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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敗乃是成功之母,先人之言果然有道理。七次失敗後,聞晚終于成功了一回。
“別人搶破頭,你一試鏡就拿下了,該說你是運氣好還是人品好?”
一桌子菜熱氣騰騰,路宜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話是感慨內容,語氣卻一如既往的淡。
聞晚挑眉:“這大概就叫厚積薄發。”
“是是是,你運氣好人品好,厚積薄發。”路宜搖頭,夾了筷子菜到她碗裏,“吃東西。”
聞晚心裏其實根本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樣輕松自如,《長命歌》的試鏡比之前幾次都讓她揪心,一是因為這部戲的制作成本大,班底和前幾次試過的組大有不同。二是……
“對了。”路宜停了筷子,“你說你在衛生間外的洗手臺前遇上了裴予?”
“嗯。”
“然後呢?”
“然後?然後他就走了。”聞晚喪氣地黯了黯臉色。她傻在原地,等他走開好久才回神。
路宜頓了兩秒,“恭喜。接下來的拍攝日子,在組裏過的開心點。”
“有什麽好恭喜的。”聞晚沒她那麽樂觀,“整個組人那麽多,我一個新人,萬一因為私事耽誤進度,還要不要過了?”
想想說的有道理,路宜呢哝哼了聲,“你經紀人那邊怎麽說?”
“剛剛過來的路上我已經和她聯系了。後天簽演員合同,她會陪我一起去。”
路宜冷哼:“她倒是輕松,對你不聞不問扔着不管,掙個角色要你自己東奔西跑,手下藝人有了新資源,又是她的業績,她從頭到尾就只用點個頭,安盛娛樂這麽好混,人人都去做經紀人算了。”
聞晚這一個月試了七次鏡,如何辛苦,路宜都是看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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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次試鏡中,有幾個是聞晚試過後覺得不合适主動放棄,然而其中有兩回,角色合适制作班底也不錯,她憑着本事,都到了要簽約的境地,最後卻被臨時空降塞來的關系戶截胡。
作為聞晚的經紀人和經紀公司,周苓和安盛娛樂不幫她拉資源也就罷,連這種到手的機會也不幫着争取,态度實在算不得好。
“她和公司的态度我能理解,我現在只希望這一次不要再出變故。”聞晚嘆了口氣。身邊朋友、同班同學,人人都為她抱不平,然而早在簽約的時候,周苓就把話說的很清楚。
她給聞晚足夠的自由,合同條款在新人中,亦是絕對的良心,唯一的要求便是,聞晚首先要證明她的價值。
比起公司和經紀人的不管不問,那兩次角色都快到手,眼見着只差臨門一腳就要成了卻突然被截胡的經歷,才更讓聞晚覺得心裏留有陰影。
“不會的。”路宜蹙眉一瞬,寬慰她,“這一次一定會順利,別想太多。”
“但願吧。”聞晚抿了抿唇,動筷吃菜。
路宜舀了碗熱湯端給她,又給自己盛了碗,一小碗很快見底,她抽紙擦了擦嘴,問:“什麽時候進組?”
“後天簽完約,我就去和老師談請假的事,要先試裝拍照之後才進組,大概還要過個幾天。”
“到時候我幫你一起收拾東西。”
“好。”聞晚捧着湯碗點頭,沖路宜笑。
路宜沒說話,淺淺揚唇。她們從小相識,她最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眉眼彎彎,明明是亮而有神的大眼睛,偏偏能彎成皎皎月牙,特別有感染力。
聞晚喝完湯放下碗,問起路宜的事:“你前些天不是說要跟組嗎?情況怎麽樣了?”
“那個啊。”路宜表情微斂,恢複了一貫淡淡無趣的樣子,“原本是打算跟個組學習實踐一下,不過因為種種原因放棄了。最近接了個工作室的活,三十六集的劇我負責寫其中六集。”
頓了頓,補充一句:“這一次有編劇聯合署名。”
聞晚眼睛一亮:“厲害!等以後六一你成了知名大編劇,我就可以抱你大腿演女主了!”
