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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都酷愛着十字形的裝飾,但是鷹眼喬拉可爾?米霍克和超新星之一的魔術師巴茲爾?霍金斯對待某些事物的态度顯然是完全不同的。米霍克不會把一個尋常的夢境當作某種警示,清晨醒來吃過早飯的他按照既定的計劃,把必需品扔進黑色的棺材船裏,就開始了新一次的漂流。

這是一個人的好處,來去随意,甚至連方向目标也不必太過執著。米霍克家有很多指向偉大航路各地的永久指針,當他因無聊而決定出行的時候,往往只是聽天由命地從專門陳列指針的櫃子裏随便摸一個出來,以此來決定一趟行程的目的地。

有時指針剛好是相鄰島嶼的,那麽米霍克便會上島轉半天,順帶采購些生活用品和食材。而有的時候指針也許會指向極遠處,那麽大劍豪也就随遇而安地漂蕩在海上,碰巧路過了哪些有人煙的島嶼,也會順路再買幾個永久指針,來增加日後出游的目的地。也并非每一次航行都必須抵達指針所在的終點,何時覺得盡興了,米霍克便會調轉船頭,參照着船上鑲嵌的庫萊加那島的永久指針回家去。

大部分時候,這些行程既無奇遇也無驚喜,少數時候——比如兩三年前的某次,米霍克摸到了一個指向偉大航路的入口雙子海峽的永久指針,他在船快漂至終點時,正準備睡上一覺,卻不巧被不遠處的巨響驚動了。米霍克稍稍推了下帽子,而後欣慰地發現了幾十艘可以拿來祭劍的目标。

再後來他對于故意放走一條船,進而離開偉大航路玩追逐的游戲也厭倦了,在準備補上一刀就回家時,卻碰到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綠頭發小鬼。從此米霍克記下了一個叫做羅羅諾亞的名字,并認為此次雙子海峽之旅是一趟難得的充實愉悅的航行。

米霍克自然不曾想到後來他還會收留這個他很看好的年輕人長達兩年之久,即使羅羅諾亞已經離開了,他也不想把這段巧之又巧相識和相處歸結為某種命運的必然。

生命的歷程無需刻意反思或回避,它們都只如米霍克練劍時迎風劈開的海浪一般,被前進的刀風斬碎,然後砸在人生的海灘上四散不見,而持刀之人的金色瞳子樂于關注的,永遠都只有下一襲的浪波。

眼下米霍克面前的浪波尚還平靜,他背着黑刀,翹起一只腿坐在小船上。在海上游蕩了數日之後,他才有興趣托起此次抽到的指針來确認目的地的距離,然而卻讀到銘牌上所雕刻的地名時,難得地愣了一下。

“瑞格懷特(Regret)島,還真是久違了。”

米霍克明白如果任由自己的船按照指針的方向航行,他将會進入某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海域。那段他曾孜孜不倦地查閱過所有能找到的相關資料,最終登陸了許多無人島嶼的海域。

似乎沒什麽必要繼續前進了,米霍克正欲返航,卻不期然想起了出海前的某個夢境。片刻後,他調整了船帆,繼續向着瑞格懷特的方向進發而去。

偉大航路多變的天候在某些時候似乎也是通靈的,就在米霍克正欲安靜地去追溯某些過往時,天氣卻驟然陰霾起來,灰暗得完全不似正午,他的視線開始看不清遠處,與此同時,海面上忽起的強風打斷了他的思緒。

米霍克伸手壓緊了頭頂的羽毛帽,任由疾風把小船的黑帆吹得獵獵作響,他并未收帆,只是輕輕地将其旋轉了一個偏角——他相信自己的船,同時也明白這陣風暴意味着什麽。

一切都在預料,或者說是經驗之內。狂風沒有掀翻劍豪的小船,反而大力而平穩地推着船帆急速地向某個方向漂流而去。米霍克偏了偏身,躲過因船行過快而濺起的海水,将瑞格懷特的永久指針置于眼前,小小的磁針巋然不動地直指正前,竟與船前進的方向未有一絲偏差。

