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誰信誰是傻子

他擡眸往前看去,與一雙幽深迥然的眼眸相撞,四目相對。

宇文青雲從對面走過來,眼神淩厲朝他作揖,“王爺保重。”幽遠的眸子看向他身後的人,楚無念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掌間摸着腰間冰涼的佩玉,眼角睨到身後這人的躲閃,趙止洵勾起薄唇,墨眸漾開笑意,“兩位将軍保重。”

三人稍稍點頭,便各自出宣武殿的門。

一回到車廂裏,方才還對她冷着一張臉的人,忽然就伏身到她面前,溫着聲道:“把衣衫解開,我看看。”

“不用了。”

楚無念別開臉,雙手抱着膝蓋,下巴靠在膝蓋上,長長的羽睫往下覆着,投落下一層暗影,像一只卷縮在角落裏的小貓。

趙止洵墨眸沉了下去,“寧願疼死,也不用藥?”

“疼死了正好。”

她扁扁嘴,賭氣道。

眼前這人卻是輕笑道:“真要疼死?爺可不會給你收屍,等你眼睛一閉,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把你扔了。”

“你!...”

楚無念的鼻翼來回扇着,直接将這人手裏的藥搶走,乖乖躲到一旁上藥去了。

“我沒想到他會下那麽重的手。”

她剛把藥上完,身後這人忽悠又朝她靠過來,伸手替她将衣衫拉好,見到她肩胛骨上紫紅的一片,墨眸暗了一瞬。

恍惚間,楚無念好像見到了這人失落的神色,她揚起眉眼嘲弄,“怎麽?王爺也會心生愧疚的嗎?”

心往下沉一寸,他擡起頭,潤澤的眼角漾開,眼尾卷了一抹笑意問,“若我說會,你信嗎?”

“誰信誰是傻子!”

楚無念龇牙咧嘴地瞪他。

她在宮外等得人都凍僵了,結果到頭來卻是被他利用了一場,若逮住她的人不是出身名将之後的宇文青雲,是個奸佞小人,只怕她的肩胛骨早就被震碎了。

“好,不信最好。”

他眼角卷着的笑意變深,眸底卻翻着一絲絲失落。

車廂內安靜下來,楚無念将手裏的藥瓶攥得緊緊的,坐得離他遠遠的。車子一在親王府的門口停下,她立刻蹦下馬車,朝府裏跑去。

趙止洵連馬車都還未來得及下,就聽到“啊——”地一陣慘叫聲。面色一緊,他急忙從馬車上跳下去,便看到楚無念陷入了一堆堆積了半日的積雪中,整個人動彈不得。

“跑什麽?”他怒斥一聲,緊接着,雙腿便與自己說出口的話反着來,朝她跑過去,看得楚無念眨了眨眼。

跟着車夫扒拉了好一陣,才把她從雪堆中扒拉出來。

連鼻孔裏也撲進了雪,楚無念抽了抽鼻子,不敢再跑了,耷拉着眉頭站在原地,人也不動,就站着。

往前走了幾步的趙止洵,回過頭一看,見人沒跟上來,他皺了皺眉頭,朝那還站在雪堆邊上的人問,“怎麽不走?”

這冷風吹得這麽大,她沒感覺嗎?竟還傻站着。

“走,走不動了...”

腳踝被鋒利的冰雪刮到了,她動一下都刺疼得厲害。

趙止洵白她一眼,又走回她面前,雙手一撈,将她打橫抱起抱進府裏。方才将她從雪堆裏扒拉出來,他的身上還殘留着雪漬,這人最愛幹淨,此刻卻是一句抱怨也沒有。

楚無念扁扁嘴,将他身上的雪漬一點點拍掉。

小巧的勁道透過雲紋錦袍傳到身上,趙止洵低頭看這人一眼,墨眸翻湧出笑意,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緊。

“我能問為什麽嗎?”

呼嘯的冷風從耳畔邊上刮過,楚無念小心抓着他的脖頸,用最小聲的音道問他。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背叛我。”

趙止洵亦是用最小聲的音道回她,可惜風太大,楚無念沒聽到他回的話,腦袋瓜垂了垂,她朝他的肩頭上靠去。

“罷了,爺就知道你這腦袋瓜不靈光,說了也白說。”他自言自語着,被冷風吞沒的墨眸裏卻帶着柔意。

“無念姑娘怎麽了?”

晨間還蹦蹦跳跳着出門,傍晚一回來整個人就軟趴趴地靠在了趙止洵的懷裏,雨堂倒黴蛋跑上前關切地問。

“去打盆熱水來。”

趙止洵難得溫聲地吩咐。

雨堂咋咋舌,立馬應道:“奴才這就去!”

将她放到床榻上,卷起她的褲腳,便見到瑩白的腳踝上刻着一道血痕,血跡已經凝幹了,好在傷口不算深,趙止洵替她清理完傷口,方才讓她把腳放入水盆裏。

“當心別碰到傷口。”他叮囑一聲。

楚無念盯着被凍僵的雙腳,點了點頭,不知是不是被熱水氤氲的,她的耳後根發燙得厲害,她記得書上說過,閨中女子的腳不能随意在男子面前坦露,這一生只能露給一個人看,便是自己的夫君。

她成了掖幽庭的奴仆後,便不再将這些綱常俗禮放在心上,沒人會在乎她的雙腳會不會袒露在別的男子跟前。

“女子的腳不能随便露在男子跟前,以後別輕易露給別的男子看,知道了嗎?”

頭頂上,傳來一陣叮咛聲。

楚無念怔了怔,擡起頭朝面前這身形碩長的人看去,眸光微閃,鼻尖不知為何就酸了酸。

“嗯?”

見她怔愣,他下颌繃緊,透着些許霸道和強勢。

“我知道呀。”

下一刻,她的眉眼彎了起來,笑得如夜空中垂挂的月輪一般,閃閃發光。

輕輕柔柔的聲音,在趙止洵的心口漾開一小圈漣漪,他輕哼道:“連這個都要爺提醒你。”

“那王爺...”她撇撇嘴,看着眼前這張觸不可及的臉,絞了絞手指尖,還是把想問的話咽回肚子裏,改口道:“那王爺這幾日就是在忙蕭袂的案子嗎?”

“嗯。”

他替她将腳踝擦幹,漫不經心地回着。

“沒想到那個小将軍那麽壞,還好奴婢沒跟他說實話。”楚無念低下頭,拾起地上的鞋襪,自己穿好,蹦下他的床。

腳似是沒了大礙,人又一蹦一跳地出了他的屋門。

看着那人的身影,趙止洵的眸子,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蕭袂在行刺宇文長策前是進了周後的寝宮,可他是受了旁人的指使,這個人,與他關系匪淺,也曾被他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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