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上船的舒小姐

舒瑛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剛醒時有些惺忪混沌，她轉頭，見緊閉的窗簾，掩住窗外刺眼的白光，天已經大亮了。

昨晚發生了什麽？

應酬陪酒、醉酒、打架？

最後是打輸了還是打贏了？

她撐起身來，掌心竄起一陣刺痛，她“嘶”一聲，擡手查看。

也正是因為這細微尖銳的疼痛，讓昨晚的發生的事情慢慢地湧進腦海裏，但都是些零散的片段。

她下意識去找手機，總算在床頭找到了，只是關了機。

一開機，就有電話打了進來。

來電顯示是“媽媽”。舒瑛愣了愣，接了電話。

“媽。”

周韻宜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舒瑛，你到底做了什麽？昨晚聚豐銀行的董事連夜打電話過來。你到底什麽地方得罪了他？本來華盛和聚豐銀行有三年的合作計劃的，現在好了，人家要考慮考慮……”

舒瑛很頭疼。她擡手揉了揉眉心，冷笑一聲。

很好啊，這窩囊男人，惡人先告狀了，不敢把事情鬧到明面上，就讓她媽媽來教訓她。

“錢董事是你的長輩，也是圈子裏的人物，我不管你到底怎麽回事，你必須向他道歉！”周韻宜淩厲地說道。

舒瑛又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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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冷笑讓周韻宜錯愕，“瑛瑛，你這是什麽态度？”

“媽，對不起。”舒瑛冷淡地說，“任何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唯獨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

“什麽叫做不可能？”周韻宜怒，“我為了這件事情一晚上沒睡好覺……你知不知道，聚豐銀行和華盛集團的合作有多麽重要？我為了這個合作……”她一梗，又放緩語氣，“瑛瑛，這麽多年，媽任由你胡鬧，任由你折騰着那個沒有希望的AI工作室，我想我也算是對得起你了。你總不能一回都不為我着想……我是你的母親，難道你就不懂得孝道嗎？”

舒瑛握住手機的手在顫抖。

第一次，她深刻地領悟到，自己的尊嚴，竟然如此卑微……

她無言以對，沉默地挂斷了電話。

舒瑛在床上靜坐了會兒，不過片刻，又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直到路屹敲門，她才晃神，換上衣服去開門。

路屹端着早餐進了門，路過她時，帶起的微風，飄着清冽的氣息。

“我先去洗漱。”舒瑛說。

“好，”路屹把碗筷擺好，自己先坐下。

舒瑛與路屹一起坐下，拿起筷子，先問了Judy的情況。又問了錢董事和賈總的事情。

“他們沒有追究，”路屹說，“昨晚的事情，你就當做是自己醉酒鬧了一場。”

舒瑛捏緊筷子，“暫且記下這一筆，等以後我會算賬的！”

路屹輕笑着搖搖頭，“先吃飯吧。”

早餐應該是從外面帶來的，碗筷上還印着餐館的名字。是都城內一家不錯的川菜館子。

難得，竟有豆腐丸子。

舒瑛吃了一顆，覺得沒路屹做得地道。

吃過早飯，路屹拉開了窗簾。被阻擋了一夜的光，擁擠着湧進來，灑滿了整間屋子。

落地窗外，是這座都市最繁華最熱鬧的街道。

窗外景色遼闊，滿城晨曦，一望無垠，錯落的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車輛行人，盡收眼底。

舒瑛走到落地窗前，眯了眯被刺得發疼的眼睛。

她看着路屹的背影，驀地愣了神。

光影交織映襯，他的眉宇輪廓俊朗而鋒利。

男人就是時間雕刻的藝術品，到了一定時候，會令人覺得不可方物。

此時，舒瑛便覺得，路屹是這樣一個不可方物的男人。

年齡、氣度、閱歷、相貌、行止、風度……

一切都恰到好處。

所以她無所顧忌地看着他，目不轉睛。

“昨晚謝謝你，”她說。

“謝我什麽？”路屹站在她身後，輕聲問。

舒瑛轉身，背貼在落地窗上，面對着他，“謝謝你來幫我打架。”她明湛的眸子輕顫着，“其實你就算不來，我也打贏了。”

路屹本來還擔心昨晚的事情會讓她悲傷消沉一段時間，沒想到，她是這樣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你打架很厲害。”他說。

舒瑛搖頭，很謙虛，“比起你就差遠了，我打架的水平，也就打打那幾個醉酒的軟蝦。”

“記不記得打完架之後，發生了什麽？”

路屹的眼神變得深沉而熱切，充滿鋒芒，俊利又不失溫度。

舒瑛呼吸凝滞了片刻，點了點頭。

路屹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攏在胸膛和落地窗之前，他慢慢俯身，與她相距咫尺。

“記得就好。”他伸手捧住她的後頸，那是他最喜歡觸摸的一片軟膩之地。

身後便是高萬仞千尺的玻璃，這感覺，太過刺激。

舒瑛眨眨眼，任由他摟着，沒回避。

“既然你都記得，那我讨回點兒利息，總該可以吧？”他勾唇一下，俯身正要吻她的唇，她卻偏開臉，伸手抵住他的胸膛。

“等等！”

路屹頓住，興致正濃地看着她，“怎麽？害羞？”

