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表白的舒小姐
舒瑛才走了幾步,身後的聲音不大,聲色沙啞暗沉,可她卻聽得很清楚。
她轉身,見唐母走到她身前,用那雙通紅幹枯的眼睛看着她。
“你就是舒瑛舒小姐?”唐母問。
舒瑛臉色發白,身體似乎僵了僵。
她摘下墨鏡,看着唐母,點頭說:“阿姨,我是舒瑛。”
唐母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瘦弱的身體險些站不住,唐父上前扶住她。
唐母沒有正眼看舒瑛,“舒小姐,事到如今,你還能來送我兒子最後一程,可見你到底還有幾分良知。”
但舒瑛看得出,她眼底全是怨怼和恨意,甚至是對她無聲的譴責。
舒瑛捏緊墨鏡,低聲說:“唐阿姨,節哀。”
路屹乜了舒瑛一眼。她站得筆直,背脊像修長的青竹。
她這個人,就像她直白簡潔的言語一樣簡單。
這樣的舉動,或許讓人覺得她太冷漠。路屹很想提醒她,好歹該出言安慰唐父唐母幾句,就像站在唐父唐母身後的冉沐沐一樣,神色哀戚悲痛,就如同孝順的女兒,與唐父唐母感同身受。
唐父将唐母交給冉沐沐扶着,上前對舒瑛說:“舒小姐,我兒子是你團隊的人,我也聽說了,他的死因,與你和你的團隊脫不了幹系。”
舒瑛平靜地聽着,唇抿成一條細線。
唐父盯着舒瑛:“如果我兒子真是不明不白而死的,我們夫妻,不會罷休的。”
舒瑛微微颔首,又戴上墨鏡,轉身與路屹一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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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步匆忙,腳步卻有些虛浮。
到了停車的地方,還未靠近車,路屹突然從身後走上來,一把将她攬進懷裏。
舒瑛下意識躲閃,卻沒成功,正想反怒質問,忽而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圍了過來,還有相機快速拍攝的聲音。
幾個記者舉着話筒,拿着錄音筆和手機,卻被路屹擋在外面。
“舒小姐,方便問您幾個問題嗎?”
“舒小姐,請問唐允正的死與你所創辦的工作室有關嗎?”
“是否是因為你們在利益上發生了沖突,才導致唐允正先生絕望,選擇以死明志?”
“唐允正先生在人工智能領域有卓越的成就,聽說你們師從梁棟庭教授,一直以來都以意見不合觀點不同而矛盾不斷,請問唐允正先生的死,是否與長期以來存在的分歧有關?”
……
盡管無數犀利的問題砸在舒瑛耳畔,舒瑛俨然充耳不聞。
她被路屹抱着,臉也埋在他的胸口,好一會兒,才摸出自己的車鑰匙,按動遙控。
她的車子不知停在什麽地方,兩人被記者圍擁着,根本走不出去,更別提找到停車位。
片刻後,她聽見一聲鳴笛,她的汽車緩緩行駛過來,圍擁着的記者不得不避開車子。
路屹驚愕地看着她那輛跑車自動行駛過來,可只是愣了一瞬,因為下一刻,汽車已經自動停在兩人身前,還自動打開了車門。
保镖的身手是一流的,他抱着舒瑛上車、關門、入座……一系列動作做得行雲流水。
汽車自動導航定位,快速行駛出去,将身後的記者抛在遠處。
他長舒一口氣,好奇地打量着汽車,目光探究深沉。
他與舒瑛都沒有駕駛汽車,更沒有去動方向盤。
神奇的是,汽車方向盤卻靈活轉動,拐彎、直行、避讓……仿佛被術法操縱着。
道路上車水馬龍,車輛來往不覺,穿梭不斷,更經歷過幾個紅綠燈。可這汽車,卻如游入大海裏的魚,駕駛技術比老司機還好!
前方恰好是紅燈,車子自動勻速停下來,人行道上行人熙攘。
路屹真不敢想象,他竟然就一路這麽任由這車子自動行駛,甚至不擔心它出故障或者發瘋,簡直把自己的命都懸了起來。
這對他一個專業保镖來說,簡直太不專業了。
他轉頭,看了看舒瑛。
她神色如常,此時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像在欣賞他驚呆的模樣。
路屹撓了撓方向盤,就像撓一只乖巧的貓,“這是……無人駕駛汽車?”
舒瑛挑眉,“識貨。”
路屹勾唇笑了笑,問:“哪兒買的?”
舒瑛暗沉的眼神忽而明湛,“很可惜,你買不到。”
如同發現了新鮮的玩具,路屹對舒瑛這輛汽車很感興趣。看品牌,是一輛SUV,也是頂配。以男人對車酷愛,他自诩對車的了解很深,也研究過國外的無人駕駛汽車,可從未聽說這個品牌出過無人駕駛的汽車。
就算如今國際上已經有了無人駕駛汽車,大多也是半自動的。
他當然知道這車子大約是被舒瑛裝改過了,一定又是被她改成了人工智能。
“前面有交通攝像頭,”舒瑛将車子換成手動駕駛模式,“你來開吧,我睡一覺。”
十分鐘之後,舒瑛和路屹到達公寓樓下。
停好車之後,兩人一同上樓。
出了電梯,便見一男人靜靜地靠門站着。
對方到底是什麽路子的人,路屹看一眼大約就能知道,但他仍舊站在了舒瑛面前。
反倒是那男人,見舒瑛與路屹一同回來,微微驚愕。
“舒瑛,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很是英俊,他笑着,向舒瑛打招呼。又看向路屹,“這位是?”他挑眉,眼神帶着幾分挑釁,無聲和舒瑛對峙着。
通常舒瑛帶回家的男人,大約是男朋友。
“他是路屹,”舒瑛側開路屹,走上前,介紹了路屹,又對路屹說:“這是我的朋友,許恪瑾,你也可以叫他Kris。”
許恪瑾只淡淡地對路屹點頭,便對舒瑛說:“不請我進去喝杯水嗎?”
