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禮成

福爾将剛做的奶糕放進食盒,奶糕蒸得軟糯溫香,小小的僅一指長。臨走時,她又拿上兩包奶末。她想這個時辰,林淵應該從鎮上回來了,去學堂的路上正好往那拐一下。

“怎麽又在洗衣服了?衣服拿過來,幽蘭會洗的。”福爾一進林淵的院子,便看到他在甩着衣服往竹竿上搭。

“我又不是不會洗。”林淵晾上最後一件衣服,把大木盆端到裏面去。

“今日剛下山,也怪累的,”福爾道,“而且,這裏洗衣服都是女人幹的。”

“那是這裏的規矩,”林淵道,“我不是這裏人,總有一天要回去的。”事出緊急還能讓幽蘭洗一下,還要有時間,林淵還是願意自己來洗。

福爾一撇嘴,也不勸他不幹了。眼睛掠過那滴水的衣衫上,停頓了一下。她想了想道:“你這衣服……好像看着挺眼生的。”

“這些衣服不都是幽蘭置辦的嗎?”林淵奇怪道。

“不是,”福爾搖頭,“幽蘭置辦的衣服都會洗過之後給你的,我全都見過的。這件衣服我确實沒見過。”福爾這麽肯定是因為,這衣服的料子不是幽蘭會買的。幽蘭買的衣衫雖然都是莊戶人家穿的短衫,卻都是用的又紮實又舒服的料子,這件衣衫的料子一看就比較粗,幽蘭不會買這料子的衣衫的。

“難不成還會有誰送我衣衫?”林淵笑道。

“難說,”福爾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說不得哪個女子心儀你,偷偷送你的。”雖只留個短發,如今參差不齊,可一張臉蛋英氣俊秀。靠着打獵為生,可每次多多少少都會有獵物,收入還算不錯。孤身一人,可做飯洗衣樣樣拿手。這樣的林淵,的确是招人喜歡,村裏的女子難保不會動心。

“別!我可沒打算在這裏娶妻生子。”林淵拿出一條肉洗了洗,進了竈房。

“知道!”福爾跟着他走進竈房,“可誰讓你魅力四射呢!多含蓄的民風,到你這就大解放了。”

“對了,怎麽還給我買下十畝田?”林淵将肉切塊,拿酒腌着。

“有田地的話辦名碟方便些。”福爾知道他時刻想着回去,便道,“等你回去了,可以把你名下的田地再轉給我的。”

林淵看着福爾,好久才道:“謝謝……”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他很無助很彷徨,吃了很多苦。在以為自己要死在街邊的時候,她出現了。現在有個容身之處,安心地尋找回家方法,都是靠了她。

“謝什麽呀!”福爾看着他沉靜下的臉,舉了手裏的奶末朝他晃晃,“兩包奶粉,純天然,無添加,不含三聚氰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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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林淵立馬恢複如常,道,“吃奶粉?”

“每天喝兩杯,對身體可好了!”福爾道,“我、寧淵和幽蘭也都喝着呢!”

“你這是買早了,只好自己消化了吧?”林淵睨着這兩包奶粉。

“你……”福爾抖着手指,臉唰地紅了,“今年還不生小孩呢!這是特地買了拿來吃的!”

林淵抿了嘴點頭:“這就好!你才多大,別太着急。”

“我着急什麽?”福爾冒煙。

“這麽小就成親,不是着急還能是什麽?”林淵看她。

“呃……是!”福爾仰頭道,“我就是着急!我家寧淵多好,被人搶了咋辦?”

“這世界男人能娶妾,你不會……不知道吧?”林淵提醒道。

“指望你了!”福爾聽了只好扶額。

“我能幫上什麽忙?”林淵擡眉。

“你找到回家的路之後,我立馬拉着寧淵投奔你!”福爾嚴肅地點頭。

“任重而道遠!”林淵點頭。

“靠你了兄弟!”福爾道,“兩包奶粉聊表心意!”

“那是什麽?”林淵打開她手裏的食盒,看着挺精致小巧,便手快地捏了一個塞嘴裏。

“奶糕,用奶粉做的。”福爾道。

“嗯,挺糯的,還挺香!”林淵又捏了一個吃,“怎麽不做點蛋糕出來?”

