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張子初從昨天半夜驚醒到被提審,一直都沒有合眼,不知為何心中惶恐不安。本以為會見到齊禦風,可一直到跪在堂下,都不見他的人影。

他把之前在刑部的說辭又重複了一次,本以為會被刁難,可是朱捷竟然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

“昨天對你下毒之人你可認識?”他不問裘華的案子,卻反過來提起盧士良,也不知道想什麽。

“他是與我同科的進士,中榜之後也曾見過幾面。”在考試之前,他和大部分考生都不熟,一直獨來獨往。中榜以後,他們三甲倒是經常組團在各個大人的府上刷臉熟。

不過盧士良一直不待見他,而他也懶得熱臉貼冷屁股,自然不會與他親近。每次三個人走在一起,都是吳滿調和他們的關系,以免場面太僵。

“那你覺得他會為什麽原因對你下毒?”朱捷不慌不忙的樣子,竟然一點也不着急。

“他雖然看我不順眼,但應該不會要我的命那麽嚴重。我覺得他是有什麽苦衷,或者被逼的。”他沒覺得昨天盧士良下手之前有半點猶豫,但無論怎麽想,也不覺得這件事是出自他的本意。不管怎麽回想,他們之間也沒什麽血海深仇。

朱捷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就令人将張子初帶了下去。

他才到後堂去,就看到一封信放在案頭,拿起細看,頓時吃驚不已。這下去面聖,總算有話可以說,不至于一問三不知。

靖安帝喝着茶,慢吞吞的不開口,但他剛下的旨意卻是清楚明白。王賢禮因妄動私刑,辦案不利被革職查辦。

朱捷心思靈動,這麽剛好自己才進宮,就聽到這道旨意下達,微妙的時機過于巧合。

“回禀陛下,裘華的死因是被人用一根細針從耳後紮入腦內,生前曾遭人□□。據臣追查,張子初不會武功,而細針紮人的手法需要有內力修為,故而人應該不是他殺的。”

靖安帝手腕盯着下巴,看了他一眼,問道:“聽說昨晚盧士良在大理寺監牢行兇殺人,被你們抓個現行,可有此事?”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當時他欲灌張子初毒酒,所幸未能得手。微臣已将人拿下,但他三緘其口,問不出一個字來。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朱捷跪在地上,說道:“據微臣查到的消息,盧士良時常出入醉紅樓,也曾、曾去過幾次瑞王府。”

他暗示的意圖非常明顯,裘華從瑞王府出來,又去了聚昌樓與人見面,最後到底為什麽會死在醉紅樓呢?在這個過程中,瑞王起了什麽作用?盧士良為什麽要殺張子初,他的做法是否得到瑞王的授意?

靖安帝想了一會兒,道:“這件事朕知道了。你還要多久才能辦妥此案?”

“還請陛下寬限幾日。”

“鹘族使節還要三天就要到京城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朱捷告退之後,暗衛就飛身進來,說道:“回禀陛下,裘華那日從瑞王府出來,進了聚昌樓後,與一人在包廂密談。随後他似乎喝醉了,被扶上一輛馬車,但馬車中途在鬧市流竄,随即失去蹤跡。不知何故,到了第二日,裘華卻死在醉紅樓。”

“盧士良那日在什麽地方?”

“他白日都在家中,到夜裏忽然去了醉紅樓。”

靖安帝聽了不說話,只讓擺駕宣華宮,一路上也不讓人通傳。他身邊的太監總管葉公公心驚肉顫,一路上好容易遇到個識趣的,但還沒等跑就被喝住了。

梅貴妃正在看籠裏的鳥兒打趣,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擡頭就看到靖安帝怒氣騰騰走進來。她連忙起身想要行禮,卻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你們都給我出去!”靖安帝怒吼了一聲,吓得宮人四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她臉無血色,嘴角微微流血,又起身跪在一旁道:“陛下息怒,不知臣妾做錯了什麽?”語氣不卑不亢,竟也不痛哭流淚 ,竟好像被打的不是她。

“你養的好兒子,倒來問朕了。”

梅貴妃仍是跪着:“究竟所謂何事,臣妾實在不知。”

“他弄死的人,你幫他栽贓嫁禍,還鬧得人盡皆知,當朕什麽都不知道嗎?”

“臣妾冤枉啊,陛下明鑒,此事從何說起?死了什麽人,為何就認定是澤兒做的?臣妾久居深宮,又如何栽贓嫁禍?”

“冤枉?好,朕問你,醉紅樓是何人的産業?”

梅貴妃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靖安帝,心下一狠,說道:“陛下,醉紅樓前年就變賣給他人,與臣妾和澤兒無關。”

“左手進,右手出的事情,還在這裏狡辯?”

朝野上下僅僅知道當朝榜眼嫖宿醉紅樓被抓,當場還死了一個人,但并不知道死的人是什麽身份。本來還在觀望的人,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火引,一下子把整個朝野都卷了進來。

靖安帝不好女色,膝下只有四個皇子,大皇子生母地位卑微,不足為慮。二皇子乃皇後所出,十六歲封為太子至今,不曾有什麽大錯。三皇子正是瑞王,是梅貴妃所出,外祖父乃三朝元老,曾外祖父更是南歷開朝名臣。四皇子身體不好,加之年幼,不曾參與皇權角逐。

可是裘華一案實在蹊跷,哪怕太子長跪不起,也不得見聖上一面。瑞王被訓斥一番,在府裏禁足,面壁思過。在這種關節炎上,竟傳來梅貴妃自缢宮中的噩耗,局勢一下子微妙了起來。

一波不平,一撥又起,鹘族使臣的馬車終究緩緩來到了京城 。

在一切都不曾入在張子初的耳,此時他正在無比郁悶的看着窗外明月,心中不解,為什麽齊禦風一整天不見人影?照理說,他就算再忙也會來和他打個招呼。想到這裏,他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

他對着空氣喝道:“那天晚上幫我解決盧士良的那個誰,你給我出來!我要見你們家将軍,你不用保護我了,快去傳話!”

半響,四周毫無動靜。

張子初氣悶,懊惱的轉過頭,但見身邊不知何時站在一個人。他吓得大跳起來,問道:“你是誰?什麽時候來的?你想幹什麽?”

“我來……送你上黃泉路,陪齊禦風做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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