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極品婆婆
天快黑了,地裏幹活的人們收了工,一路喊着自家小孩往家走,寂靜的農村,突然變得熱鬧起來。
鄉間小路上,模模糊糊的人影晃動着,奔跑着……
一個背着大背簍的女人杵着竹竿緩慢地在路上走着,時不時停下佝背喘氣,背簍微微揚起,只看裏邊裝着草,草上睡着個孩子。
後邊追上來的漢子見她吃力,将手裏破草帽随意往頭上一蓋,伸手拉背簍的繩子,“你腿還沒好,我送你回去吧。”
女人擡起頭,露出張憔悴疲憊的臉,看着男人半晌,她繼續往前走,“好得差不多了,這點我還背得動。”說完,倔強的挺了挺脊背,如烏龜似的,慢慢的,卻又堅持不懈的往前走。
馬水根在原地愣望着她,有些難過,明明幾個月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鬧成了這樣,眼瞅着快結婚的兩人,現在變成了仇人。
待視野裏的背影徹底融入夜色中,馬水根才回過神,唉聲嘆氣的掉頭往旁邊山頭走,他以前和薛花花是同一生産隊的,前幾年妻子兒子沒熬過饑荒死後他就搬到隔壁生産隊去了。
這兩年條件稍微好些,隊裏的人就張羅着給他介紹對象,不知怎麽就說到了薛花花,薛花花的愛人也是饑荒年沒了的,留下她和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如果結了婚,他就是有兒有女的人。
到他這個年紀,最怕孤獨。
所以隊長媳婦和他一說他立馬答應了,薛花花幾個孩子最初反對,但隊長媳婦語重心長和他們聊了幾次後,他們松了口,豈料被一潑婦攪黃了。
說起潑婦,薛花花不得不承認得感謝她。要不然她不會有機會活過來。
她十六歲就嫁人生了兒子,丈夫整天在外鬼混,喝醉酒開摩托車出車禍死了,她沒讀過書,除了掙錢不知道怎麽教兒子,兒子小學沒畢業就跟人混社會去了,沒幾年就進了監獄,出事前,她正從銀行取錢出來準備到超市給兒子買吃的送去。
精神恍惚,過馬路時暈了,沒被送到醫院就斷了氣……六十歲……沒等到兒子出來就死了……
再睜眼,她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環境,熟悉的是她經歷過這個年代,物資匮乏,糧食短缺,陌生的是她不認識周圍的人,以及物。
她還是叫薛花花,有四個孩子,兩個孫子,小孫子還在兒媳婦肚子裏。聽到他們叫媽,薛花花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
“媽,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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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花花快到一座破舊的土坯房時,自家院壩裏走出個人,挺着個肚子,腳步生風的走了過來。
是她的大兒媳,趙彩芝,已經懷了九個月的身孕,家裏窮,兒子又受了傷,以致于趙彩芝挺着肚子還要下地掙工分,瘦得肚子完全不像快要生了的樣子,“我和隊長說了,明天開始你就不去幹活了,等生了孩子再說。”薛花花扔了手裏竹竿,緩緩蹲身放下背上背簍,抱起裏邊的孩子,讓趙彩芝趕緊回去睡覺。
“媽,西西我帶着吧,你抱前抱後的太累了。”兩歲多的孩子最不好帶,趙彩芝心疼婆婆太累了。
“沒啥,都好得差不多了。三妹呢?”
“她說在知青房那邊睡。”
知青下鄉支援建設,隊裏在保管室旁邊修了好多間屋子供知青們住,誰家要是來親戚家裏住不下都會去那邊擠擠,老二結婚後,房間不夠,老四一直住那邊,隊上的人知道她家困難沒說啥閑話,三妹和其中個知青玩得好,時常夜裏不回來。
薛花花嗯了聲,把孫子抱進屋,替他脫了衣服襪子蓋上鋪蓋後才出去收拾院壩裏背簍的草。
還沒到門口,外邊傳來趙彩芝的聲音,“媽,我把背簍收進竈房了,你累了一天,早點睡。”
很快,旁邊響起了小聲的關門聲。然後,聲音沒了。
薛花花鼻頭酸了酸,怔怔的回床上躺下,明明疲憊的眼睛快睜不開了,但心頭似乎有使不完的勁兒,幹活,她要幹活。
第二天,薛花花是被道尖銳的聲音驚醒的,腦子懵懵的,掀開鋪蓋就沖了出去,院壩外,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一腳踩在院壩的臺階上,趾高氣揚的瞪着趙彩芝。
“德文家的,昨天有人看見你婆婆下地幹活,她什麽意思,自己掙工分不說一聲,隊長仍然把家裏工分算你們家,怎麽着,想兩邊工分都占着啊。”
“走,跟我去見你們隊長,讓他看看你們是怎麽壓榨剝削我們貧農階級的。”邊說着話,她邊伸手去拉趙彩芝。
薛花花緊了緊拳頭,光着腳跑上前,一把将劉華仙推開,“你發什麽瘋?”