“那個……我沒有打蛋機和烘箱,做起來好麻煩的。”福爾皺眉攤手。

“找鐵匠做個最簡單的打蛋器使使。”林淵一邊說着,一邊一個接一個地捏了奶糕往嘴裏丢。

“手不累死!”福爾光想想就覺得手酸。用慣了電動打蛋機,還肯用手動打蛋機?

“我倒是有個辦法,”林淵想了想道,“用組合齒輪來帶動打蛋器的旋轉,倒是比較省力。”

“那你畫個圖紙去做個出來試試,”福爾道,“低筋面粉、分蛋器之類都比較好解決。有了打蛋器,用蒸也能蒸出蛋糕來。”

“烘箱倒是也不麻煩,”林淵笑道。

“怎麽做?”福爾好奇。

“學魯濱遜呗!”林淵道。

“好像是有提到怎麽做來着的……”福爾望天思索,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看到食盒裏差不多底朝天了。她抽了抽嘴角,道:“我這是……準備送去給學堂裏小朋友吃的……”

林淵摸了摸肚子,皺眉:“不早說!害我……都吃撐了!”

福爾連眉毛都抽搐了:“剛下山,就吃這麽多糕!我還想着今日你就喝點粥緩緩腸胃,明日早膳再拿來給你吃的!”

“喝什麽粥啊!”林淵一指浸在一邊的肉道,“晚上做紅燒肉吃!”

“山上沒吃肉?”福爾道。山上那麽多肉,随便吃什麽都好啊!

“我大多吃的餅好嗎?”林淵苦哈哈道。

“随便射只野雞野兔烤一下就可以啦。”福爾道。

“血腥很容易招來野獸的好不好!”林淵皺眉。

“哦哦!”福爾聞言直點頭,“下次給你做點肉幹帶着。”她一看外面的日頭,立馬将食盒從林淵手裏拿過來:“我再回去一趟,家裏還有剩的奶糕,趁着熱給小娃兒嘗嘗。”

“這麽積極?”林淵道。

“做給寧淵吃的,那些小娃兒都是順帶的!”福爾道,“讓一個個小蘿蔔頭幹看着多不好意思,見者有份嘛。”

“麻溜地去吧!”林淵擺手,自個打算生火做菜。今日剛下山,又去鎮上跑了一趟,林淵打算早點做飯早點休息。

福爾立刻離開,經過敞開的栅門時,回看了一眼院子,微微笑了笑。

日子一天天暖和起來,棉袍換下,穿上單衫。福爾的婚期将要臨近,林淵也暫時沒有上山,陪着福爾住往鎮上北路的院子裏。

“幽蘭,”福爾趴在窗案邊,道,“也不知道寧先生能不能吃得慣。”

“小姐放心,”幽蘭道,“林公子不是每日都帶吃食過去嗎?”

福爾重新拿起做了一半的衣衫,慢慢做着。

福爾帶着幽蘭和林淵住進這座宅院裏,本住在這宅裏的孫大夫婦便去李家村山腳下那宅子裏跟着寧淵住了,一方面是照顧寧淵的飲食起居,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籌備寧淵與福爾的親事。林淵雖住在這院子裏,可每日還是依舊上山,只是不在山上過夜。每日幽蘭都會做一些吃食,讓林淵去李家村的時候給寧淵帶去。

幽蘭看着福爾的針法,微微一笑:“小姐莫急,好日子馬上到了。”她最近常能看到小姐在發呆,一日裏能問好幾遍關于先生的事。

“哪裏……急了……”福爾一扭,臉倒是紅了。就是馬上要成親了,心裏總有些不安。

“是!小姐沒有急。”幽蘭笑了,“先生很好,小姐放心吧。”

“我當然……知道他好……”福爾的臉更紅了,丢了針線,埋到幽蘭身前。

幽蘭摸了摸福爾柔順的墨發,輕道:“老爺、夫人一定會保佑小姐的!”

