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脫困的舒小姐
氣溫似乎就在這一刻下降了。
李琪見路屹神色不對,心頭也沒底,說:“舒姐做事理智穩重,不要太擔心。”
路屹收了手機,轉身進帳篷,說:“調錄像!”
帳篷裏外,都安裝了攝像頭。賽事的承辦方也裝了監控。
李琪立刻調出監控錄像,快速回看。
“大約一個小時前,舒姐開車離開了。”李琪說。
路屹眯了眯眼,指着監控畫面裏的另一個人,問:“這是誰,看着有些眼熟。”
岑涔湊過來,立刻認出來,“這是冉沐沐!她怎麽和舒姐一起上車了?”
路屹說:“把聲音調到最大,聽聽她們在說什麽。”
李琪立刻照做。
舒瑛和冉沐沐的對話很短暫,且有風沙幹擾,聲音十分模糊。
冉沐沐有些失望,“聽不太清楚……”
李琪說:“沒關系,我們有智能語音識別系統。”他立刻把音頻導入系統中,系統很快辨識出舒瑛和冉沐沐的對話內容。
冉沐沐說:“舒姐,我帶你去找岑涔,她去沙丘那邊撿垃圾了。”
舒瑛說:“系好安全帶……”
岑涔有些驚訝,“舒姐去找我?”她頓了頓,“我是去過沙丘那邊,可是我沒走太遠,很快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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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屹沉默不語,陰着臉出帳篷,拉着岑涔上車,朝沙丘行駛!
夜色漸深,荒漠裏空寂遼闊,車子急速前進,揚起沙塵。
車子行駛出營地,車前燈照得黃沙一片雪白,冷光如雪。
昏暗裏,竟有車子從遠方快速駛過來,遠光燈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路屹立刻按響喇叭,對方毫無回應。
他開車靠過去,與那輛車擦身錯過。
路屹看過去,眼光掃過,快速看清對方車裏的情況。
駕駛車輛的是一個男人,氣質粗犷,身材魁梧,臉上留着胡子。
還有三個人坐在後座上,中間一人被捆綁着,有些眼熟。
路屹感覺有些不妙,待回頭想要看清楚時,那車子已經揚沙而去。
前方沙地中,有深淺不一的車輪胎印子。
岑涔提醒他:“路哥,就是這裏,我沒再往前走了。”
路屹停下車,環顧四野。
稀稀拉拉的棘刺叢,像是從黑暗地底冒出的鬼爪,在風裏張牙舞爪。
空氣很涼,有些刺骨。
天際盡頭,隐約能看見沙丘群,那是舒瑛比賽經過的地方。
兩條淺淡的車輪胎印子,從稀疏低矮的棘刺叢中蜿蜒出來,像伏在地上的蛇。
岑涔也下了車,四處看了看說:“這裏沒人啊,舒姐是不是沒來過,或者已經回去了?”
路屹走到車前方,踩着從棘刺叢裏延伸出來的車轍,說:“你別動,我去看看。”
他走得很快,身形孑然又挺立,帶着與生俱來的敏銳和力量。
很快,他就消失在黑暗中,進入一片略微濕軟的沙地。
沙漠、沼澤、泥潭、黑暗……
刻板的畫面快速浮現,路屹俯身,抓了一把沙子,搓了搓。
他打開手機手電,在地上發現模糊、淩亂的腳印。
順着腳印往前走,他終于看見了陷在沙裏的舒瑛!
他的心猛地抽搐着,竟發不出聲音來,整個人的身體僵直繃緊,似一張拉緊的弓,顫栗着,驚慌着!
“舒瑛!”他試圖往前走兩步,身體很快下陷,沙子吞沒腳踝。
舒瑛微微動了動,擡起頭來。
還好……路屹突然心跳凝滞,卻又如起死回生,他死死地盯着舒瑛,說:“不用動,不要掙紮,不要緊張,我馬上來救你!”
舒瑛臉色蒼白,呼吸越發微弱。
她動了動唇,點頭說:“我知道。”
路屹狠狠地看了她一眼,說:“等我,我很快回來。”
他後退幾步,才狠心轉身離開。
“等我!”他說。
這一路,他沒有回頭,百米沖刺,爆出驚人的速度,只為快速返回。
他上了車,把車開到沙丘邊緣,停下來。
岑涔不明所以,一把被路屹扯下去。
正要詢問,路屹厲眼掃過去,說:“別動!”
岑涔小聲問:“是不是找到舒姐了?”
路屹快速打開後備箱,找到一個備胎,他拖下來。
車上東西太少,他回到車廂內,在駕駛座上找到一瓶水。
接下來,他幾乎是暴力拆卸了車子的輪胎、座椅,還有腳墊。
岑涔不知他為何如此大的力氣,把輪胎往肩上一搭,一邊扛着一個,開始奔跑。
那一刻,他似乎是發了瘋地追逐。
“舒瑛!”路屹回到流沙處,把輪胎平放進去,試着用腳踩了踩,沒下陷。
他再放第二個,甩出去三米遠,快要靠近舒瑛!
