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節

那小兒給顧客算賬的架勢，覺得确實有模有樣，想起曉雅當年連元角分都不知道，料定陸濤肯定沒有說謊。

“……但是你們看，這小學的內容簡單，所以一個人可以輔導那麽多，但是中學就不一樣了，中學課程又多又雜，往上進了高中，還要分文理科，這就更專了，所以我覺得從中學開始，一個人就不可能負責這麽多的課程，這一門是一門，也得要專才行。”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皮磊聽陸濤說完，馬上心領神會。

“我沒想讓你負責這麽多門課的意思，你就負責你的，其他的科目，我們自己會找老師。”皮磊說。

“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陸濤拿出一只手數了數，又問，“那其他科目的老師你們都找到了嗎？”

“英語有，現在就差語文了，”陳鑫嘆口氣，“我就是聯系不上語文還行的那位同學，總不能随便找個人誤了孩子吧……所以一直給空着。”

陸濤聽了一拍大腿，“我知道有一人行，以後我孩子的語文還打算指望她呢，現在我就帶你們去見她！”

陳鑫與皮磊聽了趕緊點頭。

三言兩語後已是下午一點半。

陸濤打發兒子上學去，自己則把鋪子草草收拾一番，拉上卷簾門，帶着皮磊陳鑫向市中心駛去。

“皮工，其實我要是你，就先想辦法給孩子轉個學再弄補習的事。”車上聽完皮磊細說起之前幫曉雅轉班的事，陸濤如此建議。

“之前不是沒想過，可是沒門路，此路通不了，這不才找了你？反正這樣學習我覺得和轉學的效果也差不多。”

“這可不一定，”陸濤反駁，“你可別小看了環境和群衆的力量，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的環境，孩子學習也能事半功倍，而且門路門路，有門才有路，大多時候門都是緊閉的，還得要自己用力撬開，才能看見路。”

皮磊聽了以後心裏突然有點慌。

“但也有句話叫出淤泥而不染啊，環境不行，我們就加倍努力呗，這不也是條門路？”陳鑫插了一句。

“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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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濤和皮磊雙雙點頭。

穿過西街天橋，走過喧鬧的北京路，小車暫時停在稅務局門口的停車場內。

陸濤帶着兩人下車，過了條馬路，在一間小型面包屋前停下。

“蘭姐！”陸濤向店內喚了一聲。

店主一身淺褐手織花式套頭麻花毛衣，坐在一張軟椅上，本是一手拿着一本《紅樓夢》，一手撐在玻璃櫃臺上認真到昏昏欲睡，神态如電視劇裏的林黛玉似的，模樣又像極了薛寶釵，聽見陸濤叫自己那聲後乍然回神，再一看他身旁的兩位，怔了一剎後一雙杏胡大眼立刻閃出了光芒。

“看今兒吹的是什麽風，竟把你們三人都送了來？”她雙手撫了撫微鬈的兩鬓，趕緊跑出店門迎接。

陳鑫：“我們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趙姐全名叫趙桂蘭，原是棉紡廠的工會主席，不僅與陸濤的愛人是好姐妹，與陳鑫還是高中同學。除此，她還是皮磊的小學校友。

自棉紡廠關閉後，她與自己的丈夫就離了婚，本來還有一個六歲的兒子跟在左右，因為要上小學，半年前就被前夫給帶走了。現在她獨自經營着一家面包店，一個人住，逢年過節會去陸濤家裏叨擾一番。

“讓我教令千金的語文啊？不成不成……我這才疏學淺的，恐怕不合适吧，教書應是找正經八百的老師才好……”

知道了陸濤的來意，趙桂蘭埋下頭不好意思地擺擺手。

“姐，這也沒什麽難的，其實就是把孩子扔你這兒，一周也就一兩天……孩子不會寫作業你就幫看看，有問題你就幫着回答就行了。”

陳鑫也點點頭，嚼一口面包對趙桂蘭說：“再說你以前就是語文課代表，作文也是全年級公認的好，當年其他班的同學都誇你是才女，你擔任老師，簡直當之無愧。老實說，這事之前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可就不知道要怎麽聯系你……”

“你看這是不是緣分？”皮磊感嘆，又對趙桂蘭道，“現在兩個人都推薦你，這語文老師的位置看來是非你莫屬了，你要不答應，就是看不起我、就是蔑視我們的校友情分，那我今日就賴在你店裏不走了。”

