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澤芝

夏初,天氣很好,暖風輕拂,極目之處皆是碧意。林淵一如以往,又帶着他的裝備上山去了。他待在山上的日子一次比一次長,踏過的地方也是越來越遠。他給福爾帶了玫瑰回來,也帶了提到的葡萄樹苗。雖然每次回來都拎回豐盛的獵物,與他們能有說有笑的,但福爾能感覺到他眼底裏的憂色。他要離開這個世界,回到原本屬于他的世界,可找不到一點辦法。她只能默默地替他祈禱,卻幫不上一點忙。

除了擔心林淵,福爾的日子倒是不錯。她雖然和寧淵住在一起,可恪守了守輕孝的規矩。只偶爾與寧淵對視,兩人之間便濃得發甜,甜得發膩,膩得溫融。寧淵在學堂教課,她時常會帶了小點心去。一路走在農家小道上,家家戶戶的院子裏都曬着一籮籮菜幹,村民們見着福爾皆笑顏打招呼。福爾也笑意盈盈,大夥兒日子好過,她與寧淵的日子也順和。到學堂,小娃兒們紛紛叫着師娘,從這個柔和的師娘手裏接過好吃的糕點。福爾很滿足這樣的日子。

寧淵看着他的夫人可愛又柔和地與小娃兒們說話,心裏也一片安寧。他能想象得到,若他們有了孩兒,她也會這樣做出各種小點,會這樣溫和地待他的孩兒。想到這裏,寧淵握着書卷,臉上泛着淡笑。

這一陣,寧淵授課的時間一直在變化,有時在上午,有時在下午,有時隔天才上。因為夏收來了,村民們都開始忙起來了,小娃兒們也會幫着家裏幹活。

一日,寧淵早早上鎮去了。福爾站在院裏,看着眼前的大山。

“小姐,林公子昨日才上山。”幽蘭将衣衫擠幹,搭到竹竿上,看到小姐這樣望着胥山,便道。

“嗯。”福爾應了一聲。快半年了,林淵還沒有找到回去的辦法。若說她到這裏是為了遇見寧淵,那林淵呢?他到這裏又是為了什麽緣分?看着他不停地上山,不停地尋找,福爾都怕他會一直這麽下去,一輩子在忙着尋找。林淵不該是這樣的,他那麽好,該有一個燦爛的人生。

幽蘭晾好衣衫,看着福爾還那般看着遠方,便上前道:“林公子聰明又能幹,一定吉人天相。”

“是啊!”福爾回過神來,看着她淡淡一笑。明媚的日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幾乎要透明。她伸手撫過額鬓的發絲,看向不遠處的葡萄藤架:“你去忙吧,我便就在藤架下。”

“好!”幽蘭點頭,“我去買些菜。”說完,幽蘭挎了個竹籃出門了。

福爾緩步走道藤架下,身上一下陰涼起來。陽光透過葉片縫隙灑落到地上,現出深深淺淺的斑駁。福爾靜靜地立着,呼吸裏盡是清新的味道。綠葉之間挂了一簇簇細細的小花,她仰頭看着頭頂的這片綠色,淡淡笑着,開花,結果,一切都是天意。他既然到了這裏,那必定有老天的安排。想到這裏,她心思一下子釋然,開闊了許多。

這星星點點的花倒是挺多,再過兩三月,那必定墜下一串串葡萄。福爾看着那碎花眨了眨眼,也不知道這野葡萄甜不甜。不過不甜的話,也是可以用來做葡萄酒。福爾仰面任碎金撒落,自顧自地歡喜一笑。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福爾的思緒,她向着栅門外看去,一個很是俊美的少年站在外面,目光卻直直地落到她身上。

“你找誰?”福爾走了過去。她看着那人,心裏湧出莫名的情緒。難道就因為是帥哥?福爾在心裏狠狠掐了自己的脖子搖晃,你夫君俊逸文雅,你激動個毛線?!不過,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認識自己。是故人?福爾只能攤手了,那也是白芙蕖的故人,不是她福爾的。

那人聞言沒有回答,只皺了皺眉,還是那麽看着自己。

“少爺!”幽蘭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籃子摔落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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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看了看幽蘭,似乎有些明白了。

“這怎麽回事?”那人看着十分年輕,姿态裏卻氣勢十足。

“奴沒有照顧好小姐……”幽蘭低頭抹眼淚。

福爾确定眼前這人就是原身的哥哥,白澤芝。怪不得看着他便有莫名的情緒,那是與身俱來的親近之感。福爾這才心裏一喜,道:“你就是我哥哥?”

白澤芝聞言眉眼一柔,沖她點了點頭。

“哥哥!”福爾仰頭看他,歡喜地喊道,這是這個世上唯一與她有血緣之親的人了。

白澤芝微微一笑,那笑容如春雪消融般,悄然而動人。

幽蘭趕緊引了白澤芝進去:“少爺,藤架下陰涼些,坐着休息一會。”說完,她去準備茶水。

福爾坐到他旁邊,眼睛晶亮地看着她。既然是哥哥,她就光明正大地看了。這少年的眉眼本長得挺美,可眼裏透出的銳氣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很是英氣。聽幽蘭說過,他是少年将軍,沒想到年紀這麽小!福爾想想就覺得好厲害,眼裏滿是崇拜。

