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其名為雲

月色已濃。

堂廳之內，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一陣清風，灌堂而入，帶着夏夜獨有的芳香。

高堂上，那人手握玉盞，迎風就瞥見了那個身影。白衣女子背月而立，略施粉黛的面容清麗脫俗，朱唇輕啓間，萬物失色：

“見過太子。”

眸光輕轉，四目相望。

姚嬈進了大堂，俯身對坐在高堂上的俊俏男子行禮，聽見那人清婉好聽的聲音只是說道：“小姐免禮。”也沒有一一介紹堂下的列位。姚嬈也就起身，側身對在座的王孫貴胄行點頭之理。轉眼瞥見坐在上座的姚将軍，甜甜叫道：“爹。”那一聲還真是有些撒嬌的味道。

姚父笑道：“還真是慣壞你了，來，坐到爹身邊來。”

姚嬈走過去坐下，剛坐定就覺着別扭，自己還真不習慣這樣的場合。這會兒連頭都不敢臺，總覺着被人盯着，很是不自在。小晴拿起案上的酒壺給姚嬈滿上，這酒剛倒上就聽見太子的聲音響起：

“久聞姚将軍的愛女武藝過人，今日一見果然絕妙，來，姚姑娘在下敬姑娘一杯。”

姚嬈聞言，趕忙拿起桌上的杯子，慌亂間酒灑出了杯子，也不去管，舉杯對上太子溫潤清澈的眸子：“謝太子缪贊。”兩人舉杯，四目含笑相對，一杯清酒一飲而盡。姚嬈心想，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就是當朝太子？

那個，爹曾經要我嫁的人。那麽，現在呢……

“小晴，在座只有我一個女子。”姚嬈輕聲說道。小晴擡頭，微微一笑：“是呀，方才就察覺了，除了侍女，獨小姐一支紅花。”

“還打趣。”姚嬈輕瞋，心裏卻不是滋味起來。玉兒站在另一側，笑道：“小姐可知太子名諱？”

姚嬈微微側頭，顯然不知。玉兒微微彎腰，附耳在跟她說了什麽，只見姚嬈，掩嘴輕輕一笑。堂上的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看見白衣女子低垂着眼眸，羽扇長睫微微一顫，笑的清靈，朱唇輕啓，緩緩吐出一個字，像是自語，可看的人确是心中一動。

因為，那個字分明是“雲”，他太子蕭雲的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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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蕭雲嘴角挂上一抹笑意，仰頭将杯中甘露一飲而盡。

堂下，小晴見姚嬈笑得莫名，甚是奇怪：“小姐聽見什麽樣的名字笑成這樣？”一旁的玉兒，看着小晴，微微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嘴。誰知姚嬈卻像是來了興致，側身拉了小晴的衣袖，附耳說笑。

小晴聽了更加驚訝起來：“這有什麽好笑的？”

姚嬈卻笑得更加開心起來，聲音也不覺有些高了：“難道不有趣麽？”好在，耳邊絲竹鼓樂悅耳，眼前舞娘美姬妖嬈，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有趣？”小晴疑惑的看着姚嬈，又看了看一邊的玉兒，兩個人完全不明所以。

姚嬈微微收斂了笑意，剛要說話，就聽見一邊的姚将軍，輕聲咳嗽了一聲，姚嬈聞聲側目看去，乖乖的不再說話。

本以為就此結束這個話題了，誰知耳邊突然想起那個動聽的聲音：“小姐似乎有什麽趣事，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姚嬈聞言，驚訝撣頭，正好對上那雙溫潤的眸子，眼裏的驚訝毫無預兆的傾瀉出來，這才意識到方才的歌舞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堂上因為主人的一句話顯得分外安靜，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一言不發的姚嬈，一時顯得她分外尴尬。

可只有知者知，姚嬈是天下最不怕尴尬的人。

女子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笑意，連嘴角也是快樂的弧度：“你真的想聽？”那聲音也是毫不退縮的，退卻了初來時的不自在。

“嗯。”蕭雲似乎很有興致，微微點頭，靜待下文。

“雲。”女子輕輕吐出一個字，依舊帶着甜甜的笑意，誰知男子随意的就應了。姚嬈笑得更加開心起來，好似花園裏玩耍的小姑娘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我不是在叫你。”

蕭雲含笑看着她，一點都沒有尴尬表情，只是靜靜的等待她說下去，那一刻，姚嬈似乎意識到這個男子的不同，眼裏那濃濃的笑意也漸漸收斂。

“我是在說你的名字。”姚嬈随意的說道，所有人更加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并沒有在意，只是在意坐在一旁的爹一直一言不發。

“名字？”顯然蕭雲也不明所以。

“我可否問太子一個問題？”

“小姐請講。”

“雲可蔽日？”

“嗯。”蕭雲點頭。

“也可理解為呵護百姓。”姚嬈淺笑，可那笑意似乎會随時擴大。又聽她問：“雲可降雨？”

“嗯。”蕭雲依舊含笑點頭。

“也可理解為救民于火。”姚嬈看着他，“那雲若遇風呢？”說完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蕭雲也同樣看着她，只是沒有深思這個問題便答了。

“随風。”

兩個字，姚嬈便掩去了所有的笑意，深深的看着她。顯然這不是她想到的答案，可這個答案讓她覺得……難以言說。

這是他自身的性格麽，她不知道，也不想知。只是覺得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下文，可是已經沒有什麽下文好說的了。

她擡起頭環視所有人，淡淡的說道：“那便沒什麽好笑的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顯然有些掃興，好像被這位小姐愚弄了。蕭雲也注意到姚嬈語氣裏的不悅：“在下可是說錯了什麽，惱了小姐？”

姚嬈看着他，又低下頭：“沒有，是姚嬈自己女兒家氣量。”

明顯是生氣了。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為什麽生氣，包括姚嬈自己。

蕭雲反複思量姚嬈剛才的話，句句都是在暗示他但子之位，也句句都顯示他太子之能，只是最後那句……難道？

“在下可是應該說‘散了’。”蕭雲用接近溫柔的聲音詢問姚嬈，女子驚訝撣頭看他，心頭有什麽狠狠劃過，然後撇過頭不再看他。

她覺得自己像是耍弄把戲的小孩被人當場差穿了，不僅覺得無趣，還覺得生氣。

顯然是猜對了。蕭雲勾起唇角，看着姚嬈孩子氣的表情，也不再多說。舉起酒杯，和衆兄弟一飲而盡。

姚嬈低着頭，自顧自的又喝了一杯酒。聽見鼓樂又起，恍惚間聽見有人在說笑，也不顧那些，這貴族公子裏的風流雅談姚嬈自是知道的，太子爺唯一的寵姬——媚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