舒瑛輕輕蹙眉，只在片刻間，就收斂了眼底的情緒。她正視路屹，說：“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路屹站定，收起了玩味興致，神色嚴肅。

兩人沉默片刻，舒瑛走到沙發上坐下，說：“你那晚說的話，是不是認真的？”

“那晚？”路屹愣了愣。

“你說，你願意注資，但是如果AI工作室要注冊成為公司的話，你要控股。”舒瑛一字一頓，說得十分清楚。

路屹俊利的雙眼定了一會兒，說：“當然是認真的。”

舒瑛輕輕地擡了擡下颌，似松了一口氣，卻又像沉了一口氣。

“路屹……”她斟酌着，還是決定直說，“你告訴我，為什麽？”

路屹眼中的溫度稍稍淡退，變得有些鋒冷。

“舒瑛，如果我說我沒有目的，你會相信嗎？”他看進她眼底。

“不會。”舒瑛搖頭。

“那就好，”路屹坐下來，與她平視，“就看你願不願意接受我了。”他伸手摟住她的腰，“說不定，以後我整個人都是你的，你還怕什麽？”

舒瑛本是有些冰涼的心，又被他說得升起幾分暖意。

她抿唇，“那好吧，合作注資的事情，你去找Judy談吧。”她放下周身力氣，用手撐着額頭，看着他，說：“路先生，我也不是什麽人都接受的。”

路屹捏了捏她的腰，“舒小姐，不是什麽女人，都可以從我這裏拿錢的。”他湊近她，在她耳邊輕聲說：“我的錢從不給外人花。”

舒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向他伸手，“既然如此，路先生，合作愉快。”

路屹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她的手背，“舒小姐，合作愉快。”

……

接下來的事情，舒瑛真的全權交給了Judy。

Judy辦事，一向雷厲風行又不失沉穩妥當，所以路屹的錢一到位，她就聚集工作室的人，舉行了簽約儀式。

舒瑛早早地就去了工作室，侯在辦公室裏。

她知道，工作室的人比她更開心。

但她還是有許多的惶恐和迷惘，面對充滿憧憬與鬥志的董曉傑等人，她只能故作一派輕松鎮定。

“這樣一來，我們就能順利入資圖靈測試了。”Judy說，“至于那檔節目，上不上，全看心情了。”她舒展着身體，半躺在沙發上，姿态閑适舒服，“哎……說不定高則明還會跑來求着我給他提供設備技術贊助，想一想都爽啊，果然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錢的都大爺！”

舒瑛将眼睛從電腦屏幕上擡起來，對着她笑了笑。

“這幾天，被搶走的平板電腦的位置，就麽沒有移動過。”舒瑛合上電腦，“昨天晚上我再查看時，就再也追蹤不到了。”

Judy蹙眉，“應該是被毀了，或許是被扔了。”

舒瑛：“我定位查看了地圖，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城西的河邊，應該在也追查不到了。”

“來日方長，總有辦法查出真相的。”Judy起身，将一份合同遞給她，“這是跟路屹的簽約合同，你看看吧。”

舒瑛翻看合同，一時百感交集。

合同一式幾份，重量卻輕飄飄的。她覺得有些不真實，或許是以往拿到的合同，分量其實都比較沉。

“他看過了嗎？”舒穎問。

“看過了，”Judy說，“他沒有異議。”

“那就好。”舒瑛将合同放在桌上。合同被她放得整齊劃一，如等待集結號令的士兵。

路屹來得很準時。他一身正裝，沉重內斂，身後跟着一位法務。

簽約流程由Judy主持，工作室和路屹都帶了律師見證。

舒瑛和路屹并排坐着，各自在自己的合同上簽了字之後，交換給對方。

她拿到合同，最後的紙頁上，白紙黑字，書寫着“路屹”兩個字。

筆跡簡練、力道利落。

舒瑛在他名字旁，寫下自己的姓名。

舒瑛，路屹。

心情有些微妙。

這簡短的簽約儀式，過程不到十分鐘。結束後，兩位律師辦結好手續，各自離開。

“兩位，來對着鏡頭笑一笑！”Judy站在辦公桌對面，拿出手機對準舒瑛和路屹，她要記錄下這一刻。

舒瑛稍微驚愕，她很少拍照，面對鏡頭就很尴尬。反應過來後，她立刻起身，說：“給路先生拍一張就好了。”

正欲起身離開，路屹突然伸手，一個巧勁拉住她的手。

舒瑛猝不及防，身體一歪，跌坐下去，路屹順勢摟住她，輕輕一帶，便将她帶到自己的腿上。

這樣的時刻，不止Judy打開了相機，連趙君華和李琪等人，也是拍照的拍照，錄像的錄像。

所以，舒瑛跌坐在路屹懷裏的這一幕，從各個方位各個角度，被拍了下來。

畫面定格，Judy幾個人将照片傳到了朋友圈。

在夜晚的某個時候，舒瑛悄悄把照片存了下來。

正打算關了手機入睡，手機屏幕突然跳出一條信息。

舒瑛點開來看，竟是路屹發過來的照片。

照片中，她半倚在他懷裏，兩人目光凝睇交纏。

他還付了一句話：“舒小姐，我說過，一旦上了我的船，就別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