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麗卡在自己的小世界裏冒着粉紅色幸福小泡泡的時候，外頭是一片腥風血雨，飛坦帶着她在建築物內部飛奔，他在前方一路收割人頭，鮮血像道具血漿到處亂噴亂灑，有時甚至潑了麗卡一腳的血，可那僅僅換回她淡漠的一瞥，繼而繼續非常不合時宜地冒出傻傻的微笑，雙腳像安了自動輪子似的緊追着飛坦不放。

盡管飛坦為了她放慢速度，而她也竭盡全力跟着飛坦，但畢竟兩人體力天淵之別，慢慢地，麗卡只能無奈地瞪着飛坦消失在一個轉角，自己被倒下的無頭屍體絆倒，酸痛得要命的身體使她一時半會爬不起來，索性也就這樣，坐在屍體旁邊稍微幹淨點的地方休息。

反正周圍已經沒有活人了。

沒有人會來傷害她。

她看了眼尚在抽搐的屍體，溫熱的血嘩啦啦地從頸部斷面争先恐後地湧出，形成一大灘血水。她懶懶地瞄了眼，心裏沒有絲毫同情。她知道這些混黑幫的人，她過去就生活在他們中間，他們不把非組織人員當人，逞兇鬥勇，而對比他們等級高的老大們，卻又畢恭畢敬，把自己當成一條狗。以暴力構建的黑社會，等級分明，秩序森嚴，用暴力統治一切，也用暴力摧毀一切。

她作為女人，即使是老大的女人，也不過是一個玩具，在他們眼裏，跟一條狗的地位相差仿佛。

她曾經，不過是一條裝扮漂亮的母狗。

呵。

她閉上漂亮的綠色眼睛，長仰脖子，朝向天花板。

遠處傳來令人發寒的恐怖尖叫和莫名所以的破壞聲響。

不知為何，她想笑。這裏沒有人能阻止她笑，無頭屍體們也不可能站起來拿槍指着她抗議，于是她哈哈大笑起來。

清脆好聽的女性笑聲回蕩在沉厚簡陋的中世紀古堡廊道，飄過橫七豎八、乍看上去像是群像雕塑似的屍體上方，大量的鮮血渲染着背景色，風透過磚石牆壁的縫隙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襯着無比輕靈的女聲，讓眼前一幕荒誕萬分，充滿黑色幽默的意味。

麗卡大笑完，歇了會，體力也恢複了點，她站起來時順手從某具屍體身上抄起一支自|動|步|槍，那槍跟她平時慣用的不同，它更适合體格壯實的男人使用，體積大分量沉，雙手抱着都挺吃力，想必後坐力不小。

她費力地抱着，随即想了想，手指貌似随意地将定在模式旋鈕上，将半自動調成自動，又不小心扣住扳|機，然後——

突突突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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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花、硝煙、飛散的肉片和鮮血。

以及被後坐力帶倒的她。

碎裂的牆壁和破爛的窗口，滿是血洞的死屍，有的甚至已經變成篩子。

将暴力還給暴力本身，将罪惡帶給罪惡本人。

然後，将憤怒投向憤怒的來源。

可惜了，她現在才發現，她最想送去接受末日審判的家夥，不在這裏。

啊，原來她心裏，還有這樣的憤怒，居然，還有如此旺盛的報複心和生命力。她想報仇，想為過去遭受各式各樣虐待的自己，想為一直保護自己卻被自己親手所殺的莎莎，向那些暴力的、毫無人性的、自大成狂的人們複仇。可她不敢，她做不到。她太弱小了，只能不斷地逃，從那些下流龌蹉的眼光裏、從那些肮髒發臭的手裏、從那些連回想都覺得惡心的面孔中，不斷地逃，不斷地躲。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至麻木，直至放棄希望，直至想要自我結束。

在沒有找到安全的地方之前，她從來不敢向自己承認，原來自己對這些黑暗世界的人，充滿極度的憎惡和憤怒。她以為自己無感，以為自己早已不在乎，就如同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事實上并不是。

只是被壓抑在最深處而已。

只是被死死扣緊在心底的黑箱子裏而已。

全都是，全都是，飛坦那家夥給引出來的。

為什麽要把她這些壓抑的心情全都勾出來？

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就收不回去。

收不回去，她就不得不有了更多的情緒。過往的經驗告訴她，那只能給她帶來痛苦和恐懼。

而未來，她還會再重新感受那些創傷嗎？

她不知道，沒有答案。而答案沒有出來之前，溫熱的人體碰觸了她，使她一驚回神，橫在她肚子上的槍被扔開，既而一只手托起她的肩頸，将她上半身扶起，随後另一只手在她身軀上游走，轉眼就将她該摸不該摸的地方全都摸遍了！