路宜挑了挑眉。
聊閑話時間過得飛快,天色漸漸黑透,結了賬,兩人手挽手走了兩條街消食散步,才攔下的士回住的公寓。
聞晚和路宜是央戲同一屆的,只是一個念表演系,一個念編導系。
入學後在宿舍住了半個學期,路宜不愛與人交際,和寝室的室友們關系雖然不差但也說不上多好,為了更自在些,索性搬了出來。沒過多久聞晚也緊随其後住進了路宜的公寓。三間房,兩人各占一屋,剩下的便當做書房用了。
到家各自洗漱,準備睡覺前,在浴室卸妝洗臉的路宜揉着臉上的泡泡,想起什麽,探頭喊了聞晚一聲:“我房間櫃上那盒藥妝眼霜沒拆,你帶去用。你忍忍那個味道,消黑眼圈真的很管用。”
聞晚沒多說,點點頭推門進了路宜的房間。她的房間整理得很幹淨,有股清淡偏冷的香味。
在櫃子上找到一盒沒拆封的眼霜套裝,聞晚拿在手裏細看,轉身一不小心撞上書桌,厚厚一摞資料和書籍,嘩啦掉了一地。
她放下手中東西,蹲下一本本撿起,依原樣放回桌上時,驀地動作一頓。
路宜聽見聲音進來,臉上的泡沫洗幹淨,顯得比平時白了好些。
“怎麽了?”
“你還留着這些?”聞晚晃了晃手裏的兩本東西,從一堆書與資料中抽出來的的,畫風明顯不一樣。
“哦。你知道我不喜歡扔東西,反正放着也不占地方。昨天寫東西的時候找資料,正好翻到,就随手翻開看了看。”
路宜接過一本掂在手裏,封面上有六個人,左上角有個标志——‘s.t’。
她們還在讀中學的時候,這個取star之意的六人組合‘s.t’紅極一時,風靡萬千少女。
“解散的時候鬧得沸沸揚揚,最後一場演唱會上多少小姑娘哭的泣不成聲。”路宜掃了眼六人之中的裴予,“三個退出娛樂圈回歸普通人生活,最坎坷的裴予解約風波鬧了那麽久,現在簽了新公司重新出發,其餘幾個也有了各自的發展……”
時過境遷,都不容易。
聞晚盯着封面笑了下,沖路宜挑眉,只回了前半句:“我可沒有像那些小姑娘一樣哭的泣不成聲。”
路宜失笑說是,“你哪是一般小姑娘,你怎麽會哭。”
厲害着呢,從小到大哭的次數一只手就數的過來。當初高考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時候,卯着勁以那一屆文化分藝術分雙第一的成績考進央戲。現在要踏進娛樂圈了,連老天爺也聽到了她的心聲,白天的試鏡竟然讓她遇上裴予,她還親了他!
換做一般人,到這裏大抵也圓滿了。
聞晚把書放回原位,捧起杯子,語帶感慨:“你這套周邊寫真雜志還是他們剛出道的時候發行的吧?隔了這麽久乍一看到,總覺得有點悵然。”
當初因為她喜歡,路宜陪着她追了一段日子,然而她保留的那些周邊,除了有紀念意義的,此外大多數都已經找不到了,路宜這反而保存得完好無損。
“別感慨了,回房早點睡。”陪着悵然幾秒,路宜把書往桌上一扔,拍了拍聞晚的臉,“養好皮膚要緊,女演員。”
周苓最初得知聞晚要參演《長命歌》時驚訝不小,有幾秒時間以為自己耳鳴聽錯了,返神之後很快消化了這件事,但直到帶着聞晚和劇組方面簽下合約,才終于有了真實感。
聞晚其實也緊張,半懸着的心在蓋章落定那刻總算堪堪放下。
合約簽完了了一樁心事,一天沒課,聞晚便不打算回學校,讓周苓在半道放下她,直奔橫山路。
橫山路18號位于這片別具一格的高檔風情小區最末,兩層半的小洋房,二樓供應茶點飲品,一樓立櫃滿滿,全是唱片和書籍。
這家私人書棧以會員帶會員的方式經營,客人不多,老板是個很潮的四十歲男人。路宜是這裏的常客,聞晚比較少來,這兩個月因為試鏡的緣故,已經許久沒有來過。
輕車熟路地繞着唱片區轉了幾圈,聞晚的視線霎時定住。頓了幾秒,她走上前踮起腳抽出那張黑金色的cd,視線落在封面上,目光怔怔,出神良久。
擡手摸了摸封面,塑料盒保存良好,略有摩挲過的痕跡,半新不舊,背面條形碼之下印着幾行數字,最底下是發行日期。
那時候她還在念中學,如今一轉眼,已經大三,再有一年就要畢業了。
時間過得太快了。
思緒飄得有點遠,出神之際,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讓一下。”
聞晚吓了一跳,一擡頭,愣住。
櫃與櫃之間,過道稍顯狹窄,她正正好攔道當中。她卻忘了讓開,微愣着低頭看了看手裏cd封面上的六個人和左上角的“s.t”标志,繼而擡頭看一眼旁邊的高個子男生,再低頭看封面,又擡頭看他。
他帶着口罩和帽子,擋住了大半張臉,但她一眼就認出來了。被遮擋住的五官,每一處她都能想象得出,高挺的鼻梁,薄到總是讓人不自覺想起‘薄情’二詞的嘴唇,還有此刻令她怔愣的,尾部微微上挑的一雙桃花眼。
帽檐不低,能看到眉毛,裴予眼底疏淡一片,不耐皺眉:“你擋路了。”
聞晚這才反應過來,微愕着退後兩步,背靠上另一面立櫃,眼睜睜看着他從面前走過。
裴予拿着幾本書和cd去櫃臺結賬,待聞晚反應過來,他已經走出洋樓大門。她急急忙忙付了錢,小跑追上去。
“等一等!”
