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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海角的懸崖邊，古老斑駁的碉堡和城牆在林間若隐若現，來到近處才發現橫在眼前的是足足十米高的一堵雄偉城牆，氣勢磅礴，令人心生畏懼。當然，這些人并不包括沒心沒肺的麗卡和處事坦然的飛坦。

城牆下開甬道，巨門開啓，迎進他們的車子。

飛坦注意到面前這座頗為軍事化的古堡，位置比上次的華麗城堡還要偏僻，而且臨近海邊懸崖，背後又是一片莽莽叢林。看起來并不簡單。

這座古堡內部裝潢較為樸素，充滿飽經風霜的歷史感。由于牆壁是特意加厚，窗口開得特別小，采光通風不是很好，空氣飄蕩着一股淡淡的黴味，陰涼受潮，甚至經過某些地方會有種冰冷刺骨的異樣感。

麗卡有點後悔自己只穿了件短袖。應該再加外套。

沿着隐秘的回廊和複雜如迷宮的通道走上十五分鐘左右，他們終于進入正廳。

一個紳士模樣的壯年男人在熱烘烘的壁爐前等他們。在他身邊立着他們先前見過的管家，廳室兩側各自站了一排西裝保镖，感覺就像闖入黑社會堂口。

“兩位請坐。”萊維特老爺發話，戴着一副溫和親善的面具。

麗卡眨眼看飛坦，飛坦不耐煩得很，看來這古怪的城堡和無聊漫長的等待時間磨光他所有的耐性，只見他陰沉着臉：“我要的結果呢？”聲音冷得掉渣。

萊維特是個手段靈活的人，見飛坦瀕臨爆發邊緣，他立即略過種種寒暄和客套話，直接讓管家呈上一個手掌大的方形盒子。管家捧着盒子來到飛坦面前，打開，伴随着萊維特的解說，飛坦往裏面瞄了眼，終于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這是特制的徽章，每個參與者都會拿到的游戲憑證。”

那是一枚雞蛋大小的金屬徽章，造型是含羞草，特殊的紋路形成“13”的數字，裏面嵌有黑色的晶片，發出閃爍的紅色信號。

這是麗卡和其他人肉眼所能看到的東西，而在飛坦眼裏，徽章附着着宛如燭光火焰般的念。

飛坦捏起來，收進手裏，他也十分爽快，眼睛瞟向麗卡，她會意，将随身攜帶的卷軸抽出，展開那幅鳐魚。上面的幽靈詭異而扭曲，猛然展開，只見它作勢欲撲，着實有些吓人。

在場衆人登時一愣，氣氛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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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萊維特才回神，難掩激動地回道：“很好，很好，就是它了。”管家上前收下麗卡手裏的鳐魚，轉身退回去。

好了，交易就這樣完成。如果沒有其他枝節，他們也該散場。

真的就這麽簡單麽？

就是這樣簡單。

麗卡跟着飛坦被送出去的時候，還覺得有點懵。

“飛坦，完啦？”麗卡見前面的黑衣人隔得有點遠，便拽了拽他的衣服，歪頭低聲道，一臉不可思議。

“你才完蛋咧！”飛坦毫不客氣地噴她。

麗卡撇嘴。而後又不死心地道：“我沒想到黑社會是講信用的呢！他們一向追求利益最大化。你知道，一個組織和一個人，勢單力薄的肯定會吃虧，哪會像我們現在這樣，居然達成一筆公平的交易，真是件罕見的怪事！”

飛坦以一種鄙視至極的眼神瞪她，眉毛挑得老高，倨傲和不屑的銳利神色會聚在他的眉峰和眼底。

“你說誰勢單力薄？他們有什麽了不起的，這場交易，是我心情好才放過他們，知道嗎？再亂說我就把你嘴巴縫緊。”

後面幾個字音壓得極低，像嚼在牙根底，惡狠狠的。別人聽到準會渾身發抖。

麗卡卻扭過頭背着他無聲地吐槽：“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能不能換句別的來吓唬我？”然後擺正頭，笑眯眯地沖着他道，“我錯啦我錯啦，對你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