白澤芝若有所思地看看福爾,眼裏倒很是柔和,等着幽蘭解釋。

幽蘭奉了茶水,便站在白澤芝面前述說當時的經過。聽到芙蕖從山上滾下的時候,白澤芝看向福爾,眉頭皺了皺,眼裏滿是憐惜。

“這傷便是夜裏慌不擇路,從山上摔倒,跌着腦袋了?”白澤芝驚訝道。

幽蘭點點頭。

“大夫如何說?”白澤芝起身,站到福爾面前,一手托了福爾的下巴,細細地看了看她的頭部。

福爾沖他撲閃了幾下眼睛,白澤芝緊繃的臉松泛下來,沖她微微一笑。

“養将了一番時日後,大夫便說無礙了,說不得什麽時候就記起來了。” 幽蘭道。

“哥哥,不記事也沒關系的。”福爾略微有些心虛,低了一些聲音道。

“不記事便不記事罷。”白澤芝收回手坐回去,看着幽蘭道,“那現下知道多少?”

“奴不敢多說,只說逃難至此,與親人失散。上面只有一兄長。其他,奴不敢輕易道出。”幽蘭道。

福爾發現,在白澤芝面前,幽蘭便恢複了以前的奴性,這便是氣勢吧!這少年也就比寧淵稍微高一點,也不見得比林淵壯,可單那麽坐着,便讓人不自覺斂起心神來,不愧是當過将軍的!

白澤芝點點頭,眼睛掠過對面晾曬的衣衫,看向福爾道:“現在芙蕖有了夫君?”

“嗯!”福爾聽到這兩字便微微泛紅,嘴角也微微上揚。

“奴沒有勸住小姐,請少爺責罰。”幽蘭跪下。

福爾看到幽蘭竟然跪下了,不覺一驚,這麽嚴重?!這人是她自己要定下的,不幹幽蘭什麽事。福爾看向白澤芝,同他說:“哥哥,夫君……是個很好的人!”說完,又沖他點點頭。

“有多好?”白澤芝看到她這樣緊張,不免笑了。

“很好看!”福爾脫口而出,又沖他點點頭。她看到白澤芝笑了,便知道沒什麽事了,心裏頓時一松。本還想萬一這人是妹控,那挑剔她夫君可如何是好。

白澤芝沒料到福爾會這樣回答,一時看着她沒有言語。

“當然,哥哥也挺好看的!”福爾立馬拍了一句。不過,這也是心裏話。

白澤芝失笑。

“那……那人呢?”白澤芝四下裏看了看。

“姑爺上鎮交書了。”幽蘭看着白澤芝,又解釋道,“姑爺的字好,時常抄書寫字寄賣。”

白澤芝擡擡眉,看向福爾的眼裏滿是憐愛。

“哥哥,夫君的字寫的很好看,畫畫也很棒!”福爾看到白澤芝這樣看着自己,便為寧淵辨了一句,争取一些印象分。

白澤芝聞言,抿了抿唇,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按到福爾手裏。

“哥哥……”福爾愣了一愣,立馬又将銀票塞回去,“哥哥拿着便好,我錢夠多了。”

“給你便拿着。”白澤芝将福爾的手推回去。

“少爺,你便收着吧,出來之前,夫人給小姐不少錢,足足夠用的。”幽蘭勸道。

“哥哥,你就收着吧。”福爾笑道,“夫君也是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做,順帶賺點家用。”寧淵喜歡看書寫字,每日抄書寫字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福爾覺得挺好的。在寧淵落魄的時候,她手裏的錢就足足讓他們過得很好,更別說現下寧淵賺得很多。

“收好。”白澤芝将銀票壓在芙蕖手裏,道,“哥哥連你成親都未見着,便當作補給你的。”

福爾看着白澤芝堅決的樣子,只好先收着了。

“這……”寧淵看着他們三人,愣在門口。

“夫君,回來啦!”福爾一臉歡喜地跑到寧淵面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又秒變淑女,柔柔地擡眼看他。

寧淵看着她眼裏的依戀,微微一笑将手裏的油紙包遞給她,道:“金桂糕,溫熱的,正好吃。”

“謝謝夫君!”福爾歡喜地接過紙包,想起那邊還有個超強燈泡,便拉了拉寧淵,道,“哥哥來了!”

寧淵知道福爾有個失散的兄長,這麽一看,兩人的确很像。他整了整衣衫,到白澤芝面前行了一禮,恭謹道:“寧淵見過兄長!”

白澤芝看着寧淵,微微點點頭,虛擡了一下手。

福爾在旁邊看着,好像氣氛挺好,心裏放心不少。

“蘭姐,多添兩個菜,”寧淵跟幽蘭說了一句,又看着福爾,“福爾,我們陪兄長喝上一杯。”

幽蘭應下,立馬收拾菜去竈房。

福爾想起自己一杯倒的酒量,不由地看向寧淵失笑。寧淵立馬也想起來,他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福爾的手,輕道:“夫人以茶代酒便可。”

白澤芝回頭,看了一眼他們的手。

“哥哥裏面請。”福爾沖他甜甜一笑,又眨巴了兩下眼睛。看在如此賣萌的份上,對我夫君手下留情可好?

沒想到白澤芝轉身入座,立馬看向福爾道:“芙……福爾,去取酒盞來。”

福爾一聽,這是要支開自己了。她看了寧淵一眼,表示自求多福吧。寧淵看着她的眼神,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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