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豆幹

回到村裏,李德合就将那幾戶租種寧淵田地的人家喊了過來。良田三十畝是佃給大柱家、青山家和南山家的,沙田十畝是佃給安生家的。冬日雨天,地裏沒有農活要幹,大都是窩在家裏修修農具,編編草鞋。村長這麽一喊,大柱、青山、南山和安生便一起過來了。一進屋,他們看到溫雅靜坐的寧淵皆是頓了頓腳步,便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村長。

“來啦!”李德合起身,向他們介紹寧淵,“這是寧先生,都該是認識的吧?”

幾位漢子撓了撓頭,點了點憨憨地朝寧先生笑了。他們都認識這讀書人,前一陣每天一早都會拿着書去鎮上的,他們都遠遠地看着,暗自羨慕過。站在這讀書人面前,他們不免有些手足無措,話都說不出來。

“寧先生,咱田地裏幹活的莊戶人家都不太會說話。”李德合對寧淵道。

“無妨。”寧淵起身溫溫道,“在一個村,以後多多來往便會熟悉了。”

“正是正是!”李德合笑道,“以後你們佃的地都是寧先生的了,還是按老規矩,五五分成,田稅由寧先生出。”

這樣,也算是兩方都打過照面了。大柱他們自然是松一口氣,田還能繼續種着,不用花功夫去另外找地。他們鎮上交租的時候,可是聽過有些收六成租子的。這寧先生看着知書達理,不是那種刁鑽蠻橫的人。寧淵看他們第一眼也是滿意的,皆是老實巴交的種田人。這一面見下來,兩方都覺着十分合心意。

從村長家出來,寧淵拎着鹵豆幹緩緩走回家。遙遙看到,福爾坐在門口專心致志地做着針線,腿上放了個針線小扁簍。她發絲柔柔地垂在腦後,一身碧色衣裙襯得膚色如雪。她手裏的那白色布料,分明便是上次說要給他做裏衣的料子。看着她專注的樣子,寧淵不由地停下腳步,安靜地看着她。

“寧公子,回來啦?”幽蘭正好出來,見着寧淵便喊了一聲,“午膳可有用過?”

福爾一看,立馬放下針線小扁簍。

“用過了。”寧淵這才走過來,一面回答幽蘭。他看了看福爾,道:“坐門外不怕受涼嗎?”

“不冷。屋裏太暗,外面亮堂些。”福爾站到寧淵面前道。

“天色不好便不要做,等以後天晴了再做,仔細傷了眼睛。”寧淵溫溫勸道。

“知道啦!”福爾仰着臉問,“方才怎麽站在哪兒不動?”

“看你做得認真,不忍心打擾。”寧淵替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

“是不是想贊我賢惠?”福爾亮晶晶地看向寧淵。都說認真的女人是最美麗的,果然不錯啊!都看呆了!福爾心裏美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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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寧淵頓了頓,才道,“我怕你又紮着手了。”

福爾頓時無語。

寧淵如願地看到她瞪得圓溜溜的眼睛,還有那撅得高高的嘴巴,便立刻笑開了懷。

福爾看着寧淵笑了,才知道他是逗她。這一開始挺呆的書生,怎麽變這樣了?福爾想不通。

“進去吧,”寧淵拎着豆幹晃了晃,走在前面道,“給你帶了個小吃食。”

“壞人!”福爾跺了兩下腳,咬了咬唇,拿起針線小扁簍又跟上。

“這是……”福爾伸手去打開油紙。

“豆幹”幽蘭看到露出的一角。

寧淵點了點頭,坐到桌案邊,道:“是的,鹵豆幹。”

“什麽!”福爾手一頓。

“鹵的……豆幹……”寧淵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激動,便道,“甜津津的,鹵得很入味……”

“小姐是記起什麽了?”幽蘭立馬到福爾面前。她記得,以前少爺有時候會買京都一家豆花店的豆幹給小姐吃,小姐很是喜歡呢。小姐這模樣,莫不是記起以前的事了?

“沒有,”福爾無奈搖頭,“我只是……被它黑乎乎的樣子吓着了。”還想着什麽時候做豆腐呢,不是說這裏沒豆腐嗎?豆幹都出來了,豆腐還會沒有嗎!她連怎麽去收購大豆,怎麽訂制工具,怎麽磨豆漿都想得完完整整,詳詳細細的了,甚至要做出豆花、豆腐、豆幹、豆皮來發家致富都想好了。傷了這麽多腦細胞之後,竟然蹦出鹵豆幹了!

“別看這樣子黑乎乎,吃起來還是挺好吃的。”寧淵說道,看着福爾不甚歡喜的臉,略微有些失望,“還以為你會喜歡吃的呢……”

福爾看向寧淵,立刻捏了一塊豆幹道:“喜歡,怎麽會不喜歡!”這可是寧淵特意帶給她吃的呢,怎麽會不喜歡!

“小姐原就是很喜歡吃的。”幽蘭惆悵道。

“蘭姐,”福爾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做成這豆幹之前的,那軟軟的,白玉似的,叫什麽來着?”

“你說的莫不是菽脂?”幽蘭想了想道,“菽磨成漿煮開,點鹵成脂,便是菽脂。”

“你怎麽沒買來吃過?”福爾道。一直以為這裏沒有豆腐的!

“這裏沒有賣。”幽蘭攤手,“李家村沒有人做,就是在這胥卉鎮也是沒見過菽脂坊。”

“哦。”福爾點頭。

“小姐要吃的話,便去鎮上酒樓飯莊買些現成的吧。”幽蘭道。

“不用了,我也就這麽一問,好奇而已。”福爾不甚在意。

“蘭姐,你也嘗嘗。”寧淵看着這鹵豆幹,說道,“我第一次吃豆幹是吃的炸的,配着鹹鹹的豆花,滋味極好。”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二哥”才開始對他和善起來的。帶着他去買書卷,帶着他去吃豆花。也是在那一日,他向“二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想遠離那些紛争,過平淡的日子。而“二哥”也是答應了他,并真的放他過平淡的日子。所以,他對這豆幹有着不一樣的情懷。現在看着福爾捏了豆幹在吃,悠閑而自在,寧淵覺得已經很滿足了。

“小姐,”幽蘭看着福爾,忍不住道,“幽蘭去給您拿箸吧。”

“不用麻煩,”福爾滿不在意,道,“就這麽吃着挺好。”

“可這手……”幽蘭看着她纖細白淨的手指沾染了鹵汁,猶豫着皺眉。小姐已将規矩忘得一幹二淨了。

“等一下洗手便是。”寧淵表示不在意。

幽蘭只好作罷。

“對了,房契與地契已辦妥。”寧淵掏出幾張紙,遞給福爾。

“這是交由我保管?”福爾看着寧淵問道。

“嗯。”寧淵點頭。

福爾放下手裏的豆幹,用帕子使勁擦了擦手指,才接過那幾張紙。雖然上面的字大部分看不懂,可一點都不妨礙福爾心情愉悅。她細細看着這紙上的字,那原本讓她心煩的繁複字體,現在變得如此可愛。這可是她喜愛的男人交給她的,相當于現代的房産證與土地證。

“這算是有立足之地了?”福爾輕道。

“是的。”寧淵看着她微笑,“以後,我們在小院種幾壟菜,養幾只雞鴨。”

“我還要立一座花架,在下面品茶看花。”福爾道。

“好。”寧淵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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