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蹊跷(中)

許元姝不可置信的擡起頭,外祖父一家要走?可是……祖籍?他們一家都是京城人士,他們的祖籍就是京城!

許義靖也是一臉的震驚,道:“不可能,今天才初五,怎麽——”

他說了一半就打住了,孟柯林點點頭,道:“是皇後……她派了太監來。”

“要麽再等等?”許義靖遲疑道:“等陛下能理事,應該可以……”

孟柯林閉上眼搖了搖頭,“父親傷了手,年紀又大了,就是僥幸恢複過來也得一兩年。至于我……柳氏因皇後而死,皇後大概也沒膽子再讓孟家人當太醫了吧……”

許義靖嘆氣,臉上表情痛苦極了,“可惜我沒什麽門路,不然——”

“這樣已經很好了。”孟柯林道:“我們定了後日出發,老宅子已經盤了出去,那間藥鋪——”

孟柯林拿了契約文書出來,還有孟青川寫的轉讓聲明,遞給了許義靖,“這個應該就夠了,鋪子全在你名下,免得牽連你們。”

許義靖低着頭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連東西都是萬媽媽接的。

“唉……”孟柯林長嘆一口氣,道:“佳蘭的……我們就不來了。”

“你放心!”許義靖道:“我肯定好好照顧他們,這東西将來留給他們姐弟兩個!”

孟柯林欣慰地點點頭,走到許修志面前,“你好好讀書……将來——”

将來?申冤報仇還是光宗耀祖,孟柯林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還有元姝,”孟柯林嘆息道:“你已經十三歲了……好好照顧弟弟——”

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只是許元姝擡起頭來,最終得到的只有一聲嘆息。

舅舅跟表哥兩個待了不到一盅茶的功夫就走了,表哥甚至就說了兩句話,許元姝渾渾噩噩的跪在靈堂上,似乎已經流幹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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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剛過沒多久,太陽就偏了過去,靈堂裏昏暗極了。許元姝覺得很奇怪……明明母親在的時候,太陽能一直照到落山的,怎麽現在……

正月裏家裏死了人,來祭拜的人并不多,除了親戚就只有和尚了。

申時初,四個和尚由管家帶着,到了靈堂。

其中三個坐在角落裏便開始誦經,為首的和尚沖着許義靖行了個禮,明顯有話要說的樣子。

許義靖把他帶到了內室,許元姝跪在最靠前的位置,能隐隐約約聽見裏頭的對話。

“聽聞尊夫人是上吊自盡而亡,死的時候還穿了一身紅,怕是怨氣不小,恐怕這法事——”

許元姝一聽見這個心裏又是一陣一陣的邪火晚上冒。

這就是方外之人!心裏頭想的都是黃白之物!

“還請大師盡力而為,我再給廟裏的諸位師父一人添一套春衣可好?”

和尚嗯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有點為難,“卻不是為了這個。施主……”

“貧僧知道你心中悲切,只是這等死法,在家中停靈的日子是越短越好,湊個一七之數就可以了,再長怕是要影響家中氣運,有礙子女啊。”

裏頭許義靖“啊”了一聲,許元姝咬着下唇,難道自己猜錯了?

裏頭和尚又開腔了,“施主,貧僧的确不是為了銀錢,您想,和尚做法事都是按天算銀子的,貧僧若是貪財,這就要勸你做個七七四十九日的大法事好化解怨氣了。”

裏頭又說了什麽,只是聲音壓得有點低,許元姝只聽見什麽“燒幹淨”、“周圍鄰居”、“過年”等等言語,就看見父親帶了那和尚出來,眉頭緊緊鎖着,同萬媽媽道:“我帶他去見母親。”

許元姝看着兩人背影,眉頭也鎖在了一起。

難不成真的只能停靈七天?

沒過多久,許義靖就帶着和尚回來,這位和尚也坐在了角落裏誦經,許義靖則是給孟氏上香。

“佳蘭,是我對不起你……”

聽見這一句,許元姝的心立即就沉了下來,母親只能在家裏待不到五天了!

許元姝死死咬着下唇,無聲的掉淚。

她腦海裏全是往日跟母親相處的點點滴滴,母親臨死前還來看自己,還說病馬上就能好,可是為什麽一點端倪都沒有,她當天夜裏就上吊了呢?

許元姝想不明白這個問題。

天很快黑了下來,父親依舊說夜裏他來守着,叫他們幾個子女都去休息了。

許元姝雖然不想吃東西,也不覺得餓,但是在寒冷的冬天跪了一整天,一碗粥,就算燒得再稠也是不夠的,她整個人都有點虛弱,覺得怎麽也暖和不起來。

“姑娘趕緊去歇着吧。”玉珠心疼的說,“我給您打水去,洗了便上床暖和可好?”

許元姝點點頭,忽然就覺得外頭似乎不太對。

天已經黑了,外頭哪裏來的亮光透過窗紙照進來,明顯是在燒什麽東西。

許元姝立即就奔了出去。

院子裏起了個火堆,旁邊站着父親還有梅香。

梅香手裏捧着衣服,父親一件件燒着。

許修志比她出來的還要早,已經站在了父親的身邊,許元姝沒走兩步路,就聽見父親的聲音。

“這是你母親上……生前的衣服,早上的法師說了,要燒給她才行。”

許修志一張臉就是在火光下也能看出來蒼白無比,他從許義靖手裏接過東西,扔到了火堆裏。

衣服是紅色的,是母親上吊時候穿的那一身紅嫁衣,許元姝覺得自己眼淚又要止不住了,方才被許修志扔在火裏的,就是她親手給母親繡的鞋子。

許元姝往前走了兩步——不對!!!

不是!母親不是上吊死的!

許元姝忽然止住了腳步,心猛地跳了起來。

她只覺得眼前一陣發暈,腿軟的好像站不住。這時候絕對不能倒下,許元姝扶住了柱子,狠狠地一咬舌頭,疼痛讓她再次有了精神。

李媽媽撞死的時候,她沖進了內室,看見母親……就被放在床上。樣貌……雖然有改變,可是跟舅媽死的時候一點都不一樣!

舅媽死的時候臉是漲的,上頭滿是紫紅色的瘢痕,眼睛是凸出來的,舌頭也是吐出來的,全都是紅色,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深到幾乎進去小半個脖子,周圍的皮膚全都是紫紅色。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根本認不出來這個是舅媽。

可是母親不一樣!

母親的樣貌跟生前沒有太大差別。

臉是青白色,脖子上的勒痕也沒有那麽明顯,她的眼睛甚至是閉上的。

許元姝只覺得熱血上湧,頭一陣一陣的發昏,最重要的是那雙鞋子——

那雙在她眼前出現,又在夢裏一次次出現的鞋子!

是母親在提醒她,一遍遍的提醒她!

許元姝死死咬着唇,為什麽她今天才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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