊紫玉,是玉中極品,冬暖夏涼,會養人。對內家功法的修煉,多多少少會有些助益。舍不舍得是一回事兒,他要是直言說送,以俞喬的性格是不會接受的。
俞喬很快就心無旁骛,進入了狀态。
謝昀卻在一邊兒,罕見愣神,卻不是為了這些“苦心”,而是因為……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內心了。
就在方才,他忍耐了又忍耐,才沒讓自己完全将俞喬擁在懷裏。
他忍耐,不是顧忌,不是不敢,只是怕吓到俞喬,只是不想她讨厭他。
這個聰慧絕倫,堅毅過人的少年,不知何時開始,對他有了這麽大的吸引力。
他喜歡男人?怎麽可能……謝昀被自己突然的神展,惡心到了。
俞喬專心致志,自是不知道謝昀那始終不離她的悱恻目光,更無法知道他那九轉八彎,複雜莫名的種種心思。
秦述帶着阿貍不久就睡着了,謝時倒是醒了,可他大氣兒也不敢出。俞喬和謝昀……他早該明白才對,都是心狠手辣,無所顧忌的。這樣的人……他招惹不得。
尤其這兩人都護短得要命……要他的命!
但現在,真正被“要命”的人,可不是他,而是楊昔。
消息随流民傳揚開去之後,一切都如楊昔曾經所猜測的那般,激起狂風巨浪,除了“棄暗投明”的他們四人,所有參與進來的“貴人”,無一放過,也包括被俞喬殺死的那些。
身前身後名都“敗”得一塌糊塗……
輿論将他們這些即将成為過去的“貴人”推上了風口浪尖,後悔這種情緒,以前乃至以後都不會有這次這麽強烈和深刻了。
但若要問他們,如今最恨的人是誰?不是謝昀,不是俞喬,而是楊昔為首的這四人!其中當以楊昔為最!
即便到了如此境地,他們依舊不覺得自己有哪裏錯了。只覺得被坑了,而坑他們的那個人就是楊昔!若不是他突然反水,背叛算計了他們,何至于如此。
所以消息一傳到這些“貴人”耳中,明白了厲害關系之後,他們所下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圍剿楊昔!一樣是來“狩獵”宴會的,憑什麽他們身敗名裂,楊昔卻可以置身事外,甚至還可能搏得一個“仁善”之名!
諷刺……太諷刺了!
再加上謝時失蹤,篙草原這塊地方,徹底失去了秩序……
被他們恨極了的楊昔,他的處境可以想象。
追殺他的人,可不是只有楚晉吳三國,他最危險的一次,是來自魏國的子弟,那個人……他們曾經還一起在魏京,把酒同游過。
這篙草原上,竟然沒有他容身之處了。
這一天一夜的艱難,尤甚之前被俞喬擄走的那三天。
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若不是他不甘心就這麽死去,早就躺倒,長眠雪下了。
雪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茫茫天地,已經被覆蓋上了一層白雪,俞喬紮的木門,徹底凍在洞口,謝時起來,想出去撒尿,折騰半天都沒弄下來。
“我……”叽裏呱啦……謝時要被氣死了,連這木門也欺負他啊。但他罵的惡語,混雜着京話和綿州土話,除了他自己,沒人聽得懂,他罵了什麽。
後領突然被拎住,他就如小雞一般,被抓到一邊兒,就見俞喬單手往木門一敲,“咔咔咔……”整個木門就四分五裂了。
不只是謝時,俞喬自己也有點兒傻眼,她覺得自己沒用多少力氣啊!
謝時咽了咽口水,十分為自己用土話罵人,感到明智,他也算是明白,俞喬和謝昀對他,多少算手下留情了,這一下要是用在他身上,他估計也和這木門一樣,四分五裂了。
謝昀兇殘本性不改,這個俞喬也不比他差多少啊!
但他還未能不引起俞喬注意地走出山洞,就被橫在洞口的不明物體,絆倒在地。
“我……”叽裏呱啦……
他這接連發作,沒醒的謝昀,秦述,阿貍也被吵醒了。
阿貍揉揉眼睛,“胖叔叔好吵……”
秦述也揉揉眼睛,“咦?熟人啊……”
那不明物體……可不就是楊昔了。
清晨……和俞喬預料得絲毫不差。
他或許可以不用這麽狼狽地回來,但不到絕境,不到走投無路,他總不會甘心這麽回來找俞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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