“那我姑且一試吧……”趙桂蘭看着三人飽含期待的目光，最後只有點點頭。

“好，太好了！現在人都齊了，這課我們是什麽時候開始上才好？”皮磊拍拍身上的面包屑，已經是迫不及待。

“不行啊，還差啊！”陸濤說。

“還差什麽？”陳鑫問。

陸濤輕咳一聲，“這俗話說，飯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要一步一步地做，萬事開頭難，開頭很重要，我們現在是萬事俱備，只差一個動員大會！”

“這個動員大會是做什麽的？”皮磊小聲地問了一句。

陸濤兩眼在三人間巡視一圈，又指着陳鑫說：“今晚，我們幾個，再加上你找的英文老師，就找個地兒，把以後上課的時間，地點，還有內容都确定一遍，以保證以後課程都能有條不紊的進行……”

22 四〇五〇師的成立

不足十平的面包店內，三人擠在玻璃櫃前暢言到小爐子火滅，直到店裏接二連三地來了生意，最終才由陳鑫确定了大會的時間和地點。

這日走到家門口，皮磊特地去了門口的發廊，讓老板把自己的額前發吹得蓬蓬的，還噴上了發膠，回到家後又刮了胡子，整個人身上香噴噴的，收拾得十分體面。

傍晚出門前正好撞見女兒回家來，皮磊這模樣把曉雅吓得瞪大眼睛驚呼起來。

“爸爸！你這是怎麽了？”

皮磊沒關店之前，店裏引進了一部香港TVB新片，叫《男人四十一頭家》。黃雪梅離家前看過，曉雅自然也跟着瞄了兩眼。方才她以為自己是撞見了劇裏的鄭少秋。

“爸爸是要去見幾個體面的叔叔和阿姨，所以也得穿得清爽一些。”皮磊解釋。

“哪些叔叔阿姨啊？”

皮磊向她笑笑，“反正以後你都會見到的，”又囑咐，“飯菜已經做好了，都在桌上，今晚爸爸就不在家吃飯了，你吃完後你早點寫完作業睡覺。”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大概九點後吧。”

皮磊說完，在自己穿的厚毛衣上又套上了曾經的舊工裝。

工裝在身，之前他在曉雅心底的明星形象徹底灰飛煙滅。

陳鑫家原先住在舊鋼廠的宿舍，這兩年因為宿舍拆遷，他帶着老母親住進了附近搭建的臨時板房內。此處原是一道小山坡，東西兩邊的板頂棚戶搭建起來後形成了一條獨特的小巷。這裏的住戶每逢雨季都能看見一條小溪由上而下從家門緩緩而過。雖然此處沒有正式的地名，但這裏的人都稱呼它為“龍泉巷”。

再過不久，就連這條小巷也将被逐漸拆除，因為這裏的住戶大多都将搬去城郊的新房子裏，陳鑫也不例外。

皮磊之前有問過陳鑫何時搬，說到時他不僅幫忙，還會帶人到新家燎鍋底兒。

陳鑫算一算，說那要等到後年去了。

後年就是2000年。

皮磊認為陳鑫應該明年就搬，因為明年是1999年，如此才能長長久久。可再一想，在跨世紀的時候搬家其實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還沒走到巷子口，皮磊老遠就聞到從陳鑫家裏飄來的濃郁火鍋香味。

“磊哥，大家可都等着你呢。”

一進陳鑫家裏，就見四五人圍着鐵爐子坐着。

之中除了有早上的三人，還有一位是陳老太太，另外一人坐在靠煙囪的位置，是位頭帶紫色小帽白發蒼蒼的外國大叔，正面向皮磊一展慈眉地微笑。

皮磊今日之所以穿得如此整齊，正是為了接見這位外國友人。

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都穿得十分莊重，趙桂蘭還特地用了個亮晶晶的發卡把頭發從後面束起來。

“這位是附近天主教堂的張默德神父，英語可是‘歪瑞古德’，”陳鑫向皮磊介紹說，“我把曉雅的情況告訴了他，他二話沒說就答應要幫曉雅，”又在皮磊耳旁悄聲，“神父是個老好人了，我經常免費開車送他去教堂上下班……”

皮磊聽了十分感動，趕緊走上前要與張神父握手，口裏還止不住道了兩聲“哈喽”。

張神父一起身，亮了身上黑漆的長袍以及胸前閃亮的十字架。

他握住皮磊的手用十分清晰的普通話緩緩對他說：“皮先生客氣了，我也算是半個中國人，你與我說中文就好。”

皮磊脫掉大衣，身着工裝坐在他們中間，幾人随神父恭敬地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