這是個征兆,米霍克知道自己的船會以這樣的急速持續前進一整天,期間還需要自己掌幾次帆斬幾次浪,而後便會正式進入瑞格懷特的氣候海域了。即使已有十幾年未再踏入這片海,可就在風起的一刻,他的行為卻比意識更早地調動了那些曾在此處累積起來的經驗。

瑞格懷特是個奇妙的島,或者該稱之為群島。四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島嶼、沙洲以及數以百計的珊瑚礁群比較密集地分布在這片約三百海裏長寬的海域內。作為偉大航路前半段、七條航線之一所必經的道路,此處是出了名的海賊的墓場與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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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這個稱呼源于瑞格懷特島附近奇妙的環繞海風。無論從哪個方向途經,一切進入群島四周數百海裏範圍的船只都會被強有力的海風席卷進入瑞格懷特海域,與之同時出現的則是永遠陰霾不見陽光的天候,很多尚未擁有娴熟的掌舵控帆經驗卻硬要與自然之力相抗年輕船隊,往往還未及進入群島的範圍,便已先被糟糕的天氣和無盡的海風破壞殆盡了。

其次,瑞格懷特海域內全部島嶼在物理上共享着同一個磁場,這意味着所有指向瑞格懷特的永久和臨時指針都無法指導這片并不算小的海域內的航向,如何繞過由于島礁過于密集而形成的海流和漩渦,如何防止船只觸到暗礁遭受不必要的災難,如何确定方向抵達群島上唯一有人居住的島嶼皮蒂(Pity)鎮——它同時亦是瑞格懷特群島唯一可以穿過環繞海風帶的出口,這一切只能依靠航海士的經驗和自家船只的運氣。

然而過多的沉船同樣意味着巨大的寶藏,縱使瑞格懷特的惡劣與艱險在偉大航路上是出了名的,大海賊時代來臨後,仍有不計其數的海上勇士或是亡命之徒毅然選擇了此條航路。他們中的很多再也沒能從瑞格懷特離開,不過這更激勵了後來者前赴後繼駛向這片充滿了寶藏與夢想的海洋。

米霍克在呼嘯的風中維持着一只手扶住帽子的姿勢,沉默地端坐在小船上。船頭的蠟燭被大風吹得明明滅滅,卻始終沒有徹底熄去。風卷過帽檐的聲音自極近的距離上傳進耳裏,卻像是一種來自遠處的缥缈回音,給人以身後某處正有巨大的船帆張到極限迎戰狂風的錯覺。

一切熟悉的景象都與舊時的往事重合起來。

米霍克已經沒辦法記清那到底是多久前的曾經了,十五六年?或者更久遠的光陰。那時的他第一次懷着無畏生死的心理準備進入了瑞格懷特環風帶,站在自己堅固的小船上小心翼翼地掌着帆,一刻也不敢松懈,卻因為耳畔的聲音而不得不頻頻回頭,疑心身後有人正尾随而來,但他卻連影子也看不清。分神的後果是他的衣衫被飛濺起來的海水打得濕透,卻沒辦法在風裏停下船換上一件。

那一年的米霍克還遠遠不似今日的波瀾不驚,他腹诽着身後那艘不知名的大船,抹一把臉上的海水,順帶摘下了似乎馬上就要被大風掀走的帽子。風聲頓時一變,身後船行的聲音立刻消失不見了,米霍克才明白原來造成自己判斷失誤的罪魁禍首正是這頂帽子。

然而他并沒想到,在他身後數海裏之外,确實有一艘大船也正在迎接着這陣不按常理出現的大風,與自己一樣,乘風斬海,破浪前行。

在這片一切的起源之海裏,米霍克忽然有些懷念紅發船上永遠不會缺少的朗姆酒,那酒辛辣霸道,大口灌下去的時候會有一股痛快的暖流直沖心底,讓人不自覺地咧開嘴長籲一口氣——那是紅發最愛的酒。

極少數的時候,米霍克也會想要一點這樣激烈的酒。比如現在,他覺得有它在身邊會更有助于自己記起一些場景。記憶便是這麽有趣的存在,不經意間音容歷歷在目的人,在有意去回憶時卻扭捏地藏在不知名的角落裏,全然不像那個家夥本人的作風。

