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少年阿飛

七月熱風，庭院裏卻滿眼的盛蔭似錦。

姚嬈看着院子裏消瘦的少年，一臉的無奈。

“小晴，這幾天他真的沒有說話麽？”

“是呀小姐，奴婢看他真的是個啞巴。”小晴手裏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給姚嬈扇着，今天還真是熱得人眼睛發暈，也不知道那小子是什麽做的，在日頭下一待就是半天。

“可大夫說他嗓子沒有壞呀。”姚嬈撐着頭，“興許是不想說話而已。”

“呦，奴婢可沒看出來。”小晴不滿滇高了音量，“那日我們可是費了好些功夫才救下他的，連個謝字也不想說？”

姚嬈斜睨她一眼，側頭去看那身影，依舊一動不動，不禁一嘆：“走，咱去跟他聊聊，興許熟絡了就會說話了。”

小晴撇撇嘴，這兩天他們聊的可不少了。她就看不慣那小子一臉冷漠的樣子，可偏偏小姐是個熱心腸。

“小兄弟，你不熱麽。”姚嬈讨好似的用手帕給他扇扇，少年只是擡頭看着樹冠，沒有理她。身上穿着那日管家臨時找來的袍子，有些大，帶着傷痕的胸膛裸露在外。

“我也不是壞人是不是，雖然那天你暈了，但也應該記得我不是追你的人吧。”姚嬈繼續奮鬥，“你就看在我照顧你這麽多天的份上，好歹也告訴我名字吧，我總不能叫你喂吧。”

少年轉動了一下眼珠，目光落在姚嬈有些紅撲撲的小臉上，還是沒有說話。

一旁的小晴急了：“我說你這人，知不知道好歹了，我們小姐跟哈巴狗似的勸你半天了，你有沒有耳朵啊。”

姚嬈聽到“哈巴狗”三個字，眉梢一挑，看向小晴：“你說誰呢。”

“奴婢……”小晴捂着嘴，賠笑到，“奴婢是被這小子氣糊塗了，奴婢知錯了，知錯了……”

“哼，去給我弄點涼水來，熱死我了。”

“是是是，奴婢這就去。”說着擱下手裏的扇子，就飛奔而去，卻正巧跟剛回來的玉兒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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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玉兒反應快，沒有碰掉手裏的東西：“忙什麽呢，看路。”

“對不起，玉姐姐。”小晴忙着說了一句就出去了。

玉兒走進院子，就看見姚嬈拿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給前幾天撿回來的那小子扇扇子，嘴裏還嘀咕着什麽。那樣子居然有些慈母的感覺，不免覺得好笑。

“小姐，您這是做什麽呢。”玉兒笑着走過去，把手裏的衣服放在一邊的石案上。

“沒什麽。”姚嬈停了搖扇子的手，瞥見石案上的衣服，笑道，“衣服這麽快就做好了啊。”說着拿起上面一件袍子就看了起來。

玉兒拿起姚嬈才做好的衣裳：“因為小姐要給這小兄弟趕制衣裳，所以小姐的衣服才做好兩件。”說着迎着陽光看來看，笑道，“這是今年才到的貢品，皇上賞賜下來的，真是薄如蠶翼。”

姚嬈順眼看過去：“是挺好看的，顏色也不錯。”說完拉着一邊的少年，笑道，“你瞧瞧，這套衣服也該合身了，要不要換上？”

少年看着她手裏的衣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一旁的玉兒看着這兩人，無奈的搖頭：“小姐，天氣熱，我讓他們去準備些水給他洗一洗再換吧。”

姚嬈看着他，因為他身上的傷口都是新的，所以這些天一直沒有沾水，現在大都閉合了，應該可以洗一下了。

“那就洗個澡吧，不過要小心些。”

玉兒掩嘴：“小姐什麽時候這般細心了。”

“哪有，本小姐一直都是蕙質蘭心的，好吧。”姚嬈不滿，看見小晴端着臉盆回來了，立馬問道：“小晴你說，小姐我是不是蕙質蘭心。”

“啊？”小晴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惹得一邊的玉兒咯吱咯吱的笑。這下可惹惱了姚嬈，跳起來就追着玉兒，誰知撞到了一旁的小晴，整盆涼水就這麽都潑到了姚嬈身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小姐……”小晴一副哭笑不得的看着狼狽不堪的姚嬈。玉兒上前瞧了瞧，笑道：“得，這下一齊換新衣服吧。”

姚嬈伸手擠了擠濕溚溚的衣襟，想要發作卻瞥見少年眼裏淺淺的笑意，便輕哼一聲不計較了。

晚風輕拂的時候，姚嬈換了幹淨的衣服坐在廊下吹頭發。輕薄的廣袖裙裾在晚風中美如仙畫。

“小姐，你瞧瞧。”小晴把面前的人推到姚嬈面前，一臉顯擺的樣子。

姚嬈回頭，正巧對上少年幹淨的面龐，一雙明亮的眸子只跟她的眼神交彙了一下便撇開了。

姚嬈難得一副淑女的樣子，笑道：“若不說你是我撿回來的，還以為是将軍府的公子呢。”說着還不忘伸手在他白淨的臉上捏了一下。

少年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也不像是生氣。

“真看不出來他還有幾分姿色。”小晴撇嘴。

“你呀，我該說你什麽呢，以後不要欺負他了。”姚嬈狡黠一笑，“你就當做看在他生的漂亮的份上。”

小晴臉一紅：“小姐總是這樣口沒遮攔的拿奴婢開心。”

姚嬈輕笑了一聲，說：“玉兒呢，這人都出來了，她還在裏面做什麽。”

“玉姐姐還在收拾呢。”

“收拾什麽，讓旁人弄好了。”姚嬈起身想要進屋，卻正巧玉兒走了出來，笑道，“收拾好了？”

只見玉兒的臉色卻不好，猶豫的看了姚嬈一眼，回道：“是，收拾好了。”

姚嬈察覺出不對：“你這是怎麽了，不會是像小晴似的，看見美少年就見異思遷了吧。”

一旁的小晴氣得直跺腳，卻突然聽見玉兒說：“小姐莫要玩笑了，我們怕是撿了個大麻煩回來。”說着撇了一眼小晴面前的少年，少年也正看着她。

姚嬈眉頭一簇：“這話怎麽說。”

玉兒走到少年面前，不由分說的拉開他的領子，露出後頸下方上一個奇怪的烙印，冷聲說道：“你到底是何人！”

少年低着頭沒有說話，也沒有掙紮。

姚嬈上前細看了一下：“這紋身有問題？”那日撿他回來換衣服的時候，她看見過這個紋身，但沒有在意，以為是那些混混給他烙上去的。

玉兒看着少年，蹙眉道：“這是流放的死囚才會有的烙印。”

“死囚！”小晴驚訝出聲，不可思議的看着少年，少年只是擡頭瞪了一眼她，依舊沉默不語。

姚嬈鎖着眉：“你叫什麽，想讓所有人都聽見麽。”

小晴立馬捂着嘴，只見姚嬈走到少年面前，他比自己要矮差不多一個頭，怎麽看也只有十四五歲，到底是犯了什麽王法，竟然是死囚。

少年見姚嬈一動不動的看着他，也不回避，一樣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良久，聽見姚嬈只是問：“你叫什麽名字。”

晚風乍起，吹亂了少女的長發，可那雙眼睛卻是出奇的明亮。

少年遲疑了一下，伸手慢慢拉好衣襟，緩緩開口：“阿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