趙彩芝快生了,哪兒能經得住她拽。
要不是劉華仙,家裏哪兒會死氣沉沉成這樣?三個兒子受傷在床上躺着,家裏的活全落在懷孕的老大媳婦和閨女頭上,吃飯的嘴巴多,勞作的人少,家裏的糧食都快接不上了。
想起此事,薛花花心頭的火氣怎麽都壓不下來。兩個月前,劉華仙說原主搶了她男人,帶着群人氣勢洶洶上門,還是生産隊隊長聽到消息,帶着人過來控制場面。
但還是晚了,原主三個兒子鼻青臉腫不說,傷了頭,傷了腿,公社的醫生讓在家好好休息,要不然會成瘸子。
原主和幾個孩子都是軟弱可欺的,她薛花花不是,醒來後就找隊長哭去了,這年代,村裏一家人受欺負就是整個生産隊受欺負,傳出去會說隊長有問題,所以,隊長陸建國哪怕再不想和劉華仙作對,也願意幫她。
當即帶着人就去了生産四隊,要劉華仙賠醫藥費,這件事攤開來講,劉華仙本就站不住理,她看上馬水根了,聽說馬水根要跟薛花花結婚,就想帶人吓唬吓唬薛花花,不料到一發不可收拾打了起來,還将薛花花及三個兒子打傷了。
生産四隊隊長出面說和,勸劉華仙賠醫藥費,陸建國指着薛花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薛花花她們幹不了活,工分怎麽辦?沒工分,秋收分糧食怎麽辦?
所以,除了醫藥費還得賠工分。
至少在薛花花他們康複前,少掙的工分都算劉華仙她們的,不是一個生産隊的不要緊,把工分天數分開記,到時候薛花花她們直接來四隊分她們應得的糧食。
劉華仙不肯,屁股一蹲,坐在地上撒起潑來,陸建國不吃她這一套,張嘴就給劉華仙安了頂舊社會老太太的帽子,國家解放,人民當家作主很多年了,劉華仙的做派,該送去批。鬥。
聽到批。鬥,劉華仙蹭的爬了起來,不哭了,不嚎了,賠工分的事,隊長說什麽就是什麽。
但劉華仙不是傻的,賠是賠,也要看多久,總不能薛花花她們三五年窩在家她就給她們三五年的工分吧,那她一家子老小也不用活了。
于是,她托村裏關系好的幫忙留意這邊動靜,以免薛花花她們故意在家偷懶不幹活。
昨天她在地裏撒玉米種,就有人來告訴她薛花花下地幹活了,真是被她猜對了,薛花花貪得無厭賴上她了,明明開始幹活卻不吭氣,害得她們昨天的工分也記在薛花花賬上的。
自認為有理,劉華仙扯足了嗓門,“快來看了,打人咯,打人咯……”
這個時間,村裏好多人還沒起,怎麽過來看熱鬧?薛花花将趙彩芝拉開,面無表情的望着劉華仙,“你要是再來鬧,今年我們都不幹活,反正你們隊長把你們的工分算在我們家的,到時候我們直接過去領糧食就是了。”
“你敢。”劉華仙瞪大眼,目光兇狠。
“你看我敢不敢……”薛花花倪她眼,神色堅決,劉華仙臉色難看到極點,想和薛花花幹一架,又怕薛花花說到做到,到時候她們家怎麽過。
“哼,我找陸隊長去。”劉華仙咬了咬牙,虛張聲勢跑了。
薛花花不怕她,陸建國這兩日忙得焦頭爛額,一邊是村裏的事情,一邊要去鄉裏接新來的知青,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哪兒有空管這點事。
果不其然,劉華仙到陸建國家裏一告狀,陸建國理都沒理她,洗了臉,接過媳婦遞的粗糧馍啃了兩口,套上那件一年穿兩三回的軍綠色衣服就走了。
他要去公社開會,把新知青們接回來後就要開始安排工作,事情一大堆,沒時間和劉華仙理掰。
天陰沉沉的,随時要下雨的樣子,隊長不在,男人女人們幹活毫不含糊,依照之前分配,各司其職的幹得起勁,薛花花先去保管室找會計說了趙彩芝的情況,到出月子前,趙彩芝都不下地了。
會計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播完玉米種要插秧,要種紅薯,正是掙工分的好時節,薛花花竟讓趙彩芝請假,想到清晨去陸建國家裏鬧的劉華仙,像是明白了什麽,找到趙彩芝的名字,做了批注。
薛花花又問會計能不能看看去年一家人掙的工分。
會計找出賬本,翻給她看了。
薛花花感激的說了聲謝謝,然後背着背簍轉去了自留地,前幾日撒下的玉米種長出苗來了,剛冒出土,嫩嫩的,霎是鮮綠,她看了看,每一窩的苗差不多,均勻整齊,接下來的一場雨,會讓玉米長得更好。
她把地裏的雜草拔了,抓着些蚯蚓,摘了片樹葉将其裹着,帶回家喂家裏的雞。
之後她找鮮嫩的野菜挖,老二結婚,家裏欠了不少債,去年的糧食還了債後剩下得不多,趙彩芝坐月子的時候得吃,不挖點野菜回來,之後又要到處借糧。
救急不救窮,薛花花上輩子看夠人臉色,不想一直給人困擾,借和不借,對親戚朋友來說都是種為難,不借覺得不近人情,借了又怕還不上,她懂。
陰雨蒙蒙中,地裏幹活的人愈發賣力,雨越下越大,村民們怕淋久了雨感冒,影響後邊幹活,不得不收拾工具回家。
這年代,幹活全靠自覺,個人攢勁個人熱和,村民人積極性十分高!
在屋檐淌的雨滴串聯成線時,馬水根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捉個蟲~
開新文啦,主要講女主把兒孫培養上清華北大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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