經歷過大半日風中航行的小船越漸平穩,不知不覺已時至傍晚,米霍克掏出小巧的鍋子,用蠟燭引燃固體燃料盒開始煮粥。作為一個時常漂流在外的人,米霍克雖然形單影只,對生活卻從不含糊。羅羅諾亞每每因為鍛煉或貪睡而錯過了吃飯的行徑常讓米霍克默默搖頭,偶爾他在把食物扣好蓋子放在睡得正香的羅羅諾亞身邊時,就會想到草帽小子的船上大概有個不錯的廚子,否則這麽不注意飲食的年輕人絕對不可能維持着如此良好的身體狀态。

米霍克掀開鍋蓋,袅袅的熱氣伴着米香迫不及待地從密閉的空間裏散逸出來,他忽然若有所思地回頭去看自己身後那随着暮色降臨而越發陰暗和寒冷的海面。那裏并沒有任何影子,可米霍克卻驀地想起了當年的紅發是籍着何種理由,不打招呼便踏足了自己這從未計劃容納第二個人的小船。

那一年的米霍克進入瑞格懷特的歷程遠遠不如今天這般順利,縱然已經事先了解過這片海域的情況,可是書本裏的指導終究不能和親身的經歷做比較。米霍克花了整整一白天時間才大致摸清了海風的規律,他有些懊惱自己先前實在過于緊張和小題大做了——比如因為一個帽子而疑心身後有大船跟随。

傍晚的時候,米霍克固定了船帆,準備安頓一下。此前的一整天,他都處在神經緊繃的狀态中,幾次起帆收帆,幾乎片刻不停地觀察着海上的動向,生怕這惡劣的海天會趁他一時疏忽毀掉小船。他來不及好好做點熱的東西吃,濕漉漉的衣服也只好一直穿着,此刻已被自己的體溫暖得半幹,粘在身上有些難受。

做飯是件需要速戰速決的事情。雖然瑞格懷特環風帶終日不見陽光,但夜間的大海通常會有所改變,風力加大、氣溫變低幾乎是必然的,年輕的劍士對這片特異的海域不熟,所以他更需在入夜前養足精神。

米霍克從不小看大海,雖然一個人駕着小船游蕩在偉大航路的舉動在外人看來是如此狂妄,可是他作為海賊出航已有兩年時間,也歷經過頗多海上的艱難,非但一直人船平安,反而混到了比很多嶄露頭角的海賊團長賞金更高的境界。然而這些對于所謂的海賊新星鷹眼喬拉可爾?米霍克本人而言,并沒有任何意義。

此刻耀眼的海賊新人翻過了自己的裝備,沮喪地發現自己白天的疏忽還不止于被濺了一身海水,他甚至連儲物艙在船身過于搖晃時被海水浸過了也一無所知。

不過比起那些出生入死的戰鬥,這點小小的問題并不算什麽。陰潮的天氣,又濕淋淋地吹了一天的風,米霍克認為自己需要喝點熱湯暖暖身體,于是他當即掏出了魚竿,在飄搖的海上不動聲色地釣起魚來。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裏,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未來的大劍豪顯然擁有着足夠的底氣,才可能始終一個人獨自漂流。從年輕時起,米霍克本人就極其擅長釣魚,同練刀一樣,即使多年後的米霍克已經聞名世界,釣魚依然是他不辍的日常行止之一。

後來庫萊加那島上的不速之客羅羅諾亞?索隆,在接受米霍克教導之餘也曾仔細觀察過自己的終極目标是如何修煉和生活的。他始終也沒能弄明白米霍克時常釣魚的目的,于是也采取了最直來直往的驗證方式——自己釣釣看就知道了。再後來,這也成了年輕的三刀流劍士的習慣,直到回到和夥伴們的約定之島上還沒有改。

米霍克不負所望地釣到了一條不算大卻足夠吃的魚,他拔出了十字架小刀,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清洗刮鱗去內髒等一系列行動之後,一刀便完整地剝離了魚椎骨,第二刀則巧妙連貫地将魚肉分成了數段,然後利落地丢進鍋裏。

當一鍋魚湯到了文火清炖的階段時,米霍克也得以暫時的清閑。他脫下了半幹的衣裳,準備借着煮食物的火烘一烘。由于備用的衣服也在儲物艙裏泡了水,他索性赤裸了上身。

後來香克斯眉飛色舞地回憶說:“那時我看到一個半裸的人獨自在那煮着香味很濃的東西,就覺得你一定是位直率豪爽的海上男兒!”

