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故人
福爾看着昏睡中的林淵,心裏有太多的疑問。他淩亂的發裏盡是塵土,面容上也是髒得看不出本來的膚色。曾經的他是多麽英俊潇灑,發絲清清爽爽從不過耳。在她印象裏,他是很愛幹淨。
福爾起身,喚來醫館裏的小童,付了他一兩銀子,差人買套幹淨的內衫給林淵打理幹淨。
小童自然是樂意的,一套內衫花不了一百文。雖然床榻上那人髒了些,可也不費多少事。畢竟那人是男子,面前這小姐自然是不方便來做這事的。他接過銀子,飛快地去辦事了。
林淵在小童給他擦拭身體的時候,便模模糊糊地有些醒了。
小童給他換好衣裳,蓋了被子,才将那小姐請進來:“小姐,這人已經打理幹淨了。”
“多謝了!”福爾道謝。
小童見着沒什麽事便下去了,福爾坐到床榻邊椅子上,看着林淵發呆。
沒多久,小童端了個小碗走進來:“小姐,若可以的話,喂他幾口糖水。藥再煎一會兒,就能喝了。”
福爾聞言連忙道謝,接過小童的糖水。不過,這林淵睡着可怎麽喂?福爾拉了拉他的嘴皮,牙關還是緊緊閉着。她又掐了掐他的牙關,還是一動也不動。
林淵再怎麽昏着,也被她掐醒了。他皺了皺眉,眼珠動了動。
福爾湊近幾分,輕道:“林淵!”
“嗯……”林淵輕輕應了一聲,從迷糊裏幽幽睜眼。他四下裏看了看,确定還是在這個落後的世界之後失落地垂了垂眉眼,他擡眼看向床榻邊的女子。
“喝兩口糖水?”福爾舀了勺糖水,伸到他唇邊。
林淵張嘴喝下,眼睛還是看着她。
福爾給他喂了小半碗糖水之後,才放下碗:“你再休息一下?”
喝了點糖水之後的林淵,稍稍有了些精神。他看向福爾,想起什麽似得微微有些不自然。他道:“你……魂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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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福爾點點頭,“好像原身從山上滾下來,磕到後腦挂了。我穿到這身體裏的時候,正好有人搭救。”
“那也還好。”林淵心裏的愧疚去了些。
“還成!至少年輕了好多歲,賺了!”福爾洋洋得意,再看了看林淵,又好奇道,“你怎麽會過來的?還那副裝束,是帶着原身穿過來了?”
說到這個,林淵眼裏一暗,道:“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啊?”福爾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參加了個戶外群嗎?”林淵無奈道,“我還是第一次帶女朋友去爬山呢!爬着爬着……就過來了……”
“摔下山?”福爾“噗”一下就笑了,沒這麽巧的吧。她原身是爬山挂的,這林淵也是爬山挂的?
“不是,莫名其妙就過來了,”林淵搖頭,想了想道,“爬着爬着就感覺不對勁,一回頭,跟在我身後的佳佳不見了,隊友們也都不見了。”
福爾的笑容一下子止住了。佳佳是林淵的女朋友,在福爾表白前他剛追到的。若早一點知道林淵有女朋友了,她就不會想着去天臺表白了,那之後也不會摔下天臺了。雖然失望,可還能陪伴在爸媽身邊。不過,自然也就不會到這裏,遇見寧淵了。
林淵看着她突然沉默,便道:“對不起。”
“嗯?”福爾回神,道,“對不起什麽?”
林淵張了張嘴,沒說話,只是有些愧疚地看着她。
福爾反應過來,她立馬拉着林淵的袖子問:“是不是你們都以為我為情自殺啊?”
“難道……不是?”林淵斜斜地看她。
“當然不是!”福爾一把放開林淵的袖子,呼地一下站起,道,“我那是腳滑!”
林淵依舊那副眼神看着她,沒有說話,明顯是不信。
“什麽眼神?”福爾氣道,“我為了表白,特意穿了雙小高跟鞋,一下子不習慣,滑了一下摔出天臺的!”