他分明聽見她微弱的吐槽，鼻子哼哼幾個模糊的音，決定不理她，開始把玩起剛拿到手的徽章。徽章标有“13”的數字，毫無疑問是參加編號，黑色晶體裏的發送信號應該是定位信息，給幕後的操縱者提供實時監控，至于附着的念麽？想當然會有它的用途，答案他會很快找出來。

再次經過樓下寬敞高大的廳堂，牆壁的刀劍和盾甲，以及兩旁漂亮的動物雕塑，同樣的莊嚴雄壯，充滿暴力美的陽剛氛圍。

不過，麗卡覺得有些怪怪的。

路過一個憤怒的銅制牛頭時，才發現不對勁在哪裏。

他們進來的時候，牛頭的雙角崩了小小的一塊，而現在這個，完好無缺。也就是說，此牛頭非彼牛頭，這個大廳也不是方才進來的大廳。他們在走另一條陌生的路線。而盡頭，并不保證會是出口。

麗卡警覺起來，這絕對不是好現象。她深知黑社會的陰險和狡詐，絕不是公平正義的信奉者。

她悄悄地揪住飛坦寬大的鬥篷。

飛坦感知到她的小動作，從對游戲的思索中回神，側頭與她示警的眼神相會，然後他什麽都沒說，笑了笑，滿是血腥味，像是吞食獵物的狼龇牙咧嘴。

麗卡便知他心中有數。她的心情也就安定下來，接下來準備靜觀其變。

從這個大廳出去，又是一條長長的走廊，灰黑色的磚牆，簡陋的建築技術，封閉幽暗的空間，這座中世紀的城堡古老又陰森，幾乎沒有太陽光能透進來，身處其中，仿佛活埋在地底下，尤其是知道事有蹊跷的現在，麗卡覺得這裏的環境更加惡劣，前面帶路的人身上，都輻射出強烈的殺氣和惡意。

但有飛坦在。

他在她身邊。

宛若一只優雅的黑色的貓，不緊不慢地行走。神色自然得一如平常。她的目光不知不覺跟着他，不安的心慢慢地随着他的步伐節奏而穩定。他平時總是冷漠臉，他的冷是具有刀鋒般尖銳的冷，具備非同一般的威懾力。不過她見過他更多的表情，惡劣得像孩子的、沮喪的、挫敗的、冷笑的、嘲弄的、性感的、迷醉的……

他已經在她面前展示那麽多，這讓她感覺自己擁有着他。

确切地、真實地，擁有着他。

他是她的，這念頭盤旋不去。

真好。

她止不住嘴角上揚。

偷偷地，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再次勾纏飛坦暗色的鬥篷。

她信任他，無論前方是不是地獄入口，他是不會丢下她的。

她有這樣的預感，以及确信。

正因為察覺到這一點，所以她覺得未來他要離開她一段時間，是可以忍受的。

他不會一走了之，永遠離開她。

她願意去相信，他會回到她身邊。

“怎麽，怕了？”驀然，他側過臉來，裂開嘴，往下瞄她緊拉他衣服的手，惡意滿滿地嘲笑。仿佛無時無刻以她的害怕為樂似的。明明第一個跑來保護她的人，是他。

她努了努嘴。

“是啊，我很怕。”她趁機依偎過去，裝模作樣。

撞進某人懷裏時，被他張開五爪攫住腦袋瓜子使勁搖了搖。她連忙雙手亂揮，試圖從魔爪下逃脫，但沒有用，只落得頭暈眼花的下場。

差點癱軟在地，結果還不是要他拖着自己的手走才行！

真是自作自受！她和他同時想道。

他們人在後頭小打小鬧，前面領路的兩個人完全沒有回頭瞄一眼，如同機器人般面無表情地忠實執行交代的任務。緊繃的氛圍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

麗卡知道有些不對勁，而且出現越來越多不妙的跡象，現在，就只差爆發的□□了。不過飛坦的表現倒是使她有些意外，他居然能沉住氣，沒有第一時間咋咋呼呼。估計是她疑問的表情太矚目，引起他的注意，他将她抓過來，貼近再貼近，獠牙挨擦着她耳廓。

“你又在想什麽莫名其妙的東西了？”