大步行去的身影頓了頓,果真停下。他回頭看來目光平而沉,教聞晚莫名心慌。她抿了抿唇,将手裏的cd遞過去。
“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裴予的視線從她臉上緩緩下移,落在cd封面上。
“過去的舊東西,沒有意義。”
他的聲音輕的像幻覺,然而卻是真實發生的。
聞晚的心‘噗通’用力跳了一下,連同耳內鼓膜,突突灼熱,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一時刻。手裏這張cd,是‘s.t’初出道的那年發行的第一張唱片,細細數來,迄今已經過去了七年多。
她張了張唇想說話,心裏一堆東西擠到嘴邊,卻無法變成真切的哪怕一字一句。
确實很久,‘s.t’不複存在,物非人亦非。他早已不是十七歲的青澀少年,盡管桀骜依舊,然而幾經合約糾紛浮浮沉沉,頂峰期人氣消耗殆盡所剩無幾,這一路不知磨掉了他多少傲氣棱角。
對于去掉偶像光環,已然朝着演員進發、重新開始的他來說,這些過去的舊東西……
或許真的并不美好。
聞晚忽然有點讨厭自己的莽撞。她身子僵僵,滞鈍着收回手。
cd另一端突然被扯住。
裴予微微蹙着眉,從她手裏拿過cd,另一手示意:“筆。”
如果有鏡子,便能看見聞晚臉上滿滿的呆怔。她錯愕着從背包裏掏出遞給他,就見他低下頭,認真又細致地走筆簽下名字。
遞還給她的時候,似是想要對自己鋒頭一轉,突然簽名的舉動有所解釋,他抿了抿唇,說:“當然,有沒有意義,這一點因人而異。”
臨轉身前,他低眸再次掃過她手裏那張cd,停頓了好久才扔下一句:“這張唱片的第三和第六首歌,很好聽。”
聞晚站在原地,看着他走遠,上了大門外的那輛保姆車,看着車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裏。
就像當初解散前的最後一場演唱會,她在臺下目送,看他背對全場,一步一步走回舞臺中央。那時候他和其他隊友一起,轉回身面對所有人,站在各自的升降臺,下沉到舞臺底部。因為他說不希望告別舞臺,是讓到場的大家看着他們的背影結束的。
——但他不知道,對于粉絲來說,告別的樣子無論何種姿勢,其實都是令她們淚流不止的背影。
聞晚記得很清楚,她和其他人不一樣,在一片哭聲中,她壓根沒有掉眼淚。她只是在那個當下,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
如果距離,是臺上臺下,是鎂光燈和陰影區,是偶像和粉絲……那麽,她想站到他能看到的地方。
觀衆席太黑了,她想站到能看清他表情的地方,想在他轉身的時候,擁抱他每一個背影。
洋樓前的院子很安靜,捧着機車雜志看得認真的老板沒有對這邊投來絲毫關注。裴予已經走了很久,聞晚仍站在原地,一步未動。
她微微低頭,捏緊了手中留有他簽名的cd。
心裏有股難言的情緒,誰都不懂。
喜歡裴予,很喜歡他。
——誰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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