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雖然沒怎麽下過廚,但用天然氣還是能燒幾道小菜,可惜古代沒有天然氣,自然多有不便。小時候跟着外婆,見過她拿柴火燒大鍋飯,這會兒倒騰半天,卻還是不像樣子。
張子初嘆了一口氣,喊了廚子前來相助,終于是把火點燃了。接下來要怎麽做菜,卻不給廚子開口的機會。他命人拿了蒸籠來,又攆人出去,只留下一個燒火的小厮。
好在他也喜歡這東西,雖然現代的時候覺得麻煩不曾做過,但自己曾經好奇看過制作方式。
想了半天,他忽然想起,這會兒沒有調料也是無用。他喊了常春前來,說了一大堆配料的名字,卻不想廚子和常春都愣在原地。
“少爺,這些東西不能做菜啊。”
“是啊,這些有的是藥材,還有幾樣東西都不曾聽過。”
張子初皺了皺眉,想這些東西不過是尋常之物,在古代大約是有別的叫法,又或者用途還不曾被發現。
他想來想去,決定自己去買,省得說不清楚。他也顧不得一身灰頭土臉的,令人人熄了竈臺的火,便要往大街上去。
常春攔在他面前,急道:“少爺,你是要去哪?”
“我說的東西你們不知道,還是我自己去買吧。”
常春連忙道:“少爺,小的不知道昨天您和将軍發生什麽事,但不管如何,在他身邊總是危險的。您聽小的一句勸,不若就別往那邊去了。您的委任狀還不曾下來,若在再往将軍府湊,指不定人家怎麽編排您。”
張子初看着他,這個林如晉安排在自己身邊的棋子,當真極少幹涉他的事。忍到如今真是難得,終于還是露出狐貍尾巴。
“你再多言,我就令人把你送回山北。”
常春吓了一跳,不敢再說,只好道:“少爺,你要做什麽菜,不若告訴廚子,讓他們動手即刻。即便您要親自做,也不必出去買這些東西,只要和采買的人說一聲便是。至于那沒聽過的,不若你和采買的再詳細說說,興許他聽說過也未可知。”
他的話聽起來也不是沒有道理,張子初再看看自己的手腳,都沾了不少灰,衣袖上也有。若是梳洗了出去,難免要半天功夫,眼下也等不得。
他喊了采買的人來,一一吩咐了,果然還是缺兩樣東西。他又仔細描述一番,采買的人點了點頭,便道:“少爺放心,若有在藥材鋪或是街市上見着,定然買回來。”
張子初揮了揮手,便往屋裏去了,他也不讓常春跟着,只随手挑了一件舊衣物換好。
剛才為了把火點着,狼狽至極,頭發也燒了幾縷。他不做多想,拿過剪子就把燒着的部分剪了,又小心的埋在門前的小土堆裏。
古人講究的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毀。他也不想被人看到自己随意剪發,不然又要惹出偌大閑話來。
這麽折騰畢了,他又走到廚房,見吩咐好的兩尾魚都已就位,便安下心。
他讓人把魚殺了,等采買回來,就又把衆人攆出去。燒火的小厮只端坐燒火,也不敢多言。
大約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張子初命人取了食盒,一份送往将軍府,一份送往元帥府。
他記得自己吓跑了喬東的魚,這會兒賠給他,自然是希望他能在齊禦風面前美言幾句。
他剛吩咐完,心中暗道:齊禦風手傷,喬東定會前來探視,這會兒保不齊就在将軍府。
想到這裏,他連忙讓下人把食盒一并送往将軍府,說若是不見喬東,便取一份往元帥府。
這麽吩咐罷了,見差不多到午膳時分,自己整個人都是油漬,便喊人準備沐浴更衣。
他其實想親自送去,但也着實怕了早上那些前往将軍府的人,那麽多嘲諷的眼神,一道道都像刀一般。
他不想和齊禦風糾纏太多,但昨天到底是自己誤會他,想想這賠罪總是要的。不管對方領不領情,他能給的也就這一道水煮魚,再多也不能了。
将軍府裏的齊禦風因為之前太激動,拍桌之餘傷口又裂開,這會兒重新上藥,纏了紗布。
喬東坐在齊禦風旁邊,笑得不能自己,正要再說,卻聽外面送來的兩份食盒。
管家道:“回将軍,這是張公子令人送的食盒,據說裏面是他親自做的魚。只不過……”
齊禦風見他看着喬東,便問:“只不過什麽?”
“這有兩份,一份是給喬将軍的。”
齊禦風的臉色一沉,道:“既然是送我和喬将軍的,那都送去元帥府吧。”
管家很是為難,卻見喬東道:“好一個張子初,折騰半天居然毫無誠意,做兩份一模一樣的菜送你我二人。既然你不喜歡吃,我也不愛這順水人情,來人,把兩份食盒都倒了吧。這天底下還有什麽好東西是我們風将軍沒有吃過的?”
齊禦風沒有說話,顯是默認了喬東的做法。管家只好乖乖拎着食盒往外走,正要吩咐人拿去倒了。
忽然聽喬東又道:“等等!聽說張公子為了燒這道菜,連頭發都燒了好些,不知道做了禿子沒。可憐見的,這順水人情也是用了心的,不若打開看看再行倒掉。”
齊禦風坐在旁邊沒有吭聲,仿佛什麽也沒聽到。
管家只好又拎了回來,在桌上打開,卻見是一大盆的魚片,切得極薄,裏面放着酸菜和豆芽。
“張府的人說,這叫水煮魚,是他們公子一個人想的菜色,外面不曾見。”
這一大盆的魚片,透着格外的香味,引得喬東口水直流。他見齊禦風好像也很是好奇,便道:“小風,你看這菜如此特別,不若我們嘗一嘗再說,若不好吃,再倒掉也不遲啊。”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片,只覺得入口即化,當下喊人上酒。他催促着齊禦風道:“你受了傷,不可飲酒,反正你剛才也說這菜送我了。你就別在這裏了,看你這個樣子,我都不能好好吃飯。”
他說着已經吃了好幾片,但見齊禦風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免好笑。尤其是他見自己吃得開心,竟別扭得放下筷子。
喬東不知他的心思,而齊禦風自然也不會告訴別人,他不喜歡與人分享這等美食,尤其這是少爺做的。
喬東搖了搖頭,笑道:“你不肯走,那我走了哦?”
他把碗裏的魚片吃完,放下筷子,撈起旁邊不曾開過的食盒,一躍而起。空中傳來他的笑聲:“這麽好吃的東西,我要孝敬給義父去。小風,你若不喜歡,大可叫人送來元帥府。”
齊禦風想要站起追趕,卻不知從何說起,看着已經被吃了部分的魚片,便吩咐盛飯來。
他也不叫廚房傳膳,就着這一盆魚片,吃了三碗米飯。
記憶中的少爺,是一個不近庖廚的公子哥。就算山北的密探來報,說張家早已沒落,家産都被林如晉所得。山北的張府,只剩下他和常春主仆二人,靠着林如晉的救濟,張子初每日吃穿用度并不缺乏。向來喜歡玩樂的人,每日關起門研讀四書五經。
但在沒有見到這道菜之前,他并沒有非常在意,此時卻莫名心酸。
原來自己走了以後,少爺當真過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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