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運樹

走到近前,福爾才看到,他們果真是擡着這木材下山的。吆喝着拍子,喊一聲踩一腳,緩步前行。

“寧先生,福小娘子,”李德合看到他們兩個,立馬上前來,道,“你們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們如何運木材下山,”福爾笑嘻嘻道。

寧淵将福爾拉到身邊,歉意地對李德合笑笑:“福爾一時好奇,我便随着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自然是不用,咱田裏幹活的有的是力氣!先生且站在安妥些的地方看看便好。”李德合點了點頭道,“這冬日裏,倒是沒有什麽蟲豸。”

他們正說着,擡樹木的其中一人腳下被絆了一下,險些磕倒。巨大的樹幹晃了晃,其他的壯漢也随着晃了好幾下才咬牙挺住。吆喝聲立馬亂了,壯漢們停了下來。

福爾都替他們捏把汗。這麽大的樹,在平地上擡着都是要花費好一番力氣的,現下又是在這陡地上行走,更是難了。

“小心些!”李德合大喊一聲,又問了一句那絆倒的壯漢,“勇生,你還成嗎?”

“成!”那壯漢起身,小心地擔起他的那一杆,抱歉地朝大夥笑了笑。

“大家都注意着點腳下!”李德合喊道,“起!”

大夥兒在李德合的吼聲下,重新喊起了拍子,晃晃悠悠地緩步前行。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福爾道。她看了看周圍,沒有特別空曠的地方,略微皺了皺眉。若是地方寬裕,倒是可以将樹木滾下去的。可這地方,雖是冬日,數十載上百年的樹都穩穩地紮在那裏,倒是繁盛得很。

“這落胥河深嗎?”寧淵想了想,問李德合。

“在山上的部分水不深,山石太多,也很是陡峭。山下的部分倒是深些。”李德合回道。

福爾聽這麽一說,倒是想起,木于水中是浮着的。這寧淵肯定是想起來路上聽到的水聲,才想起這辦法的。可惜,水中突兀太多,倒是不能用這辦法。陡峭的話,随着水流沖下,撞着突起的石頭,也會把木料摔碎。

“那便全是由人擡下去?”寧淵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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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必擔心,”李德合反應過來,這寧先生是在想将樹木輕松運下山的辦法,他笑道,“也便是擡這麽一段。那方有處山勢陡卻很是平滑,擡至那處将樹木滑下便可。到山下,擡上一小段路,便可順落胥河到我們村裏。”

“滑下?”福爾驚訝道,敢情這樹木是坐滑梯下山的!

李德合笑着點頭:“一路擡下山的話,實在太困難。所花力氣不說,這山勢陡峭很是危險,一個不小心,便摔下山去了。”

寧淵在一旁聽了點點頭。若真是因為建這學堂,導致有人受傷的話,他倒是要心有內疚了。

兩人随着擡樹木的壯漢來到那稍平滑之處,看了看那處地方。平滑倒是比其他各處稍稍平滑些,可還是會有一些突兀出來的石頭的。福爾對這“滑梯”微微有些擔心,這能使樹木順利滑下嗎?

“李大伯,”福爾問,“你們經常用這滑道運木料嗎?”

“不,”李德合笑道,“平常我們哪裏會用到。村裏大多是茅草屋,小一些的樹便可使得,哪裏會用到這麽粗的樹。就算做些家具,也只砍些兩三人能扛下山的木料算不錯的了,這樣的樹在山腳下便能尋得,不必上山來運下去。也有村民為了省事,用的都是竹子做的家具。”

“那是……”福爾看了看這滑道思索。

“村裏以前建宗祠用過一次,還有便是建那落胥河上的大橋也用過一次。”李德合想了想道。

“看來村裏對這學堂很重視。”福爾道。這規格都等同與宗祠了,這倒是出乎福爾的意料。

“咱李家村是貧窮,可還是有力氣的。為了識幾個字,大夥兒都願意出這一份力的。”李德合道。

“貧窮……”福爾突然想到,“李大伯,這山上有那麽多木料,何不拉出去賣呢?村裏也好多一個進項。”

“這怎麽使得?”李德合瞪大了眼睛,“這山也是有神靈的,偶爾村裏需要倒是可以砍一些來用,可若是砍掉樹木來賣,是會觸犯神靈的!便是來砍了幾棵大樹木,還是得選了吉日祭告了神靈,許以來年春日栽下多一些的苗木,才動得的。”

“贖女子無知!”福爾見狀立馬道歉。

“抱歉!”寧淵也是替福爾告罪一聲。

“無妨。”李德合也不會因為福爾的幾句話怪罪她,“初到山裏,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我也是聽祖上說,我們胥卉鎮以前也曾繁華過。那時,胥卉鎮靠賣這胥山上的樹木,得了很多錢,鎮裏富碩如同京都一般。滿山蒼翠的樹木被砍去了大半,最後神靈發怒,胥卉鎮降下大災難。在這場災難裏,一切繁華化為烏有。”

寧淵和福爾聽了,皆是唏噓不已。福爾想,這便是泥石流吧,這山巅上能流淌下一條河,便是水源充足,山勢陡峭之處還頗為湍急。若砍去樹木,拿什麽來抓住這泥土山石?

那些個壯漢将巨大的樹幹放下,一點點推到那滑道。随着幾下悶聲,樹木在滑了下去,撞得幾塊突起的小石,也未阻擋住。也是虧得這坡度陡,才能這般順利地滑下。沒過多久,山腳下響起一道落地的悶聲。

福爾看着這陡度,咋了咋舌,這看着都覺得腿發軟。一回頭,便看着寧淵扶了扶額。

“怎麽了?”福爾上前扶住寧淵。

“有些……犯暈……”寧淵別開臉,艱難道。

福爾看了一眼那陡坡,頓時明白,這是恐高吧。她扶了寧淵往裏走了走。

“寧先生這是怎麽了?”李德合關切道。

“大約是有些不适。”福爾道,“李大伯,您忙着,我便先與先生下山了。”

“要緊嗎?”李德合想了想道,“要不,我指上兩人護送先生下山。”

“不必如此,”福爾止住李德合的動作,道,“不礙事,休息一下便無事了。”

“無事,我歇一歇便好。”寧淵出聲道。瞧不見那滑道,倒是好一些了。

“那先生慢些!”李德合看着寧淵面色緩過來,倒也沒堅持。

兩人按着原路,慢慢下山去。

福爾見寧淵無事,倒有些興致摘上一兩朵野花來玩。偶爾一回頭,發現寧淵看着地上,面色也不甚自在。

“怎麽了?還暈嗎?”福爾立馬到寧淵面前。

“不……不了……”寧淵沒有看福爾,耳尖微微泛紅。

福爾有些奇怪,這難不成是害羞了。

果然,寧淵避了兩次之後,索性看向福爾,問:“方才,看那滑道,你……”

福爾立馬就明白了,拍了拍胸口道:“那裏陡得很,我頓時就腳下一軟了呢!”

寧淵沉默地看着福爾,仿佛在分辨她的話。

福爾忽閃了幾下大眼睛,認真地看着寧淵,道:“知道你就站我身後,我便不怕了呢!”

寧淵只好默默轉開頭。

“站這麽陡的地方,估計沒人會不怕的!我方才看到安生大叔、青山大叔的腿都打着抖呢!”福爾道,“在此等天險面前,衆人皆是如此渺小。”

寧淵點點了頭,耳尖的紅色才褪去。

福爾在心裏默默給自己點了個贊,歡歡喜喜地繼續尋找這山裏的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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