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陳三月死去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醒來面對的是那麽複雜的身份。齊禦風是高高在上的,極端矛盾的,但卻比表面上的還要麻煩。出生世代忠于皇帝的将門,可惜父母都被謀算致死,而師父釣雪老叟撫養他,就是為了讓他報仇雪恨,甚至篡奪皇位。
可惜一切還沒來得急,齊禦風到底太嫩了,所以才會被害死。陳三月接受了這具軀體裏所有的記憶,但意外發現他竟然是不恨的。他從小到大所思所想,壓根和自小被灌輸的事截然不同。
他不想報仇,只想馬革裹屍,戰死沙場。因為若是謀反,殺的都是自己人,戰死沙場的話,好歹也能拉無數的敵人陪葬。
想得如此簡單,可惜到底拼不過心思太多的皇帝,所以他死了。
陳三月繼承了他的武功,和大部分的記憶,但和齊禦風不同,他對戰死沙場也沒有興趣。橫豎齊禦風這條命是死在沙場,從理論上來說已經了了心願。哪怕死得非常不值,是被自家人竄通敵國謀害的,但賠掉一條命也是真的。
為什麽會引起皇帝懷疑,繼而痛下殺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皇帝不再疑心自家,可以安安穩穩的繼續待在原來的位置。他陳三月沒有那麽多熱血和骨頭,重活一世,只想快樂到老。
靖安帝要兵權,雙手奉上,不掙紮不抵抗。太子和瑞王各自按了棋子在羽林營,也由着他們胡來。哪怕羽林營被掏空,他也懶得管。他知道若是裝得太弱勢,反而引人懷疑。
但他已經死了一次,真的不想冒險,何況朝局複雜,光是理清思路就夠他煩。最要緊的是一直逼着他謀反的釣雪老叟,耗盡內力救他一命,已經再也沒有辦法恢複武功。
在見到張子初之前,陳三月的想法就是把過去放下,好好的在京城安樂一生。
他從小過的日子很苦,現在這樣挺好的,若是不高興的話,大不了想辦法以權壓人。什麽時候閑了,再去山北找張子初算賬。
然而天不從人願,張子初中了榜眼,到他跟前晃悠。他忍不了,再一次陷進來。
最要命的是過去那些竟不是真的,他的少爺從來不曾要抛棄他。這樣一想,他決定放出流言,讓所有人明白他和少爺厮混,這樣就沒有人盯着他了。
可惜心思多的人注定想太多,不但沒有放過他,現在還把少爺也拉下水。這麽大的一步棋,直接要把少爺往死裏坑。
陳三月再一次退讓,他喝了桃花酒,交出玉牌,任由釣雪老叟動手,只要放過他和少爺就行。
齊禦風睜開眼,身上的內力半分不減,不免呆住。他看了一眼,自己正躺在床上,只穿着裏衣,旁邊有一個女子在梳妝。
“你……”
“師兄,春宵一度,你感覺如何?”
那女子穿過身來,臉若桃李,妝容豔麗,平添幾分妖媚之色。
“了了?怎麽是你?我們……”
“師兄,感覺怎麽樣?我的滋味難道還不如張子初一個大男人嗎?”
“了了,不要開玩笑了。我們只是兄妹。”
江了了猛然站起,哈哈大笑:“你如今已經占了我的身子,還敢說什麽兄妹之情嗎?”
齊禦風極快的穿好衣物,說道:“了了,你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
“師兄,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麽?兩年前你明明口口聲聲說愛我的,說一定會娶我為妻的!可為什麽你忽然不愛我了?不管我用什麽辦法,你永遠只會喊着少爺,哪怕在昏迷的時候,你也只是喊着他!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陳三月剛重生的時候,曾經試探過齊禦風對誰有情,但是無論怎麽去感受,他腦海裏都只有張子初。他很快就認為,齊禦風并無心上人,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對少爺的執念太深,以至于把原主的那份青梅竹馬之情徹底抹殺了。
他一度以為江了了是單相思,稍作拒絕以後,見她不再提起,也沒有放在心上。
江了了見他不說話,又接着道:“我打聽過,你也不過是行軍路過山北,在那裏住了幾日。只是短短幾日,為什麽就對那個張子初那麽在意!”
齊禦風徹底明白了,自己在原主身上重生不是偶然,定是那時候原主在山北,并且非常可能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了了,感情之事不可勉強。”
“師兄,你與我已有肌膚之親,難道想一走了之?”
江了了的眼神狠厲,顯然是不打算放他離開,卻不想齊禦風直直的看着她,似乎在想一些別的事情。
“師父若在,不會由你如此胡鬧。自從師父救了我以後,就不準我去探視,只能遠遠與他說話。每次我去,你都不在,莫非……”
“師兄,難道你真的不知道,爹爹在救你那次就已經死了。”
“你說什麽?你當初為何要騙我!”
“齊禦風,你當真不明白嗎?我假扮爹爹,迫你與我成婚,你既不肯。如今京城謠言四起,可你居然毫不在意,甚至要為他交出玉牌。我實在沒有辦法了,現在張子初應該已經死在牢裏,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齊禦風聞言立時起身,飛奔而出,竟是什麽也不顧了。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見,江了了氣得掐斷了一根指甲,對着門外說道:“初三,随我出去。”
等到齊禦風趕到牢房,卻見原來關押張子初的地方空空如也,他抓着一個獄卒問道:“張子初人呢!”
“他、他、他被擡回去了。”
齊禦風聞言幾乎吐血,又問:“擡去哪裏?”
“就是去将軍您的府上啊。”
難道少爺真的死了,大理寺把屍體擡去将軍府,是想要和自己謝罪不成?他不等這人再說,轉身就往将軍府而去。
此時将軍府格外安靜,連帶平日裏守着的暗衛都已不見。齊禦風絲毫不放在心上,知道江了了用玉牌把人都調走了。
他直奔進去,只看到陳管家正守在門外,連忙問道:“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張子初他人呢?”
陳管家指了指裏間,但見床榻上躺着一個人,被子蓋得極為嚴實,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他背後有傷,一直都是趴着的,此時卻是躺着。是因為他早已沒了呼吸,故而不需要在意這些嗎?
齊禦風小心的推門進去,一步步走到床前,伸手撫摸他的臉,觸及的地方卻是一片溫暖。
他大喜過望,一下子将人抱起,使得睡夢中的人悠悠醒來。
“喂,你松手啊,抱得這麽緊,我會沒氣的。”
張子初自認這句話沒有什麽毛病,何以齊禦風忽然發瘋,竟是翻身壓了上來,狠狠咬住了他的唇。
他掙紮了幾下,但見力量懸殊,只能任由衣服一件件離開身體。他有點發毛,這是什麽情況?
兩人在錦被下坦誠相見,齊禦風殘存的理智說出最後一句話:“你若不肯,之後殺了我便是。”
張子初還未反應過來,但見身下一陣劇痛,來不及喊叫,雙唇已經被他堵住。
臉頰上不停的有水流下來,本已打算禁閉雙眼默默承受的張子初好奇萬分,卻見狠狠壓着自己胡搞一通的人,此時淚流滿面,竟好似傷心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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