她冤枉啊，這次她發誓自己想的都是些正經事。

“那是正經事！”抗議歧視！

飛坦放開她，不以為然：“你？別說出來笑死人了。”

“啧，我什麽時候讓你笑死了？話說你是壞笑冷笑諷笑陰笑！”

“至少死人我是做得不錯的。”

“那我比你厲害一點，”她嘟起嘴，“我可以笑死人。”

噗——

飛坦常年冷酷的唇線往上揚了點。明明不透光的城堡內，卻仿佛有星星點點的微光融化在他金色的瞳眸。

麗卡仿佛看到夜空裏閃耀的星光。

又經過一個空曠的側廳。濕氣越來越重，空氣包含水汽，沉甸甸的壓在人身上。有些黏膩，有些不适。而且她聽到來自遠處低沉的轟隆聲，像是有千軍萬馬正要向他們接近似的。再走近一點，再走近一點，她漸漸分辨出，那聲音是——

瀑布的聲音。

她記得這座中世紀古堡就建在懸崖海邊。

進來的時候她發誓肯定沒有聽到這種聲音。因此，他們是橫穿整座城堡，來到最接近海邊的位置了麽？

什麽殺人抛屍海裏啊，方便毀屍滅跡之類的想法湧現，麗卡反而鎮定自若，她瞥了眼飛坦。飛坦剛好就在她視線投來的一瞬，頓步而止。

她乖巧地随之站定，就在他背後。

他低沉沙啞的獨特嗓音緩緩而起。

“你是想替我擋住背後的暗算是吧？”

麗卡吐了吐舌，歪着頭說道：“這些人能暗算到你嗎？”

飛坦眯了眯金色的眸子，彎成狡詐的弧度。

“只要我‘想’，說不定就會。”

“那就試試看。”

麗卡毫不猶豫地說着，轉身張開雙臂往沒有人的後方走去，宛若行走在高空鋼絲。

飛坦低聲咒罵了句什麽，旋身出手，身影躍上半空的同時，乍然轟響的機關槍聲音，自左右兩側如同炸彈落在身邊，連續不斷的轟炸着，子彈飛在空中幾乎要将遇到的生命變成一場血腥的雨。

麗卡閉上雙眼，仰起頭。

幾乎。

飛坦輕而易舉地越過她頭頂，用念包裹全身，輕而易舉地将所有子彈彈開，只聽見連續的叮叮當當，持續将近五秒的時間，随即兩下巨大的爆破聲，兩部威力強大機關槍被某種可怕的無形力量摧毀了，冒着硝煙，彈殼和子彈如同秋葉堆了滿地。

麗卡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是飛坦瘦削的背影。

仿若一座堅實的堡壘。

她定了定神，擡頭環視四周。只見兩座機關槍分別安置在側廳的角落，現在被飛坦打得七零八落，但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陷阱。而她向後看，見到原本帶路的黑衣人果然早就消失蹤影，不知道通過什麽機關玩大變活人。

“啧啧，不會就這樣就完了吧？”飛坦的聲線宛若沙子緩緩劃過，低啞中有微微的興奮感。看到他瞳孔擴大一臉期待的樣子，麗卡忽然想到飛坦搞不好就是為了體驗狩獵的樂趣才隐忍至今。

男人真是好戰的生物呢。

“飛坦，我們回去幹掉那個不守信用的老家夥吧！”

“沒問題，你比我厲害，你先上。”

“……你不就想讓我承認你很厲害很強悍嗎？”她瞪眼叉腰，忽然軟軟地來一句，“我承認，你在床上很厲害……”

飛坦忍不住pie了一下她的頭。

找抽啊這女人。

女人都是不靠譜的生物。

麗卡捂頭淚汪汪的時候，第二個陷阱發動了。

她腳下一空，整塊地板一分為二向下打開，她小小地驚呼，然後墜落。

不到零點零幾秒的間隔，腰間多了一條手臂，人被攬進熟悉的懷抱，她自然地伸出雙臂摟住對方的脖頸，全身放松，任由他飛檐走壁，将自己帶離那個無盡的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隔了那麽長的一段時間更新，之後的更新雖然還是做不到日更，但周更還是可以的

而且，劇情也越來越來到後面，大概今年就能結束掉這個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