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章節

應付不久以後的期末考試。

這段日子皮磊忙着跑車掙錢，家裏經濟狀況也有了起色，想起陸長江的事過去了這麽久，陸濤也沒來報個信，心裏很是挂記，正和黃雪梅商量着是不是借筆錢給陸濤他們，就算陸濤不要，也要曉雅帶給陸長江。

畢竟，到今日，他們欠了陸長江的補習費已是不止六百元。

因為連續的夜班，皮磊已有一周沒見過曉雅。

他讓黃雪梅代自己向曉雅詢問起陸長江的近況，得到的回答是“陸老師那邊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那是怎樣一個好？想起陸長江固執的模樣，皮磊嚴重懷疑他到底過得好不好。

這一晚曉雅去了趙桂蘭的店裏研究語文，在她回來之前自己又要出門了。

皮磊找不到人問，只有給陸濤去了電話。

電話是陸濤的兒子接的，他說爸爸和媽媽都去學校了。

皮磊看看客廳牆上的鐘，上面時間是晚上七點四十五分，這個點小學早就關門了，況且他的兒子也早已放學回家了。

那他們會去什麽學校，莫非陸濤心血來潮上了電大不成？

皮磊想給陸濤打個尋呼問下情況，驟然才想起那家夥已經換了手機，趕緊把自己的黑色筆記本翻找出來。

“喂，皮工……”

電話那頭吵吵嚷嚷，陸濤說什麽皮磊聽不大清，只得讓黃雪梅關了電視。

“喂？陸工，我是問一下，你媽的事究竟忙得怎樣了，還需要錢嗎？”

“錢？不用不用！”陸濤忙道，“事情都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皮磊心裏松了口氣，“怎麽解決了？”

“這個啊……”陸濤哈哈笑了兩聲，“說起這事還真得感謝你閨女……”

“曉雅？她做了什麽？”

又是一陣吵嚷聲，只聽陸濤急道：“皮工，我這頭沒時間了，馬上就要上課了……反正你過來就知道了……”

陸濤那頭似乎十分繁忙，他沒再多言，只給了皮磊一個地址。

這事到底幹曉雅什麽事？皮磊十分好奇，下一秒就驅車去了陸濤那頭。

陸濤給的地址是地礦中學的原校址。

教改以後，這所中學就與市十五中合并，原校址就被空了出來，專門租給各種美術舞蹈培訓班當成排練場地。

現在陸長江就在這裏上起了自己的數學課。

“同學們注意了，老師現在要變形了……”

皮磊與陸濤走到一間教室門口，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吼，他伸頭朝教室門內一探，正好就看見陸長江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粉筆在黑板上比劃着看不懂的公式。

教室裏沒有課桌課椅，陸長江坐下弟子幾十名，全都坐在自帶的小板凳上。他們把草稿紙直接放在膝頭就跟着老師演算起來。

皮磊再一看，甚至連後門都站了不少學生，手拿一張紙邊聽課邊算。

因為陸長江說話聲音極小，陸濤特地給他配了一個挂在衣領上的麥克風，這樣無論在場多少人，他的話都能被聽清。

除此，在陸長江晚上上課的時候，陸濤兄弟姐妹中至少都會來一人幫他檢查學生們的聽課證，還有就是幫助維持課堂紀律。

皮磊見了不禁啧啧，說這裏上課的氣氛比曉雅的英語學校還要認真，規模也與那兒有得一拼。

據陸濤說，這些學生幾乎都是曉雅給招來的。

皮磊聽了大驚失色，“曉雅招來的？她能有這本事？”

陸濤：“當然有！”

皮磊：“她是怎麽做到的？”

此事還要追溯到月前——

李月娥的病被确診後，不管有多困難，陸濤還是召集親友湊了一筆錢，專門為李月娥請了一位住家護工。

護工到來當日，陸長江就逮着人家一陣詢問，最後竟然擅自就把護工給辭退了。

陸濤一問原因，才知是因為護工的薪酬太貴，陸長江覺得自己無力承擔。

“費用又不用他承擔，你爸的脾氣還真不是一般倔。”聽陸濤說到這裏，皮磊直搖頭。

“是啊，”陸濤想起也十分無奈，“可我爸就偏要說那是他借我們的，還說一次借這麽多錢，他還不起，所以不要。”

皮磊笑笑，“明明一家人，偏要說兩家話。”