“飛坦，你幹嘛？”麗卡迷迷糊糊地問。

“這句話是我來問才對吧！剛才那槍聲怎麽回事？你身上沾了血，我還以為有人對你開槍！”飛坦發現她完好無損，沒有多出奇怪的洞，就沒好氣地推開她。虧他猛地聽見來自她那邊的槍聲就立馬往回趕，沒想到只是她無聊拿槍在玩，真是……

飛坦第一次有心髒快蹦出胸口的感覺。

真是一點都不好玩。

“抱歉，我錯了，下次一定不會吓你了。”她信誓旦旦。

“下次要是你敢我就……等等，喂！你說誰被吓到了？我才沒有！”飛坦慢半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

麗卡比他更遲鈍，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思路裏，思緒有點雜亂，當他反駁的時候才注意到這點，登時，她想的東西全飛了。小嘴一抿，就在他面前偷笑。

飛坦發現眼下他說什麽都很有打掩護的嫌疑，氣到他也不去想方才她到底發什麽神經開槍射死人，反正按她的邏輯，無論什麽理由他都不會奇怪。罵她沒用，打她不行，他繞着她轉了個半圈，發現自己居然沒有對付她的方法，唯一能用的方式不方便在此地施展，于是他很不甘心地摟住她後腦勺，在她唇上狠狠啃咬一口，随後松嘴，大步離開——他不想放過那個死老頭，恨不得現在立即觀賞他受刑的畫面！

一連串快速的動作，讓麗卡反應不及，只覺得上唇一痛，飛坦的身影就已經遠了。真是風一樣的少年哪。

不過，也正是這一陣風，吹開她混亂的思緒，頭腦變得一陣清明。

是的，她知道自己一點一點恢複人類的正常感情，她感到害怕和茫然是自然的。她已經退縮得太久太久。但她不用害怕。

她所愛的人，同樣愛着她。

他在她面前開出一條明亮的道路，她腳踏實地，走在他前行的方向。可能會時不時遇上岔口，可是那沒有關系，因為道路寬敞，她能重新回到它上面來。再也不會，再也不會，掉下黑色的坑洞，埋在無盡的深淵。

她有他。她相信，他會接住自己。他會抓住自己，不會放手。

他就是那樣頑固的人。

麗卡緩緩地動了，然後在屍體上繼續搜尋可用的武器，這次不是為了自己，而是飛坦。想最大限度幫助他，就是讓自己別成為他的負擔。她邊想邊搜羅不少好物，動作越來越敏捷，最後雙手持槍，起身快速地朝飛坦離開的方向跑去。

她知道，他會在盡頭等着她。

飛坦走得太快，麗卡只知道他朝右邊的走廊而去，拐彎之後不久再次出現岔道，如果不是地上的屍體還有不遠處不斷傳來的戰鬥聲和尖叫聲，她還真的是找不着北。她順着聲源來處一路找尋，剛跨過一個人的屍體時，她忽然聽到一把從無線對講機傳出的急切聲音。

無線對講機就挂在屍體的腰帶上。

“二隊，二隊，你們怎麽了？情況回報！”等了不到一秒時間，聲音懊惱又沮喪，“該死！目标比原定計劃更快攻破防衛，我們需要快點完成準備工作！”

之後就是一片沉默了。

麗卡擡腳的動作頓了下，放下來，停住。她別的可能不行，但對于危險的警覺性，她有近乎野獸般的直覺——拜多年受追殺的經驗之談。無線電傳來的只言片語，讓她聽起來很不舒服，心裏不安。

——原定計劃。

他們制定了什麽樣的計劃？這次不是單純的交易，在交易之外，他們在算計什麽？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從一開始就知道飛坦的實力強勁，不是易與的家夥，但即使如此，他們仍要設計飛坦。必有所圖。

——準備工作。

完成準備工作，是什麽意思？是要逃跑，還是應付飛坦？如果這是一個陷阱，威力到底如何，飛坦會有危險嗎？

麗卡本能地做最壞的打算。按照她的做法，她必定會在情況不明的現下戰略性撤退。她從不小看敵人。可是飛坦不是。他是個強者，比這裏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所以他一往直前，絲毫沒有顧慮。

而且那也不是他的風格。他是快刀斬亂麻，非常沒有耐心的一個人。

想到這裏，她小小地嘆氣。沒辦法，跟着他，她只能大膽地往前沖。至少，能趕到他身邊見證事情的發展。

反正，仔細想想，她沒有什麽退路了，不是嗎？

她邁腿，開始大步地奔跑起來，朝着飛坦的方向。

作者有話要說： 小虐就是為了幸福的到來，你們要相信我，下面我會“小”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