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真實的路先生

Judy與校方的人在努力控制這場風波，竭盡所能安撫在場學生的情緒，以免發生混亂和意外。

舒瑛神态自若地收拾講座所需的資料，突然聽到記者的怒喊，全身微微一僵，她轉頭，看向門口。

記者與保安争執着，死活不肯出門。他看向舒瑛，輕笑：“舒瑛，你們AI工作室蛇鼠一窩，沒一個好東西！股東路屹是個叛徒，他連國家機密都敢賣，你就不怕他有一天會出賣你！而那個唐允正，其實是個僞君子！表現裝地風光霁月，一副高尚學着的模樣，其實肮髒龌龊，吸毒抄襲！我就特別懷疑，你們工作室的無人駕駛汽車，還有智能機器人，包括這個soldier，這些智能核心技術，到底是不是你們研發的……”

保安将記者推了出去，“砰”一聲，關上大門！

Judy立刻走到舒瑛身邊，說：“你和路屹馬上離開，避開媒體，記住，不管別人問什麽，都不要回應！我立刻啓動危機公關，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舒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去尋路屹，手腕驀地被人握緊。

路屹已走過來，将她往前一扣，說：“跟我來！”

路屹帶着舒瑛匆忙從大廳的偏門離開，抛開身後的混亂與風波。

這所學校，像是路屹心頭的一處荒地，但時隔多年，學校的布局并沒有多大的改變。

他快速帶着舒瑛離開，穿過各處教學樓與走道。

身邊經過無數身着軍服的學生，他們年輕、驕傲、充滿熱血和青春。

遠處操場上，還有學生在接受格鬥、槍擊、體能等訓練。

與一般高校學生不同的，是他們身上帶着一股野勁兒！

內心堅定、信念執着、目标明确。

一身軍服是他們的驕傲！

也曾是路屹的驕傲！

Advertisement

只可惜，故地重游，卻依舊以這樣慘淡的意外收場。

舒瑛抓住他的手，一路無言。

她沒想到，路屹過去的屈辱和血淚，竟是被她這樣血淋淋地扒開的。

“鑰匙。”路屹說。

舒瑛這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停車的地方，她拿出鑰匙，又握住，說：“我來開車吧。”

路屹把車鑰匙拿了過去，開了車門。

舒瑛上了車，看向路屹。

他平靜地插鑰匙，開車，握住方向盤。

冷清的光，透過枯黃的樹木照射下來，落在他臉上。

舒瑛的心被揪着。

她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校園裏那些青澀稚嫩的學生。

他過往經歷的，已經将他的熱血和棱角都打磨過了。

他側顏鋒利、硬朗，下颌輕輕繃着，想是咬着牙。

握住方向盤的手，手背青筋似絡，根根贲張，指尖用力，有些泛白。

車內很安靜，安靜得能看見清淡的光斑駁的流淌着。

“為什麽不解釋？”舒瑛許久才出聲，聲音很漂浮，“你就任由着那個記者污蔑？”

路屹轉頭看向她，眼底的情緒退潮般消弭了。

他說：“解釋？當時的情況如果我解釋，就會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你不是不了解媒體，任何的風吹草動，任何的細微事情，都可以被當做噱頭大肆宣揚，到時候事情會變得更複雜！媒體從來都不會嫌事大！”

舒瑛雙唇緊抿，臉色發白。

“好！”路屹咬牙，“就算我解釋，就算我站出來與記者當面對質，可是他說的話是假的嗎？”

舒瑛雙眼頓時模糊。

“舒瑛，”路屹擡手指着自己，“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路屹！他當年，的的确确害死了梁棟庭教授，的的确确害死了最親密的兩個戰友！他也的的确确被戰神特戰隊開除，他不僅給部隊蒙羞，而且手染鮮血，甚至至今都沒有洗清叛徒的嫌疑！你看清楚了！”

舒瑛呼吸凝滞，幾近窒息。

路屹握住她的手，慢慢将她刺入掌心的手指松開。

他驀地心軟了，所有的怒意和悲憤全都化作無形。他不該把對自己和對那個記者的憤怒發洩出來。

更不該用這樣惡劣的态度對舒瑛。

她是他愛的姑娘，在他心裏，她還是個小姑娘，他怎麽能這樣對她？又怎麽能讓她獨自去面對意外和混亂？

“對不起……”他扣住她的手指，欲言又止。

舒瑛靠進他懷中，伸手捧着他的下颌，說：“沒有關系的……”

路屹抱緊她，深吸幾口氣，壓下愠怒之後，才說：“這件事情，分明是有預謀的。要盡快查清楚真相。”

