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試衣
“小姐,”幽蘭從外面進來,放下遮塵的罩衫,興奮地跑去福爾跟前,“幽蘭去看了,那宅子還真是不錯,村裏沒有比這更好的宅子了。也虧得價錢高,村裏沒人出得起。出得起價的,也不願意住到咱李家村來。如此,倒是被寧公子買着了。”
“你什麽時候去的?”福爾問。
“方才……”幽蘭頓了頓,道,“幽蘭見着寧公子去打掃屋子,便去幫忙了。前幾日都在下雨,也就這兩日雨停息了,地上收幹了,才走過去看看的。”
“也不叫上我!”福爾嘟嘴。
“那不是小姐睡得正香嘛,”幽蘭湊到福爾面前,拉了拉她,“寧公子也是覺得那屋子許久不住,味道不好,灰塵也挺多,才不讓小姐去的。”
“他能做得,我怎麽就不能做的?”福爾說完,擡起兩只手看了看。一雙手嫩得透水,福爾不禁又是贊嘆,這樣的手是怎麽養出來的?連她自己看着這樣一雙宛若玉脂一般的手,都舍不得用來幹活,更別說旁人了。不過,這身體本來就不是她的,她到現在還不能适應過來。所以,看着這麽美的手,她總是欣賞地看着,絲毫沒有這是自己的手那種覺悟。
“小姐有幽蘭!”幽蘭立馬笑着表示自己的存在感,“有幽蘭在,小姐就什麽都不必擔心!幽蘭本是勸寧公子也不必過去,全交由幽蘭去做便可。可是,寧公子堅持,幽蘭便跟着去了。沒想到寧公子看着是讀書人,做起活來倒也細致。看來,寧公子對這個家頗為重視。”
福爾聽後心裏也是歡喜的,嘴角微微上揚,但還是抿了抿嘴道:“都打掃好了?”
“寧公子将頂上灰塵撣了撣,院子裏打掃了一下,幽蘭就将裏面桌椅擦了擦,地面上清理了一番,”幽蘭想了想道,“待買上些被子床鋪,添些物件,寧公子便能住過去了。裏面的家具物什雖不是名木制的,可都結結實實、齊齊整整,穩當得很。”
“被子床鋪可去買了?”福爾問。
“寧公子交由幽蘭去采買了。”幽蘭笑了,“小姐放心,幽蘭一定會替你辦得妥妥的!”
福爾看着幽蘭的一臉笑意,為什麽心裏有些淡淡的憂傷呢?布置新家不該是女主人該幹的嗎,這助手太能幹怎麽破?
“小姐,”幽蘭挎了個菜籃,道,“幽蘭去村裏轉轉買些菜回來,小姐可有什麽想吃的?”
“你……看着辦吧。”福爾吶吶道。幽蘭買的菜不繁多,卻總是将各人的口味都照顧到了,當真是用心。
“是沒有睡醒麽?”幽蘭看着福爾興致缺缺的樣子,湊上去關切地看了看。
“不是。”福爾看着她清淩淩的眼眸,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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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睡迷糊了。”幽蘭放心地出門,臨走時,她道,“小姐,裏衣快縫好了吧?下午幽蘭教你繡花,寧公子的外衫也好歹要做一身。”出嫁女除了要做嫁衣,還要為新郎官做一身新衣,一雙新鞋。幽蘭一直堅信,小姐以前精湛的手藝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一提到那件裏衣,福爾一下子精神了。她也有她的任務不是?福爾自動忽略了幽蘭要教她繡花的事,心心念念地立馬将裏衣拿出來縫上了。
過午不久,福爾終于将那裏衣縫好了。她拎起衣衫細細查看一番,陣腳還算平整,左右也很是對稱,第一次做到這樣的程度,她覺得甚是滿意。
“蘭姐,”福爾問坐在一邊繡花的幽蘭,“你說這大小合适嗎?我看着總覺得有些大了。”
“拿過去試試呗。”幽蘭頭也沒擡,眼睛還落在手裏的活計上,“合适了再落一下水,才穿得。”
“哦。”福爾起身,朝外走去,“那我去寧淵那兒看看。”
到寧淵屋裏的時候,他正執了筆在寫字。福爾沒有出聲,安靜地站到他書案邊,看着他寫字。一筆按下,蘸取香墨幾許,游龍行走般揮斥于紙上,如蛟龍騰飛于雲霄,肆意而豪邁。緩勢收筆,隐隐間婉約自在,若輕雲缥缈,清風徐來,流連纏綿。
