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回鄉的路先生

吃飯成了問題。

這裏沒有天然氣,沒有爐竈,食材也不能到超市買。

舒瑛跟着路屹下樓,問他:“怎麽辦?”

路屹說:“去地裏摘些菜回來。”

舒瑛很興奮,跟着他一起去。

因為路屹的父母沒怎麽打理,地裏的菜長得不好,但好在質量不錯。

舒瑛蹲在菜地旁,有一下沒一下的揪下一根葉子,問:“這個摘對了嗎?”

“對了,”路屹手裏拿着一把綠油油的菜,俯下身繼續摘。

舒瑛要到地裏去,路屹制止了她。

“別進來,”他說。

“你小瞧我了,幾根菜我還是認識的。”舒瑛說。

路屹沉默片刻,說:“舒瑛,我不想讓你做這些。”

舒瑛一愣,心頭微微發沉。

“如果你跟我在一起,卻還要做這些事情,你跟着我還有什麽追求?”路屹繼續摘菜,“你在旁邊玩玩就好了。”

舒瑛沒說話,果然也沒再進地裏。

回了小院,路屹生火,做飯菜,舒瑛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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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菜一湯,你很能幹。”舒瑛說。

“還想吃什麽?”路屹問。

“吃你……”舒瑛抿抿唇,說着就來抱他。

路屹擡起手,說:“我手上有油……”他低頭,“想吃葷的?”

“是啊,”舒瑛仰頭。

路屹眼神發沉,“等你傷好了,再吃。”

舒瑛點點頭,“一言為定,路先生,別讓我等太久。”

公益組織雖說也在這個縣裏,但所支助的地方更偏遠些。

“soldier還在組織裏,我得去看看,順便測試一下soldier在山間的情況。”

“有李琪在,你別擔心。”路屹說。

“組織那邊有沒有說贊助的對象?”舒瑛問。

“留守兒童。”

舒瑛躺在床上,翻身抱住他,“他們的父母都不在嗎?”

“嗯,都出去打工了。”

“你小時候是跟随父母的吧?”

“是,”路屹說,“還有爺爺奶奶,不過奶奶很早去世了,爺爺在我……在我入伍時也走了。”

“你這麽能幹,是父母教的?”

路屹輕笑,“不,我天生就能幹!”

舒瑛:“流氓!”

“舒瑛,”路屹摟住她,“為你了的傷,別再撩我。”

舒瑛有些氣悶,“怎麽想吃你就那麽難呢?”

路屹輕笑,呼吸浮在她耳畔,有些沉,“等你傷好了,你想怎麽吃就怎麽吃。”

舒瑛打了個哈欠,“這可是你說的,別賴啊……”

……

舒瑛醒得很早。

天氣很好,陽光毫無阻礙地照進屋子,窗外是自由悠揚的鳥鳴聲。

舒瑛到院子裏洗臉刷牙,路屹為她準備早飯。

水要倒在院外的溝裏,她端着水盆出門,見一男一女站在門對面,向小院內張望。

舒瑛看過去,那一男一女又低下頭,轉身走開了。

舒瑛趕緊回了屋子,給李琪打電話,讓他給了定位。

“今天下午就到了,你把soldier照顧好了。”

“那是,”李琪拍胸脯保證,“我在soldier在!我亡……我呸!”

挂了電話,舒瑛和路屹坐下來吃早餐。

“我剛才看見有一男一女往院子裏看,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舒瑛說。

路屹給她盛湯,聞言頓了頓。

舒瑛問:“不會是你的親戚吧?”

路屹繼續盛湯,說:“先吃飯。”

屋內亮堂,門外便是低伏的山川,山上樹林、霧霭、飛鳥,山下農田、白鷺、池塘……

突然有人敲響柴扉,舒瑛擡起頭來。

路屹放下碗,說:“你坐着,我去看看。”

他走了出去,舒瑛跟着他走了幾步,站在屋檐下。

路屹開了門,敲門的正是剛才的一男一女。

男人見到路屹,高興又客氣,“路崽子啊,真是你啊!你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啊!”

說着,那對男女往舒瑛這邊看了看。

眼神很不友好。

“謝叔,回來得急,等會兒我就要走了。”路屹說。

女人連忙走了進來,“路崽子啊,既然回來了,不見家人怎麽能行?我家妞兒……”

“我回來是因為工作,等工作結束了,我當然會去看我爸媽。”路屹說着,說:“你們等會兒,我帶了點兒東西回來。”

說着,路屹扭身回來,上卧房拿東西。

那一男一女警惕地看着舒瑛。

女的往院裏走了走,靠近了打量舒瑛。

她眼神挑剔又審視,卻帶着幾分畏懼。

很快,路屹就下來了,手裏提着兩個禮盒,“謝叔謝嬸,這些給你們。”

兩個人連忙道謝,把禮盒接過去。

女人說:“你看你,還帶什麽禮物,這個……要不,去我家坐坐?你這裏太久沒人住……”

“不了,”路屹直接拒絕,“謝叔謝嬸,我還要去清水鎮一趟,等我回來,再親自上門拜訪。”