舒瑛點點頭。

路屹輕輕拂了拂她的臉，算是安撫，然後放開她，開動汽車。

回答熙園公寓，舒瑛拉着路屹上了樓，回家後，立刻把房門關掉。

這一路上，電話不停地響，舒瑛索性關了機，不去理會。

剛進門，路屹的手機也接連不斷地響起來，他正打算接聽，舒瑛搶過去，關了機。

“舒瑛！”路屹有些無奈。

舒瑛撲過去，抱住他的脖子，仰頭看着他。

“路屹，我從不了解你。”她喃喃地說，“但是都沒關系，”她靠在他胸口，“你過去怎樣，經歷了什麽，到底有多榮耀，多不堪……都沒有關系。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路屹俯下身，吻住她。

他把她推到牆上，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中，讓她變成自己的血，自己的肉。

他就像一個在荒野裏踽踽獨行的人，拖着一身狼狽和不堪，卻在遇到她時，突然找到了生機，連身體中破敗的靈魂，都慢慢變得完整。

他吻得虔誠、溫柔，汲取她的氣息和味道，吻她。

最後他吻她的眼睛、鼻梁、額頭，捧住她的臉，額頭與她相抵。

兩人呼吸相纏。

“的确是因為我，梁棟庭教授才會意外去世……”他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恨我？”

舒瑛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站直身，理了理舒瑛被他揉亂的衣服。

“當年，我作為戰神特戰隊的隊長，接到一個任務。”路屹一字一頓，卻說得清晰有條理。

舒瑛平靜地看着他。

路屹說：“我接到上級指示，要護送國家級軍事技術研究員梁棟庭教授，到美國交流。這本不是個特別難的任務，只需要把保護教授安全就可。”

他轉身，沉緩地走到沙發前坐下，高大挺立的身軀，有些佝偻。

舒瑛挨着他坐下去，抱住抱枕。

“因為是秘密護送，而且是出國，所以我們沒有帶任何武器。一切武器裝備，都要到美國之後想自己辦法搞到手。”路屹的聲音很低沉，“為了确保安全，路線是保密的，上級制定設計的路線，只有我知道。其餘的兩個戰友一路聽從我的指令。可是……”

他陡然一滞，全身顫栗僵硬，“就在護送教授去交流會的路上，發生了意外。有人用槍攻擊了我們，教授被槍殺，我的另外兩名戰友，也受了重傷，最後去世……你知道嗎？其中一個人，叫做李帥，他是李凱東的親表弟……”

路屹的太陽穴青筋直跳，他用手蓋住臉，說：“當時我就被美國警方控制了起來，整整半個月之後，才得以回國。可是我得到的消息是，我洩露了秘密路線，以至于讓教授被美國的不法分子偷襲。我任務失敗，導致嚴重後果，被革去軍銜，開除出部隊。并被扣押，接受調查。”

舒瑛蹙眉，“難道沒有查出線索嗎？這麽多年了，沒有任何進展嗎？”

“案情發生在國外，而且涉及兩國機密，進展十分困難。”路屹說。

舒瑛卸了一口氣，“你就這樣，背了這麽多年的罪名？”

路屹怔了怔，忽而擡起眼來看着她，“你就這麽相信我？萬一真是我洩的密呢？”

舒瑛默然無言。

路屹淡笑。

舒瑛說：“當初知道路線的人，除了你，還有誰？”

路屹說：“我的上級，是他把路線告訴我的。”頓了頓，“他不可能洩露給任何人。”

舒瑛搖頭，“就算他不主動洩露，也不能保證有人能夠想辦法得到。”她抿緊唇，說：“一定是有人洩露這個機密，讓你背了黑鍋。而且，這個人……很有可能，是部隊裏的人，也只有這樣，才能有接觸這些軍事機密的機會。”

路屹眯了眯眼，“我已經離開部隊，根本沒有可能再回去。”

所以，就算想要調查，也無從下手。

得知舒瑛是梁棟庭教授的學生，他才接了這單工作。試圖從舒瑛這裏找出線索。

不僅要查清真相，還自己一個清白，也給死去的梁棟庭教授以及兩位戰友，一個交代！

事情已經過去快九年了，這漫長的年歲裏，他慢慢地将那些屈辱淡化，挺直身來，既回頭探尋，又想往前走。

舒瑛緊緊地抱着抱枕，良久之後，才輕聲說：“我當初問過你，為什麽要來做我的保镖。”

當時路屹是怎麽回答的？

舒瑛輕輕一笑，“現在我明白了。”她直視他，“因為我是梁棟庭教授的學生。”

路屹說：“是，我想，我應該能從你這裏得到線索。”

“你查到線索了嗎？”她問。

路屹眼神稍稍一暗，定了定，才說：“我想，有些眉目了。”

舒瑛心頭一亮，正想追問，門鈴響了。

她和路屹對視一眼，然後去開門。

路屹稍稍攔了攔，從貓眼裏看了門外的人，才開門。

門外的人是Judy，她立刻走了進來，“你們兩人都關機，我不放心，還是過來看看。”

舒瑛關了門，問：“現在是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