福爾聞言沉靜了下來,卻還是靠着幽蘭沒有擡頭。

成親那日,天剛拂曉,暖金色染了大半天際。幽蘭早早伺候着福爾洗漱,便見着邬夫人進來。

“邬嬸!”福爾剛穿上嫁衣,大紅的顏色襯得她膚白如雪。

“放心,有邬叔邬嬸在,一定讓你安安心心出嫁。”邬夫人笑道。

“謝邬嬸!”福爾甜甜一笑。

邬夫人拿了桃木梳子,替她梳發。“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每梳一下,邬夫人都說一句吉言。手指輕輕攏起她的發絲,幾道旋轉,一根金釵插上髻旁。福爾看着銅鏡裏模糊的臉龐,微微一笑。開面描眉,幽蘭無一不細致。

“真漂亮!這是看到的最美的新娘子了。”邬夫人在旁贊道。

福爾微微臉紅。

“小姐,拜祖吧。”幽蘭在她身邊輕道。

福爾斂了笑意,随幽蘭朝着京都的方向跪下,虔誠三拜。緩緩起身,安靜入座,一道蓋頭落下,掩去她眼裏的思念,隔絕了外面的熱鬧與喧嘩。

随着吹打聲越來越近,劉媒婆進來道:“新娘準備好了嗎?新郎來接人啰!”

一陣嬉笑與應聲之後,寧淵緩步走來。他站到她面前,聲音溫和清亮:“福爾,我來迎你了!”

福爾泛着淡淡的笑,在蓋頭下點點頭。

林淵走到福爾面前蹲下,道:“阿福,我背你上轎。”他要以福爾兄長的身份來送嫁。

福爾攬上林淵的肩,伏在他背上。寧淵伴在他們身旁,踏出屋子,幽蘭立馬上前,撐開紅油紙傘,遮到福爾上方。站于兩旁的人歡呼着向上撒下米粒,福爾靜靜地趴在林淵背上,聽着紙傘上那雨滴般的聲響,紅色的蓋頭遮住了一切,只能看到地上。飄飄悠悠的玫瑰花瓣落下,沾了嫁衣,沾了紅鞋,落了地上一片。福爾輕道:“玫瑰花?”

“喜歡嗎?”林淵輕聲回道。

“喜歡!你采的?”福爾從沒在鎮上看到過玫瑰花。

“山上有。”林淵道,“寧淵幫着一起摘下的花瓣。”

福爾想到兩個男人專心致志地摘玫瑰花瓣,卻一絲都沒有透露給她,便輕輕一笑。

到轎前,寧淵揭開布簾,林淵小心地将福爾放到轎上,幽蘭将一只蘋果塞到福爾手心裏。布簾落下,福爾感覺到周圍一靜。

輕緩的簫聲傳來,福爾猛然擡眼。這是林淵吹的,婚禮進行曲。他什麽時候學的,她一點都不知曉。曲閉,轎子緩緩擡起,熱鬧的吹打聲想起,一路搖晃着走去李家村。

落轎,寧淵上前踢轎,牽出福爾,跨火盆踩碎瓦,一直到堂前。

“一拜天地!”兩人向着青天拜下。

“二拜高堂!”兩人轉身,向堂前的邬叔邬嬸拜下。

“夫妻對拜!”兩人相對拜下。

“入洞房!”寧淵牽着福爾走入裏屋。

寧淵拿了如意稱挑開蓋頭,一眼便看到福爾明豔的笑顏。眸子清亮含笑,鼻子小巧而精致,連那櫻唇也紅殷殷地惹人側目。他微微一笑,拿了糕點給福爾:“先墊上一墊,別餓着。”

福爾點點頭。

寧淵自然不能留在這裏陪她,幽蘭進來後,他便出去招呼客人了。

直到夜幕降臨,屋內的燭火映照了一室,外面的喧鬧聲開始漸漸息下。福爾坐在床上,頻頻看向門口。

“小姐,姑爺馬上就會來了。”幽蘭看她的樣子笑道。

“我……”福爾抿唇,害羞道,“我就是餓了!”

“吱呀”一聲,寧淵端了一食案進來。

幽蘭見狀,輕輕一福便出去了。

“餓了吧?”寧淵道,“這是林淵煮的,說是你們那裏的習俗,一根面煮一碗,長長久久。”

“嗯。”福爾接過那碗面,看着順順盤窩在碗裏的面條,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她拿箸挑進嘴裏。一碗面,倒是将方才的緊張全都消了去。

看着福爾吃完,寧淵拿了合卺酒過來。福爾看着他清俊的面龐在燭火下泛着暖色,唇上泛了笑,伸手接了酒杯,繞過寧淵的手,兩人一飲而下。

“咳咳……”福爾直吐舌頭,好辣!

寧淵看着她臉色越來越紅,不禁一笑。轉身剛放下酒杯,便聽到身後輕微一聲,福爾已倒在床上。寧淵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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