林淵聽到福爾說“表白”兩字,微微有些不自然,畢竟多多少少還是因他才出的事。
福爾一出口,才知道自己失言。她吶吶道:“你……你別擔心,我不會纏着你的。”若是沒摔下天臺,聽到林淵有女朋友,她就絕對不會再去表白了。
林淵聞言更是尴尬。
福爾閉眼,舉手狠狠拍向自己的嘴,卻是輕輕落下:“叫你多嘴!”
“呵……”林淵輕笑,他看到福爾看過來,便擡起手臂擋了擋嘴,道,“沒想到你挺有意思的。”其實,原本祝福喜歡林淵,在他面前一直淑女的很,從沒這樣自在過。
“你才有意思!”福爾瞟了林淵一眼,然後慢慢坐回椅子,蹭了蹭才問,“不知道我爸媽怎樣了。”
“領養了個女孩。”林淵看着她,道,“我聽元元說的。”
福爾抿了抿嘴,看着林淵。
“你……死後,你爸媽難過了好久,元元常常會去看他們。”林淵道,“有一次,元元回來說,你爸媽去福利院領養了個女孩。那女孩正好是福字輩,你爸媽給她改個姓,還叫祝福。”
福爾低下了頭,好久才出聲:“那挺好的。本來……我還擔心他們以後沒人照顧呢。”
“這兩年裏,元元經常去看你爸媽的。”林淵道,“她一直挺愧疚的。”
“她……都怪我,早知道就穿平常的運動鞋了,穿什麽高跟鞋!”福爾嘆了一口氣,突然又問,“兩年?”
“嗯。”林淵點頭,看着她奇怪的表情,問,“你……到這多久了?”
“三個月還不到!”福爾道,“這怎麽換算的?”
林淵搖頭:“不知道,我到這才一個月不到。到這才發現,自己是個徹底的文盲,一個字都不認得。”
“嗯嗯,”福爾點頭,一臉挫敗道,“想我好歹也是堂堂大學生,高考的獨木橋上披荊斬棘一路殺過去的。”
“你至少魂穿,混得還行。”林淵看了她一眼。
“你……”福爾戳了戳林淵,“發揮一下穿越人士的金手指呗!”
“發揮什麽?”林淵提到這個就氣,“我是黑戶!我打聽了一下,我這樣的情況入籍的話,算賤籍!”
“其實,我也差不多。”福爾低喃道。
“我頂了這個頭發,人家都把我當怪物,都不敢錄我當勞工!”林淵憤然。
“你倒是受苦了。”福爾想起初見他那副落魄樣,就知道他吃了很多苦。她解下荷包翻翻,裏面有一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遞給林淵道:“你先拿着用。”
林淵有些尴尬,想要推卻。今天的診費還是她付的,一個男人用女人的錢,總有些不好意思的。
“咱老鄉不該相互幫扶嗎?等你有了再還我也是一樣的。”福爾将荷包塞到他手裏,“在這個世界裏,你我從一處地方來,見外什麽呢?”
“行!”林淵點點頭,接過她的荷包放在裏側,“不過,如果能回去的話,我還是要回去的!”
“你有辦法回去?”福爾眼一亮。
“我過來的時候就在那座山上,”林淵指了指西方的那座山,“要能找到當初那塊地方,也許還能回去。”
“胥山?”福爾想了想道,“我這身體的原主就在那座山挂掉的。”
“那你也是在那座山穿過來的,”林淵道,“說不定那裏有契機。”
“呵呵……”福爾想到方才說到的時間差,笑道,“等我們找到回去的方法時,會不會元元都已經兒孫繞膝了?”再笑就笑不出來了,她看了看林淵,咬了咬唇。
林淵沉默了一下,道:“我要盡快找到回去的辦法。”
“是得盡快,”福爾知道,他在現代可是還有個女朋友呢,她想起換下的那套裝束,道,“你這一陣就是一直往山上跑,才成那副樣子的?”
“身上什麽裝備都沒有,山裏又冷,還沒什麽吃的,只好在山裏和鎮上來回跑,”林淵道,“我一直都找不到當初過來的那個地方。”
“當初就該留在原地,等着再穿回去。”福爾點頭。
“笨!”林淵伸手敲她頭,“在山上哪裏看得出?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怎麽人都不見了,還想着回到山下找住宿的帳篷呢。哪裏知道一路走下去看着很陌生,下山了看到民居才知道自己穿越了。”
“又把我當林元!”福爾摸了摸頭。
林淵讪讪一笑,道,“敲習慣了。”祝福和林元關系挺好,林淵便把祝福也當妹妹了。哪知道祝福會喜歡上他呀!