舒瑛開了門,請他進去,态度随意。
路屹有意無意地觀察着許恪瑾,顯然他并不是第一次來,熟門熟路,連換鞋都不用舒瑛提醒。
“前些天,聽說你去度假了,所以就沒去找你。”許恪瑾坐在沙發上,環視客廳一周。
舒瑛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水,遞給他。
許恪瑾略顯驚訝,“你的冰箱不是從來都空着嗎?怎麽有水了?”
舒瑛不置可否,“你不是去美國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許恪瑾松了松領帶,“這不是聽說唐允正去世了嗎?”他把水放在茶幾上,“怎麽說,也要趕回來送他一程。”
舒瑛無意識地與路屹對視一眼,微微挑了眉,“你也參加了唐允正的喪禮?”
許恪瑾點頭,“我剛走,你就到了。”他眉頭緊蹙,“聽說你……”
舒瑛打斷他的話,“你怎麽到我家來了?萬一我不回來呢?”
許恪瑾頓了頓,“你還在休假中,不會去工作室或者實驗室。多半都會回家,所以就在這裏等你。”
“特意來見我,有什麽事嗎?”舒瑛問。
許恪瑾溫和地笑了笑,“許久不見,想找你聚一聚,出去吃個飯。”
“改天吧,”舒瑛輕笑着拒絕。
“阿瑛,不要這麽毫不猶豫地拒絕我。”許恪瑾有些無可奈何,又玩笑似的調侃,“我至少還拿得出手吧?”
舒瑛輕嘆一聲,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知道我的原則,兔子不吃窩邊草。”
許恪瑾淡笑,“你又不是沒吃過……”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些許淡然的笑也凝固了。
舒瑛臉色一沉,有些蒼白。只是神色不變,似笑非笑。
她說:“就是因為吃過了,覺得不怎麽好,所以以後都不吃了。”
許恪瑾連忙轉移話題,“好吧,今晚本來就是單獨約你的,”他沉沉地看了眼路屹,“既然有客人在,也很不方便,我下次再約你。”
他起身,扣好西裝外套,動作優雅矜貴。
舒瑛送走他,回到了自己房間。
一直到晚上,舒瑛都沒再出門。路屹一直盯着房裏的動靜,聽得到她把鍵盤敲得密集作響。
然後她洗了澡,房裏就沒了聲響。
路屹蹙眉,幹脆進了她的房間,見她躺在床上,早睡着了。
她是一個不聽話,而且麻煩的客戶。路屹很想把她搖醒,告訴她必須到客房去睡。
但是保镖是服務行業,讓客戶不滿,十分不專業,更何況是打擾客戶睡覺?
路屹幹脆把床邊的一個軟椅拖過來,靠在床頭,打算就這樣将就一個晚上。
半夜時,床上有了響聲,路屹立刻醒了。
舒瑛是與他同時醒來的,她有些發蒙,坐在床頭,扯着自己的頭發。
她又夢見了唐允正,夢見他拉着自己的手,哀求地說:“阿瑛,再給我一次機會!否則我活不下去了……求你……”
這或許是唐允正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可是被她冷漠地拒絕了。
她很快調整好狀态,把夢裏夢見的全都忘了。一擡頭,就看見路屹坐在床邊上,雙眼灼灼有神。
舒瑛問:“你怎麽在我卧室?”
路屹眼看着舒瑛一瞬間從一種隐忍沉重的狀态緩過來,變得若無其事,不由得佩服她強大的心理調節能力和承受能力。
“這裏晚上歸我,你應該去睡客房的。”他似笑非笑,“不過,舒小姐願意睡在這裏,我也不介意你自薦枕席啊。”
舒瑛挑眉,手指無聲地扣着被子,“如果我真的自薦枕席,你會拒絕我嗎?”
這回倒是輪到路屹沉默了一會兒。
舒瑛正十分坦誠地看着他,他下颌微微緊了緊,片刻後,正色說:“我們這一行,最忌諱和顧客發生超過合約之外的感情。”
“哦,”舒瑛十分了然地點頭,“那就解約好了,反正我也從來不覺得我會有什麽危險。”她無所謂地笑了笑,“你做我的保镖,很屈才,你做我的男朋友,才更合适。”她的臉有些泛紅,雙眼卻亮晶晶的。
路屹愣了,他舌尖抵了抵牙齒,說:“你給我的聘金不少,做你男朋友,反而沒錢拿,”他搖頭,“不合算。”
舒瑛定定地望着他,沒說話了。
路屹又找了個舒适的姿勢,靠在床邊,好像不打算離開了。
“你要睡這裏,就睡這裏好了,我就在這裏。”
好一會兒,沒聽見舒瑛說話,他以為她又睡着了。
舒瑛卻是獨自下了床,穿好衣服外套,拿上了手包和車鑰匙。
路屹一下子起身,問:“你要出門?”
舒瑛:“是。”
路屹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作為一名優秀的保镖,他應該建議客戶,不要在這個時候出門。
“舒小姐,現在出門很不安全。”
舒瑛不為所動,走到玄關,換上鞋,說:“路先生,你只是我的保镖,我是顧客,顧客是上帝,你要聽上帝的!”
路屹眼見着她就要出門了,拿出了當初在部隊裏訓練的速度,十秒內收拾妥當,跟她一起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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