福爾看着寧淵收手,才指了落款問道:“這是你的字?”她看來看去覺得那字不太像是他的名字,想起文人皆有字,便問道。
“忘機,”寧淵道,“我的號。”
福爾想了想,好像有些才子詩人是取個名號來着。
“鷗鷺忘機之忘機,本是淡泊之名,可現下卻專門用來作為賣字的名號。”寧淵淡淡道,“三餘書局與我簽了契,将這名號下的字畫賣出去,掌櫃負責打名聲,我賺取銀兩。”
福爾聽出他口中淡淡的無奈,想了想便道:“先生曾說過,坐于苦寒,畫一室春華,不失為一種闊達。女子以為,處于凡塵,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忘機,是愛字之人的忘機。寧淵,是世人的寧淵。而先生,才是真正屬于女子福爾的。”
寧淵明白她的意思,她喜歡的,是最真實的自己。看着這眼前的女子,他輕輕嘆息:“何德何能,才能遇上如此女子。”
福爾聞言微笑:“便是前世求下的緣分。辭去碧落,涉過黃泉,終将相遇。”穿越時空才得遇見,這該是最大的緣分了。
寧淵點頭贊同。若不是有緣,他處莫桑,她在樊廈,如何能走到一起。若不是有緣,他落魄,她坎坷,如何能在此遇見。如不是有緣,他念慕,她傾心,如何能締結姻緣。
可,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已遇見多次。在京都繁絲鍛錦鋪,他們曾交錯過,她離開,他入門。在墨齋,他們曾看中過同一方硯臺,她謙讓,他退卻。在郁香節上,他們曾默契協作,她起舞,他吹笛。緣分便是在這不經意間,早已糾纏,縱使相隔千裏,亦會前來相戀。
“這衣衫做好了?”寧淵低下眉眼,看見她手裏疊得齊整的衣衫。
“是。”福爾微微一笑,将衣衫展開,“我便是來看看合不合适。若不合适,就再改一改。”
寧淵看了一眼展開的衣衫,雖簡單,可針腳還算勻稱,已是用了心了。“定是正好。”寧淵笑着背過身。
福爾捏了衣肩貼到他背後,看了看,似乎是稍微大了一些。估計穿上就差不多了,而且落水之後也會稍稍收斂一些。這助手真是樣樣都出色,憑眼一觀,便将大小看了個真切。
“蘭姐眼力不錯,按着她剪的樣來做的,盡是正好。”福爾看着手裏的衣衫,贊道。
“幹活也是頗為利索。”寧淵轉過身來,點了點頭。
“聽說,你們去将那宅院清理了一番。”福爾提起上午那事。
“是。”寧淵靜靜道來,“多雨之時檢查屋梁,來年便可安枕。在屋裏撒下驅蟲之藥,避除冬蟄之蟲,待春發之時便省去很多工夫。趁着冬日裏,翻整一下園裏,春日裏便可播下菜種。待你我成親之後,便可坐收一室安逸。”
福爾笑了。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早已計劃好了,一步步地替她準備一個完美的家園。她一時感動,環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道:“謝謝。”
寧淵被這柔柔的身子猛地撲懷一驚,随後才伸手攬住。女子才堪堪到他下巴,細細軟軟的一枚,帶着溫溫的香味。此刻抱着福爾,他才實實在在地感覺到她的柔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依戀。這将是他此生的妻,一輩子依賴着他。他淡淡笑了。他在心底起誓,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都要替她扛起一片天地。在很多年後,他都不能忘記他現下立在心底裏的誓言。
“我很舍不得,”福爾在他懷裏輕輕道,“你若住去那宅裏,我便覺得你離我好遠。明知道我們很快就會……成親,我還是舍不得。”
“我就住在你旁邊,直到你出嫁。”寧淵一聲輕笑。
“當真?”福爾仰起臉,看着他。
“是。在很早之前,我便付了半年租金。”寧淵道。他本就打定注意,要陪着他,住在她鄰近。
“好。”福爾心裏頗為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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