“所以很失望吧?”米霍克同香克斯撞了撞杯子,在對方把酒一飲而盡之時文雅地抿了一口。

“一點也不,其實你很直率豪爽,我的直覺可沒有錯!”

他們的相遇是一個巧合,不過這巧合下總有着必然——同樣歷經了狂風洗禮的雷德?佛斯號在米霍克掌握到風向規律的同時,也終于在瑞格懷特外圍環風帶的海面上站穩了腳,不幸的是在幾個小時之前,船上的廚子在幫忙收帆時因為船身的劇烈晃動而落水了。

身為船長的紅發香克斯并未猶豫,立刻縱身跳入了驚濤中,副船長本?貝克曼沒有對自家船長表現出任何擔憂,只囑咐航海士專心觀察天氣和掌舵。在強風的推動下,雷德號在瞬間便前進了很遠。

不過這并不是對他家船長盲目的信心,在大多數船員開始焦急之前,香克斯已經拉着自家的廚子攀着纜繩爬回了雷德號,天知道他是如何帶着人一起追趕上船的速度的。

“快來兩桶酒!”香克斯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真是折騰得厲害!貝克曼你也不怕我回不來!”

紅發海賊團最睿智的大副面不改色地回應,“如果你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我就不會上這條船了。”

這個小小插曲的後果是,雷德號不幸落水的廚師先生,并不是一個如香吉士般身兼戰鬥主力的存在,一杯朗姆酒未能驅散他所受的風寒,他不幸發起了燒,無力地躺在了船艙裏。

那時的紅發海賊團還遠不如後來的規模,唯一的船醫負責照顧唯一的廚師,幸在航海士已漸漸發現了海風與海流的規矩,船上也不再缺兩個幫忙調整方向的人。

唯一的廚師病倒的惡劣影響直到晚飯時才體現出來,香克斯溫言制止了想要帶病工作的自家船員,出了艙詢問是否有人能頂崗替代,在一衆真正直率豪爽的海上男兒面面相觑的情況下,只好換上了專橫的姿态,“大家吃點幹糧,多喝幾口酒就都有了!”

被強烈的海風吹了一天,人人都渴望着有點熱的東西暖暖胃,但面對着裝惡人的船長,雷德號上并沒有人提出異議。一船的幹部帶着船員愁眉苦臉地散坐在甲板上,就着朗姆酒嚼着難咽的緊急救生糧。

香克斯笑着安慰了自責的航海士,稱贊他及時掌握了規律,避免了更大的危機,并十分樂觀地發表了自己關于晚餐的見解:“這樣才更能嘗出酒的味道吧!”

然而就在紅發海賊團努力地在船長的冷笑話的帶動下,勠力同心地共渡難關之時,海風卻不識趣地帶來了一陣淡淡的香氣。這樣輕微的氣味在平時大概會被忽略,然而恰逢雷德號上的此情此景,一切就另當別論了。

在船員們努力摒除雜念,盡可能無視這誘人的香氣時,香克斯率先站起了身,胡亂猜測道:“這個味道……莫非我們前方還有其他船只?”

“我們是海賊,貿然沖過去大概不太好。”貝克曼在自家船長提議去借廚子之前先點出了問題的關鍵。

“這沒什麽。如果同是海賊,剛好交個朋友,”香克斯咧嘴一笑,“如果是普通船只,那也無所謂。”

無肉不歡卻只能努力把幹糧想象成熟肉的拉基?路跟着點頭道:“就因為我們是海賊,才更該貿然沖過去吧?”

“不情願的廚子做不出好飯菜。”貝克曼還在苦口婆心。

“總比啃幹糧好。”香克斯最後拍板。

“這回可不說酒的味道好了。”貝克曼最終繳械投降,調侃了自家船長一句當做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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