“好好,”女人很歡喜,又偷閑給了舒瑛一個眼神,笑着問:“這位是……”

路屹蹙眉,“謝嬸還是等我上門拜訪吧。”

他打發了兩人,關上門。

聒噪的聲音消失了,舒瑛回到客廳,坐下繼續吃飯。

路屹臉色有些郁結,面對舒瑛,收斂了些。

兩人依舊吃飯,仿佛剛才的人沒來過。

吃過飯,收拾好碗筷,再上樓拿了行禮,舒瑛要把行李搬上車。

路屹卻沒動。

“走了,”舒瑛說,“去和李琪他們彙合。”

路屹走了過來,将她壓在車上,“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舒瑛擡頭。

鄉野裏的風和光,十分的透徹,吹在身上冷,照在身上熱。

一切都十分明晰。

從踏進這個村子開始,舒瑛就知道,遲早要面對一個問題。

那就是路屹的未婚妻。

那個未婚妻,在這個地方。

或許在某一時刻,她會與他的未婚妻狹路相逢。

路屹握住她的手,開了車門,說:“進車談。”

舒瑛進了車。

這個地方的一切都很原始,唯有這輛車,與之格格不入。

坐在車裏,舒瑛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環境裏,放松下來。

路屹也進了車,關上車窗。

“你對這裏的人和事,有什麽印象或者看法?”路屹問。

舒瑛蹙了蹙眉,認真思索,說:“很美……但是,相對閉塞落後。”

“十幾年前,更閉塞落後。”路屹輕聲一笑,“這裏老人多,老人家不怎麽了解外面的世界,所以,村裏的很多腐敗落後的老思想,根深蒂固。”

路屹沒看她,而是看向窗外,“村裏原來只有一所小學,中學在縣城裏,以前很多孩子,讀完小學就完了。”

舒瑛問:“讀完了怎麽辦?”

“種地、打工、随便了。”路屹說。

舒瑛難以想象。

“好在,我爺爺也是個讀過書的,聽說做過秀才,所以喜歡讀書人。他堅持讓我爸送我讀完了初中,”路屹講得平平淡淡地,“高中努力了一把,考上了軍校,爺爺覺得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舒瑛笑了,“的确。”

路屹說:“爺爺和老一輩的人,都認為,男人到了一定年齡,就該結婚,所以在我高中的時候,就開始為我物色對象。”

舒瑛驚愕,“那時候你幾歲?”

“十五歲吧。”

“這是犯法的!”舒瑛說。

路屹說:“你去看看,這個村裏的人,很多十五六歲結婚,孩子都多大了。”

舒瑛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些崩塌,她呆怔地看着他。

路屹避開她的眼神,下颌緊繃着,許久不說話。

“所以……”舒瑛猜測,“那個未婚妻,就是你爺爺為你物色的對象?”

“……是,”路屹用手抹了抹臉,“我聽到這個消息後,很抗拒。那女孩兒和我同校,小我兩級,和我一樣受過高中教育,居然同意老人家的決定。我試圖說服她,可是失敗了。”

“說不定她就是看上你了。”舒瑛乜了他一眼。

路屹有些苦悶,“她說她不想被全村人恥笑、嫌棄。”

舒瑛沒說話。

“我當時拿到學校通知書,就離開了。”路屹說,“可是我爺爺卻辦了一場訂婚酒席,請了全村的人。”

舒瑛輕笑,“一場酒席而已,又沒有法律保障。”

“村裏的人只認酒席,不認法律。”路屹說,“那些十幾歲就結婚了的,都只是辦了酒席,沒領證的。”

舒瑛徹底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遠處是漠漠水面,溫柔起伏的山。陽光從山上流下來,照得山水分明。

舒瑛嗤笑,“照這裏的傳統來看,那女孩兒,等你都等成老姑娘了。”

路屹轉頭,見一捧陽光落在她身上,襯得她漆黑的眼睛深邃難測。

“不過,你可是金龜婿啊,等多久都值得。”舒瑛涼涼地彎了彎眼睛。

路屹下颌微微繃着。

舒瑛卻開了口,說:“路屹,你必須跟我走,明白嗎?”

路屹愣了愣,側身面向她,行了個軍禮,“明白!”

動作幹脆利索,飒爽帥氣。

舒瑛滿意地笑了笑,笑意卻未及眼底。

去往清水鎮的道路很是艱難,狹窄原始的鄉村小道車輛無法行駛。

舒瑛與路屹将車開到清水鎮某村口,便下車步行。

“村裏有所學校,學生不到100人,說不定更少。”路屹說。

舒瑛走在樹蔭下,“這裏的住戶比較少。”

“年輕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老的小的。”路屹拉住她的手。

山路崎岖,時高時低,時陡時緩,走一小段還有興致,走久了,就覺得累了。

“學校裏的孩子怎麽辦?”舒瑛問。

路屹:“他們都很獨立,但也很孤單。”

舒瑛困惑:“為什麽不搬學校?或者改建?”

路屹輕笑,“錢的問題。”他找到一塊光滑的石板,擦了擦,讓她坐下,“我簡單地說說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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