于是因為這件事，陸濤的弟弟親自上門和陸長江吵了一架。

那一晚曉雅也在場，父子倆吵得最激烈的時候，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因為陸老師給她說了，一定要做完手上的習題才準下課。

陸濤弟弟的一頓胡鬧，把陸長江家裏弄得烏煙瘴氣，之後他拍拍屁股就走了，只留下陸長江一人在家裏唉聲嘆氣。

曉雅是第一次看見陸老師這般無助，原先在她眼裏，陸長江雖然年紀大，感覺卻十分精神，那一瞬她覺得老師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陸老師，其實他們就是想幫你，你答應下來就行了……”

陸長江家裏的書櫃被掀倒了，曉雅見陸長江扔了拐棍想将它扶起來，連忙扔下手裏的習題幫他重新立好書櫃，随後又幫他把地上的書重新整理進去。

父子倆吵架的內容曉雅聽得一清二楚，她不明白，困難的時候別人要施予幫助，陸老師能有什麽理由拒絕呢？而且孩子幫助父母，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你不懂……”

陸長江拄着拐杖看着地上，接連嘆好幾口氣，最後沉默起來，直到曉雅把一地舊書收拾完畢，他才悠悠道：“想當年我站在講臺之上的時候，他們哪兒敢這樣對我……”片刻又說，“要是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能再站在講臺上，讓他們看看我的本事那該多好……”

陸老師的複雜心思曉雅自然不知，在她眼裏，陸爺爺只是單純地想自食其力。

“陸老師，要不你給開個輔導班，我給你找些同學，這樣你就可以有錢給奶奶治病又不用求人了。”

曉雅本是提了一個建議，陸長江眼裏卻因此閃出了光。

原本這把年紀，當衆上課這事他都已是放棄了，今日學生一句話，又讓他重燃了夢想。

“好啊，那一切就都拜托你了……”陸長江向她小聲道謝。

答應別人的事必須得做到，否則就不要答應。

皮磊的話曉雅從小銘記在心，何況她也不忍心讓陸老師失望。

當前班裏也确實有同學想補習數學，但是因為一些關系，曉雅還是沒有告訴他們這個消息。

一來是大家都在戴老師眼皮子底下上課，如果不小心被她知道自己身後還有其他的數學老師，她一定不高興。二來是這個班裏的學生幾乎全是自己的競争對手，若是他們跟了陸老師後都變得很強，那自己不就會被比下去了嗎？

可是眼下又該去哪裏幫陸老師招攬生源呢？

曉雅想來想去，最後在那日下午她以身體不适為由請了一節課的假，跑去了五中的原生班級。

五一節假期的時候，曉雅忘記告訴小夥伴們自己要轉學的事，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去處，待他們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後，都将她标榜成了班級裏繼韓楚楚之後的最大叛徒。

“走都走了，你還回來幹什麽？”

那日班裏的三鵬四虎也在，見到一個假小子先是怔了怔，看清是曉雅後幾乎都咬牙切齒。

曉雅臨危不懼，昂頭對他們道：“我來自然是看你們有多窩囊。”

“哦！賣班求榮就不窩囊了？”有人問。

“我賣班？那班級在你們手裏又好起來了嗎？你們成天無所事事給班級抹黑，才是班級最大的恥辱！”

“你才是班級之恥！”之中有人跳出來要揍曉雅。

“等等！”三鵬四虎中的老大趙大虎阻止道，“叛徒話還沒說完，要收拾，也要等她把話說完才行。”

“想收拾我？你們別說大話了，”曉雅大笑兩聲後在第二組的第一排坐下，“你們有那個閑工夫，就應該把精力放在如何對付樓上那兩個班上，受了他們的欺負，再拿本班同學撒氣，你們還能有點出息不？別忘了，就算我轉學了，學籍可還落在這兒，我還是你們的同窗！”

衆同學：“……”

“不過嘛，你們會這麽慫也是有原因的……”曉雅沉吟片刻，“人家那兩個班的學生頭上都有人，你們不是不知道，自然也是不敢的……所以人家當黃雀，你們也就只能當只螳螂抓點小螞蚱了……”

“皮曉雅！說夠了沒有，讓你說話不是叫你來罵我的。”趙明虎喝道。

“我罵你們了嗎？我那叫比喻，是你笨，聽不出來。”

沒等曉雅說完，林東虎從衆同學中跳出來，指着她道，“大哥，別跟他廢話，這種人，直接揍！”

說完，他向曉雅揮起了小拳頭。

兩人之前都有過節，兩人對彼此也都懷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