他伏在輪胎上,慢慢地匍匐在沙地,向舒瑛爬過去。
“路屹……危險……”舒瑛說。
他說:“別說話,”又拿出水來,倒了點兒在瓶蓋裏,喂到她唇邊,“喝點水。”
他的腳搭在輪胎邊緣,整個身軀拉得筆直,平趴在沙上,雙手伸直,輕輕地擡起舒瑛的下巴,給她喂水。
舒瑛沾了點兒水,路屹沒再喂。
他的身軀在下陷。
舒瑛倉皇恐懼,不安地看着他。
路屹慢慢地退回去,踩在輪胎上。他的重量完全放在輪胎上時,輪胎開始慢慢下陷。
兩步跳躍出去,他再一次沖刺離開。
這一回,他搬來了兩把座椅。椅背和坐墊已經分離,被他平放在沙地上。
他把坐墊放到舒瑛身邊,慢慢地放低重心踩上去,加大受力面積,使坐墊在沙地上保持平衡,受力均勻。
路屹捧着舒瑛冰冷的臉,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唇,說:“舒瑛,你必須争氣點。”他摟住她的肩膀,“還有力氣嗎?”
舒瑛陷入流沙中的身體,所承受的壓力已經快要超越她的承受能力。
她點了點頭。
“好,”路屹一字一頓地說,“我說,你照做!”
舒瑛沒說話,靜靜地看着他。
路屹說:“流沙沒那麽可怕,你現在慢慢地、輕柔地晃動腰身,這樣可以在身體周圍擠出真空的區域來。”
舒瑛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周身的疼痛已經讓她麻木。
她照做,可根本無法動彈。
路屹握住她的肩膀,輕輕地前後推動她,“舒瑛,你必須自己來!我保證你不會再下陷。”
舒瑛咬牙,疼、冷,終于嗚咽一聲。
她慢慢地前後挪動身體,每一次與流沙的壓力抵抗,都如一場極刑。
路屹貼了帖她的臉,輕聲說:“換一換方向。”
她停了一會兒,積蓄了點兒力量,再左右挪動。
四周的沙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但腰部的沙,的确變得松散了些。
如此反複,終于在腰部的地方,挪出一丁點兒空間來。
路屹開始慢慢地把她往上提。
“動一動腳……”路屹對她說,“就像剛才一樣。”
這樣艱難的動作,受到的效果非常緩慢,對于被困者來說,每一次挪動,都異常痛苦。
舒瑛猶如被淩遲,可一擡眼,路屹依舊沉沉地看着她。
他說:“舒瑛,你必須出來!我不管你出來後是殘廢還是怎樣,你都必須給我出來!”
岑涔不知何時跑了過來,被路屹一聲怒吼扼了回去!
她捂住嘴,一動不動,驚駭擔憂地看着舒瑛,看着路屹。
整個自救的過程,就像鈍刀密密麻麻地剌在身上。
耐力、體力、毅力……都已經快到崩潰邊緣了。
路屹吻着她,在她耳邊低語。
坐墊陷下去,他挪動地方,一邊自救,一邊救着舒瑛。
路屹一直試圖把她拉出流沙,可舒瑛無法承受太大的拉扯力量,蠻力只會讓她受傷。
終于,再舒瑛精神快崩潰時,路屹一個用力,把她拔出了一半,接下來,再一用力,她被路屹抱在了懷中。
路屹立刻起身,不再去管已經快完全下陷的坐墊,踩着鋪過來的輪胎和座椅椅背走出流沙地。
車子停得不遠,路屹把舒瑛抱上車,頭也不回,快速對岑涔說:“墊子!”
岑涔立刻把幾張腳墊拼過來。
路屹把舒瑛放下。後座已經被拆卸,舒瑛半躺在坐墊上,路屹慢慢地脫下她的長褲。
舒瑛一雙腿露出來,滿是淤青,雙腿冰涼。路屹脫下外套,給她裹上。
全程,舒瑛半睜着眼,沒說一句話。
黑夜,風涼。
她看見無邊的沙漠,好像男人寬闊的背脊。
路屹吩咐岑涔上車,照看舒瑛。
他回了一趟流沙地,扛回了兩個輪胎。
千斤頂把車身往上擡起,路屹快速上了輪胎,回到車上。
一路疾馳,車子瘋狂地穿破黑暗。
回了營地,路屹在舒瑛的帳篷裏拿了她的行李,搬上車。
簡單地跟李琪交代了事情,他再次駕駛越野車,向六十公裏外的沙漠邊境小鎮行駛。
狂風獵獵地吹,拉扯着車窗外的沙漠急速後退。
路屹把車開到了最快!
車裏沒有任何人說話。平日需要兩個小時的路程,他們只用了四十分鐘。
小鎮醫院急診室還有人,路屹抱着舒瑛沖了進去。
舒瑛的腿,被流沙擠壓,軟組織損傷。由因為在沙中挪動脫困,腰部的皮膚被砂礫磨損,血肉模糊。
她被推進診療室,路屹和岑涔在室外等候。
路屹坐在長椅上,臉色陰沉,岑涔站在一旁,不敢離得太近。
夜色已深,從荒漠裏吹來的風幹燥,清冷。
舒瑛從診療室出來時,已經沉沉入睡。她被安排進病房中,路屹和岑涔守了大半夜。
路屹始終沒說話,但臉色好了很多。
路屹低聲問:“那個冉沐沐,跟舒瑛有什麽過節?”
岑涔縮在病床一角,驀地似被他這一聲吓住。
她怔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好像……也沒什麽大的過節。”她忽然想到什麽,立刻說:“她是唐允正的學生,但我聽說,她其實一直喜歡唐允正來着。”
路屹眯了眯眼。沉默了片刻,又問:“唐允正死之前,冉沐沐也去過他的公寓?”
岑涔咬着手指,說:“應該是吧。她最喜歡和唐允正在一起了。”
路屹盯着沉睡的舒瑛看了會兒,輕聲說:“唐允正剛死的那會兒,我記得除了警察外,就是她最懷疑舒瑛。”
岑涔若有所思,說:“那是因為她嫉妒舒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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