寧淵到這屋子的門口,就看到了這一幕。
“小姐!”幽蘭在寧淵身後,喊了一聲。
“你怎麽來啦?”福爾看到寧淵,便迎上去。
“自然是放心不下。”寧淵道。
福爾聞言抿嘴微微一笑,看到寧淵看向床榻上那人,便拉了他的手,走向林淵。她對寧淵介紹道:“這是我未婚夫,寧淵。”
寧淵聽福爾如此介紹,心裏的不安悄悄消散。但看到床上那人的時候,倒是一驚!這人與自己竟如此相像!要不是知道母後與父皇只育有一子,寧淵要以為這是他兄弟了。
林淵本聽到福爾有未婚夫了,倒也是高興,但一看這未婚夫的樣子,林淵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小姐,這……”幽蘭看着打理幹淨的那“乞丐”也是一驚。
“哦,忘了,”福爾拍了拍腦袋,“你們兩個長得有點像。”
另外三人心說,不是有點像,是像了十足!
“頭發不一樣,眼眸也不一樣……”福爾幹巴巴道。她開始略微有些心虛,當初看上寧淵,就是因為他的臉與林淵一模一樣。
林淵又一副覺得她笨的眼神。
福爾一眼就明白他那眼神,雖不服氣,也偏開了臉。
“福爾,他是誰?”寧淵将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裏,穩了一下心便問。
“故人!”福爾道。
幽蘭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看着福爾。她在家可是對先生說了,小姐在路邊救了個乞丐。
“哦。”寧淵點頭,道,“你記事了?”聽蘭姐的口氣是并不認識這人,而福爾卻道是故人。
福爾搖頭。
寧淵心裏一嘆,不記事卻還能記得故人,而且這故人還與自己如此相像。
“這位……”林淵開口,他本就受了福爾的救助,理應感謝,“這番多謝阿福救命之恩。”
“既是故人,哪有不救之禮。”寧淵聽到這人喚福爾“阿福”,心裏登時便不太舒坦,他淡淡道,“兄臺如何稱呼?”
“鐘鼎山林之林,铄懿淵積之淵。”林淵道。
寧淵聽到那個淵字,眉眼一沉,複爾又看向福爾。他還能記得,當初福爾問他的淵是不是铄懿淵積之淵時,眼裏的那一番晃神。他雖逐出皇族,可骨子裏的清高與驕傲卻還在。他轉過身,向外走去。
“寧淵?”福爾起身喊道。
寧淵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停下。
“林淵,他可能誤會了。”福爾道,“你先在這住兩天,有事找小童去辦,我明日再來看你。”
林淵點了點頭。
“幽蘭……”福爾朝幽蘭看過去,話還沒說,幽蘭便朝她點頭了。
“小姐,你與先生好好說說,幽蘭會安排好這裏的一切!”幽蘭将拎來的食盒放在桌上,道。
福爾這才放心離開,去追寧淵。
“寧淵!”福爾使出了50米沖刺的速度趕上寧淵,一把拉住寧淵的袖子。
寧淵任她抓着袖子,沒有甩開,卻也沒有伸手拉她,依舊那般走着。
“他真是故人。”福爾扯扯寧淵,委屈道,“我與他真沒什麽。”
寧淵想起他們一模一樣的臉,便沒有作聲。她一開始便對他如此熱情,現在倒是明白了。
“我一開始确實覺得你倆長得挺像,”福爾看着他,道,“可……我後來就是喜歡你這個人……”
寧淵雖沒有出聲,卻是将她的語無倫次聽在耳裏。這是承認,她對那人有過不一樣的情懷。
“啊!”福爾一路走着,只顧跟寧淵解釋,不小心被腳下突起的青磚一絆,往前跌去。
寧淵一息間反手抓住福爾的手臂,另一手扶住她的腰,嘴上不自覺怪道:“怎一點都不當心呢!”再生氣,他也習慣性地要護着她。寧淵偏過臉,伸手拉了福爾的手,繼續走着,臉色倒是好看了些。
福爾看了看他緊攥着她的那手,心裏才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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